我發現,自己喜歡城市的夜晚更甚於它的白天。夜,它會讓這個城市變得五光十色、斑斕多姿;夜,它可以讓自己擺脫白天的拘謹與嚴肅,使得自己更加的自由與灑脫;夜,它可以讓我和自己的各色朋友痛飲歡暢,甚至還能夠讓自己得到放縱……
所以,我喜歡夜晚,每天早上剛剛坐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我就開始期盼太陽能夠早早地落下,期冀華燈快快地閃耀。
城市的夜晚是歡快而且浮躁的,坐在出租車裡面的我完全地感受到了。
汽車在馬路上奔跑,有的甚至是在穿行,馬路兩旁的人行道上面的人們行色匆匆,偶爾有人撞到了旁人便引來一陣爭吵,挑擔子的小販們也上街了,他們的吆喝聲響亮而動聽……
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我給五哥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到了沒有,他回答說:”到了,就等你了。本來今天我還有事情的,但是聽說你要來,我就把事情推了。”
我不住地道謝,同時說道:”我也是聽說你要來,不然的話我怎麼會去和他喝酒呢?”
“一會兒我得敬你一杯。王大才的事情你竟然處理得那麼好,八弟,我好真沒有想到你還會對他進行暗補。”他笑道。
“五哥,主要是我不想讓你爲難。對了,他今天到了我的辦公室,給了我一個漂亮的紙袋,我非要他拿走,但是他卻扔下後就跑了。本來想晚上拿來還給他的,不過我覺得帶到酒樓去不大方便。五哥,麻煩你晚上發一句話,讓他明天到我辦公室把那東西拿回去。”我隨即說道。
“明天?明天不是週六嗎?”他問我。
“我週末都會在辦公室看書的,我要考研。在我們單位,我的學歷太低了。”我說。
“一會兒再說。”他笑道,”你還有多久到?”
“最多十分鐘。現在有點堵車。”我看了看出租車外邊然後說道。
這是一個單純的酒樓,也就是說,這裡僅僅是一個吃飯喝酒的地方。名曰”大內總管食府”
看見酒樓上邊那幾個正在夜色中閃爍着的大字招牌後我不禁覺得好笑:這裡的老闆是太監呢還是我們這些到這裡來吃飯的人是太監呢?
裡面的裝修很不錯,古色古香的,有點以前皇宮的意思。服務員一色的清代服飾,男服務生的身上身着清代官服,女服務員身着小袖衣和長裙,完全一付清代打扮。頭上的旗頭很漂亮,腳蹬清代那種特有的高跟鞋,走起路來”咄咄”作響,不過身形卻如同行雲流水般的婀娜多姿。
我站在大廳裡面,有些不願意挪動自己的雙腿,因爲那一隊婀娜多姿的女服務員們,她們不是在大堂裡面服務,而是行雲流水般地在食客當中舞蹈穿行。她們,好看極了。
是的,是好看,從舞姿到身形、到服飾都很漂亮。
“秦處長。”我正癡癡地看的時候卻感覺到有人在拍我肩膀。我霍然一驚,忙轉身去看,是王大才。
“呵呵!這裡真不錯。我很佩服這些吃飯的人,他們竟然還吃得下東西。”我沒覺得尷尬,反而地還說了一句開玩笑的話。
“確實不錯。走吧,老大等着呢。”他笑道。
“哦,對、對!”我這才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五哥,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進入到包房後我看見五哥正獨自一人坐在裡面,我這一聲”五哥”隨口而出。
王大才驚訝地看着我,”難怪,我說呢。”我聽到他嘀咕了一聲。
“什麼?”我轉頭去問他。”沒什麼?”他急忙地道,隨即去倒酒。
不過我已經明白了:這個王大才開始並不知道我和五哥的關係。不過我覺得無所謂。”王老闆,明天你到我辦公室去把你的東西拿回去。”我說着去看了五哥一眼。
“我給他講過了。”五哥微微一笑。
“老大,您的話我都會聽的,但是這件事情,恕我難以從命。我本來就對不起他,他卻以什麼報什麼。”王大才真摯地道,”以德報怨”五哥補充道。”對,以德報怨。秦處長可真是大好人啊。”他感嘆道。
“兄弟,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能多管。”五哥攤手道。
我不禁苦笑。
“王老闆,如果我不是醫務處處長,換成是其他人的話,那天我們那辦公室豈不是被你白砸了?”我隨即笑着問他道。
“說實話,你們醫院確實太過分。我父親出現了輸液反應,結果你們外科的醫生和護士竟然說那是正常的反應!秦處長,你不知道,當時我可是太氣憤了,我父親在輸液後全身發抖、臉色蒼白、差點就沒命了,結果你們醫院的人卻說是正常的!本來當時我就想砸了普外科的,可是我發現那裡的人太多,就沒敢動手。”他說着,忽然笑了。
“然後你就跑到我們醫務處來了?”我笑着問道,心裡微微地有些生氣。
“哪裡是啊!是普外科一個醫生對我講的,'這件事情你自己去找醫務處。'他告訴我說。於是我纔打電話叫來了人。”他回答。
我一怔,頓時苦笑。我沒有想到我們內部的人竟然如此惡毒。
“兄弟,看來你們醫院有人對你很不滿啊。”五哥卻忽然笑了起來。
“
那個醫生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好像是叫王凱南。”他說。
“他哪裡是什麼外科醫生!他是麻醉師!”我驚訝地叫了起來。
“對,好像是的,我在手術室外邊看到過他,我不知道你們醫院的人究竟是幹什麼的。不過他當時對我說那句話的時候我看了他的胸牌,所以記住了他的名字。”他說。
我頓時默然。這個王凱南就是當初告訴我那位”小陳”護士家庭住址的那位麻醉師,他和我是同一年分配到醫院的,而且他還是我的同學。後來通過百里南的話中得知,他也應該是有背景的人,不然他一個本科生怎麼能夠分到我們這個醫院?
現在,我聽王大才這麼一說,頓時便明白了:他那樣做的目的肯定是嫉妒,他肯定是嫉妒我當上了醫務處長。
“兄弟,這個王凱南和你有矛盾?”五哥在問我。
我搖頭,“沒有。他是我同年級的同學,我們一個專業,但是不同班。”
“那就很明顯了,他也是有背景的。但是他嫉妒你現在比他好。我可以肯定,他近期會得到提拔。”五哥忽然笑了。
他的話讓我大爲驚訝。雖然他前面的分析我已經想到了,但是我卻不明白那個王凱南爲什麼會在近期得到提拔。
五哥看了我一眼,繼續地道:“你那位同學應該是一個嫉妒心極強的人,既然他也和你有着同樣的背景……我想,他的背景肯定還不一般,不然的話本科生根本就不可能留在你們醫院。現在,他看見你進步了,那麼,他豈有不去找他以前的背景去給你們院長打招呼?”
我點頭,覺得他的話深有道理,不過有一點我卻不是很明白,”五哥,我都上任這麼久了,爲什麼他現在好沒有得到提拔呢?按道理說,他應該在得知我當上醫務處處長之後馬上就去找他的那個背景啊?”
“道理是應該這樣,我想,他一定是在你被提拔後不久就讓他的那個背景去找了你們的院長了,但是他沒有想到你們院長會有難處,而且這個難處還很大。”五哥回答。
“這是爲什麼?”我不明白。
“很簡單,你們院長不可能在短時間之內連續提拔兩個本科生。你可要知道,你們醫院裡面可是博士、碩士如雲啊。如果他連續兩次提拔本科生的話,你們醫院的人還不會鬧翻天去?他提拔你可以找很多合適的理由,但是如果再馬上提拔他的話,肯定是不可能的。”他笑道。
我恍然大悟,“五哥,你太厲害了,不但推理嚴密,而且深通領導的心理。”
這次他沒有謙虛,我卻看見他在皺眉,“按道理來講,你們院長應該緩一緩採取提拔他,可是,我總覺得好像也不可能,因爲那樣做的風險很大。一個單位裡面,職工的意見太大了可是很麻煩的。你們醫院不同於其他單位,如果因此造成職工的怠工什麼的話,可是要出大事情的。”
我腦海裡面靈光一動,隨即笑道:”這個王凱南不會被馬上提拔的,不過他肯定會馬上出國。”
“對呀!我剛纔怎麼沒有想到?!”五哥猛地一拍大腿道。
“老大,秦處長,你們在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明白?”王大才在一旁莫名其妙地問。
我和五哥對望了一眼,頓時大笑起來。
他當然不會明白。我們是教學醫院,每年會派出一部分人出國進修,不過這樣的名額一般的人很難爭取到,因爲那是公費,而且很多人就因此不再回國。即使回來了,地位也會發生很大的改變。因爲我們國家很多人,包括領導,他們總是認爲出國回來的人就是優秀人才了。這其實也是一種思維的慣性。即使有人到的是烏克蘭、立陶宛這樣的國家,人們仍然他們要比國內的人才優秀得多。
既然我們院長在行政上提拔他覺得困難,那麼他就一定會變通,而出國進修卻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禁感嘆。說實話,就現在我所任的這個醫務處長與出國相比較而言,我更傾向於後者。因爲有了後者,今天即使回來,提拔是必然的。我們崔主任就是例子,只不過他在學術上確實有過人之處。遺憾的是他太喜歡女人了,以至於影響到了他行政上的前途。
“兄弟,你進步多了。”五哥今天一直都是用“兄弟”二字在稱呼我,我想他是不想讓王大才知道我們之間具體的關係,“不過呢,推理這東西,一定得考慮到每一個人的性格特徵,還有他的職務。所以,我經常會將自己擺在對方的位置去分析他。一個人的行爲總是和他的性格、地位有關係的,即使是偶然發生的事件,也多多少少地和他的性格、地位有關係,這其實就是心理學上面說講的潛意識。”
“太複雜了。”我嘆道。
“是啊,我們也覺得你們醫學很複雜的。你們看的那什麼心電圖,我們能夠看懂嗎?還有就是你們醫生的處方,我們看來就如同天書一樣。”他大笑。 我點頭笑道:“是的,心電圖對內科醫生而言,一眼就能夠明白它代表的是什麼問題。不過,其實醫生的處方並不是人們想象的那麼難認,因爲裡面有很多藥物的名稱是採用的分子式的中文譯音,還有一些英文符號,藥物的用量也時常採用英文符號表示,所以一般的人就覺得很難認識了
。比如,我們在寫一天兩次的時候使用的是Bid,三次則用Tid,如此等等。不過,藥房的人一看就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是你們醫生有意那樣寫的呢,我以前一直都認爲你們醫生喜歡故作神秘。”王大才笑道。
我和五哥都跟着笑。
“好啦,王老闆,你去照顧一下你的生意,我和秦處長說點事情。”五哥隨即對王大才道。
“好,你們聊。”王大才隨即站了起來然後出門而去。
我訝然,”五哥,這酒樓是王大才開的?他竟然會有如此的品味?”
“他僅僅是股東之一。這裡真正的老闆我都不知道是誰。”他笑道。
“不會吧?連你都不知道是誰?”我很詫異。
“我對這裡不感興趣,我爲什麼要查它的老闆是誰?人家合法經營,我沒事去找那些無聊的事情幹什麼?”他淡淡地道。
“這倒是。”我說,“五哥,你不是說有事情對我講嗎?那麼你現在就講吧。”
“八弟,其實我想了很久,就是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對你講。”他看着我,忽然嘆道。
“五哥,你講吧。我肯定會聽得進你的任何話的。”我真摯地說。
“算啦,我相信你自己會有分寸。”他猶豫半晌,最後卻冒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五哥,你說半截子話會害死人的。我今天晚上回去後會睡不着覺的啊。”我大聲抗議起來。
“來,喝酒。我沒其他什麼意思,就想對你說一句話,就是希望你永遠保持一種仁愛之心。那天晚上我看見你救人,頓時覺得你這人本質不錯。”他舉杯對我說。
我不禁苦笑,”五哥,你的意思是說我外表有問題了?”
他乜了我一眼,“你自己應該清楚。你可要知道我是警察,我只要把你的身份證號碼輸入到我們的資料庫裡面就會知道你的一切。你的身份證告訴我你到什麼酒店開過房、你買了幾處房產,你的月薪是多少,如此等等;你的手機可以告訴我你隨時在什麼地方,你和哪些人通過話,你們通話的內容是什麼……”
我大吃一驚,惶然萬分。“五哥,你這樣說的話,那我們這些老百姓豈不是沒有任何的隱私了?”
“你以爲我們一天吃了飯沒事情做啊?全市那麼多的人,我們看得過來嗎?”他大笑道。
我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說他們的監控是有針對性的。”那麼五哥,你查過我的那些記錄過嗎?”
“你又沒有犯罪,我查你幹嘛?”他說。
我發現他前後的話是矛盾的,不過我覺得他說得對:我又沒有犯罪。
“你的話太嚇人了。”我說,說的是現在自己的真實感受。
“你又不做壞事,怕什麼?”他大笑,“來,我們喝酒。”
我心裡大慰。因爲我知道,他所指的壞事絕對不是我目前存在的男女之情。我一不殺人放火,二不搶劫別人的財物,我怕什麼?!
“喝酒!”於是我也端起了酒杯。
結果又是大醉。我完全地感覺到了,今天五哥自己很想喝酒,而我,完全是在陪着他醉。不過我很高興,因爲我願意與他同醉。
出酒樓的時候王大才來送我們。“王,王老闆,明天來拿你那東西啊。”我再次地對他說。
“秦處長,您這不是打我的臉嗎?”他說。
我身體在搖晃着、同時指着他笑道:“你想讓我犯錯誤是……不是?”
“秦處長,您千萬不要這樣說。我們是誰跟誰啊?我一不找您辦事情,還和您沒有任何的利益關係,您犯什麼錯誤啊?”他對着我諂笑道。
我再次地指了指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話了。
“我送你吧。”五哥卻已經坐到了他的警車上面了,他在駕駛臺上大聲地叫我。
“五哥,你自己回去吧,我打車。你慢點!”我搖晃着自己的身體說。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轟鳴而去。
“要不我送您?”王大才問我。
“不要,我還有事情。”我急忙擺手、然後去到馬路的邊上。
其實我真的有事情,我想給杜楠打電話。我發現自己每一次在酒醉後都會產生一種發泄的慾望。
“杜楠,在什麼地方呢?”電話通了。
“又喝多了?”她在問我。
“沒有呢。”我說。
“舌頭都大了,還說沒醉。”她說,隨即笑了起來。
“給我把茶泡好,我馬上就到。你也先洗好澡。”我對着電話輕聲地說。
“說什麼呢,我在我弟弟這裡。”她的聲音也忽然地變得很小起來。
我有些失望,”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可能很晚了,我弟弟感冒了,我在他們學校的校醫室照顧他。”她回答。
我很失望,同時還有些生氣,”好吧,那我回家。”我說。
“這就乖了嘛。”她像哄小孩一樣地說了這句話。
招手上了一輛出租車。”到什麼地方?”司機問我。“我……”我本來想說我家的地址的,但是卻在這一刻鬼使神差地說出了一個地方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