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覆短信。但是我知道自己再也難以逃脫。夏小蘭的短信也沒有繼續發來,而我卻一夜難眠。一個晚上我都在時不時地去看自己的手機,但是它卻悄無聲息。雖然明明知道今天晚上她是不會再發短信來了,但是我卻忍不住地隔一會兒要去看它。
一直到天亮的時候我纔在朦朧中入睡。
醒來的時候以爲很晚了,拿過手機來看才發現自己僅僅睡了不到兩個小時。想了許久,給夏小蘭撥打過去,“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我說。
“什麼地方?”她問,我聽到她的聲音好像在顫抖。
“加貝大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中午十二點,我請你吃飯。”我說。
“好吧。”她答應了。
我在打電話之前想了很久,我覺得自己首先得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因爲我不知道夏小蘭後面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而加貝大酒店那個地方是我的首選。因爲那是三哥的地方,而且我還有其它的一個主意。
看了看時間,距離中午還有好幾個小時。這下心裡稍微踏實了,將手機的鬧鐘調到上午十一點,想了想,又調到十點半,然後開始睡覺。
這一覺睡得非常的香甜。手機在十點半的時候準時地把我叫醒了,我翻身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去洗了一個澡,然後出門,開車朝加貝大酒店而去。
“我已經在去加貝大酒店的路上了,你準時到吧。我告訴你啊,如果你要是對我兒子做了什麼的話,我可對你不客氣。”在車上的時候我給夏小蘭打了一個電話。
“暫時不會的。”她回答。
我稍微放下了心來。
首先在大堂裡面找到了蔣力。“給你說件事情。”我把他拉到了一側,“中午的時候我要請一個女人在這裡吃飯,你幫我看看跟着她來的人是誰。”
“那女人什麼模樣?”他問。
我朝他描述了一番。
“沒特色啊。這樣的女人這裡進出的很多的。”他說。我一怔,覺得他說的倒是很對——這個夏小蘭本來就沒什麼特色。
“出了什麼事情了?”他問我。
“沒,沒什麼。”我急忙地道,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神情很不自然。
“這樣,麻煩你把這個女人的電話給我,當她進來的時候我覺得像她的話就撥打一下她的電話,這樣我就可以分辨出來了。”他建議說。
我覺得他的這個辦法倒是不錯,於是就把夏小蘭的電話給了他。
“我先上去喝茶。”隨後我就和他告辭了,然後乘電梯上樓。
今天我沒有驚動花蕊,因爲我約見的是一個女人。在我的內心,始終對她有着一種奢求般的幻想,我不希望她對我有一絲一毫的誤會。就因爲那梅和她有些想像,我連那梅的初次都不忍心去隨意地得到。
中午在這個地方就餐的人相對少一些,我坐到窗邊的一個位置上。“我給您倒一壺茶來。”服務員過來對我說。我認識她,她也應該知道我是誰。我朝她招了招手,她的頭朝我靠了過來,“別告訴花經理我在這裡。一會兒吃完飯我自己付賬。”我悄聲地對她說道。
“這……”她似乎很爲難。
“就這樣。”我即刻沉聲地說,“如果你告訴了花經理說我在這裡的話,我一定會找個藉口讓她開除你的。”
“萬一她自己看見了你呢?”她不滿地道。
“平常她會到這地方來嗎?”我笑着問她。
她搖頭,“一般不會。”
我笑,“這不就得了?”隨即取出兩百塊錢來朝她遞了過去,“幸苦了,這是我獎勵你的。”
她的手猛地往後縮了去。“拿着!”我再次沉聲地道。
夏小蘭來得很準時,十二點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了,“我到加貝大酒店外邊了。”
“頂樓的旋轉餐廳,我已經到了。”我說,掛斷電話後即刻撥通了蔣力的電話,“她進來了。別給她打電話,馬上進來的就是。”我的意思是提醒他不要打電話給夏小蘭,因爲那樣會打草驚蛇。
隨即招手叫服務員過來,“點菜。”
以最快的速度將菜點完,然後去看着電梯口的方向。我看見她出現了,“服務員。去把她帶過來。”我指了指遠處正在張望的夏小蘭道。今天她竟然穿了一身套裙,我忽然有一種噁心的感覺:還真他媽的像一個老師!
她被服務員帶過來了,我沒去看她,因爲我擔心自己會出現反胃的反應。不過我現在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該來的是一定會來的,自己犯下的錯必須自己去償還。這一刻,我對這一點的認識尤其深刻。
“你去吧。”不過我去看了看服務員。
“你們還沒點酒水呢。”服務員提醒我道。
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夏小蘭卻說話了,“給我們來一瓶白酒吧。”我一愣,不得不去看她。而她卻並沒有看我。
“來一瓶茅臺吧。”我對服務員說。心想今天無論如何也是我和她分手的日子,來一瓶好酒也是應該的。不知道是怎麼的,我現在忽然想起了杜楠來。
我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好笑,杜楠提出來和我分手,她的態度是那麼的堅決和義無反顧。而我卻對自己面前的這個女人頓時產生了厭惡的情緒,彷彿自己就站在了杜楠的位置上。
不,你怎麼能這樣比喻呢?你可沒有去敲詐杜楠!我發現自己剛纔內心裡面的那種感覺很好笑。不過,現在我發現自己還真的無法對夏小蘭怎麼樣了。發脾氣?有用嗎?
服務員已經離開了,我和她卻都不說話。
我決定不先說話——憑什麼啊?老子被你敲詐,難道我還得主動來討好你?
我開始喝茶,喝得“呼嚕嚕”地不住地發出聲響。還真奇怪,在我到達這裡的前面一段時間裡面,我完全地沒有品嚐到這杯茶的味道,但是現在我卻品嚐到了它的清香。
“呼嚕嚕”,而且我有意地發出了聲音,其目的是爲了替代我們不說話帶來的沉默。
終於,她說話了,“這是旋轉餐廳?我怎麼感覺不到它在旋轉啊?”
我發現,現在的她的聲音特別平和,甚至還有一種溫柔的成分。我看了她一眼,她卻依然沒有來看我。她的臉是在朝着窗外的。
“你找一個地方作參照,五分鐘後就會發現了。這地方是在旋轉的,不過速度很慢。”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給她解釋解釋。
“我還以爲你一直都不和我說話呢。”她終於來看我了。臉上卻帶着一種譏誚的神色。她的這種神色讓我感覺極不舒服。
“我可是在被你要挾和敲詐!”我低聲地、冷冷地道。
“是你絕情在前。”她說。
我頓時覺得好笑,“我們有感情嗎?我覺得沒有。既然沒有感情,那還談什麼絕情不絕情啊?”
“可是我有!”她的這句話衝口而出,讓我很是驚訝。
“你的男朋友是杜小華,不是我。既然他是你男朋友,你的感情應該在他的身上。”我說,同時也是一種試探。不是試探她的感情,而是想知道她背後的人究竟是不是杜小華。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認爲杜小華是極有可能的,因爲他的家庭貧窮。我覺得,貧窮是可以讓一個人產生根本性的變化的。雖然我以前對杜小華並不瞭解,但是我可以完全地相信這種情況會發生在他的身上。不是嗎?他曾經爲了這個夏小蘭而不惜去爲難同樣經濟困難的姐姐。就憑他的這一點我就可以相信他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
“你有你自己老婆,但是你不一樣地也很喜歡杜楠嗎?”她卻反問我。
我一愣,隨即道:“我喜歡她是真喜歡,不是爲了其它。”
這時候服務員過來了。菜來了,酒也來了。
“你別管我們了。”我隨即支走了服務員。
“夏小蘭。你什麼也別說了,說多了傷感情。我現在知道了,我和你之間本來就不應該發生那些事情的。當然,這件事情的錯在我。說吧,你要多少?如果我拿得出來的話我會付給你的。”我隨即想起她以前說過的那個數字,“多了不行。你可能認爲我很有錢,我實話告訴你吧,那套房子,還有我現在開的這輛車都不是我的。你以前看見的抽屜裡面的錢也不是我的。你在那裡面拿了錢,後來還是我補上的。” 我把自己說得很不堪,目的是希望她不要獅子大開口。
“我的目的不是爲了錢。”她說。
我頓時笑了,“你不覺得自己的話很可笑嗎?”
“我的意思是說,我的目的並不僅僅是爲了錢。”她急忙更正。
我不說話,等待她說出她所有的底牌。
“我還有兩年就大學畢業了,你養我這兩年,然後把我送出國。我隨時可以陪你。”她說。
我搖頭,“那倒不用了。這樣吧,我給你十萬。這是我目前能夠拿得出來的最大數字了。”
“你太絕情了。”她嘆息。
“杜小華知道我們的關係嗎?”我忽然的問她道。
“喝酒吧。”她卻不回答,開始給我倒酒,“來,我們喝酒。不管我們今後怎麼樣,今天這頓酒還是要喝高興纔是。”
我覺得她的這句話倒是有道理,於是端起杯一飲而盡。隨即去看在窗外,說道:“你現在看,外邊是不是有變化了?”
“真的是啊。”她驚訝地道。
“做人也是這樣。”我不理會她的驚訝,“可能很多時候自己都不知道,但是周圍的情況卻已經變了。就拿我們之間的事情來講,我對你並沒有什麼傷害,很多事情都是在你我雙方意願的情況下發生的。我給你十萬塊錢已經仁至義盡了。你說是這樣的嗎?做事情不要太絕,不然……”
“是你做得太絕。”她說,有些激動。
“我是有家庭的人。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所
以我願意爲自己的錯誤買單。夏小蘭,你爲了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東西而不惜出賣你男朋友的姐姐。這些事情我都不說了。現在,杜楠也和我分了手。我和她的感情你是知道的,現在事情都這樣了你還要怎樣?所以,我還是那句話,別把事情做絕了。”我再次警告她,同時心裡感到一陣疼痛。因爲杜楠。
“你的意思是威脅我要將這件事情告訴杜小華是吧?呵呵!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我無所謂。不過,如果我因爲這件事情讓我失去了我的學業的話,我可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她笑,聲音不大,但依然顯露出了一種歇斯底里。
說實話,這纔是她最厲害的地方,因爲她暗示的是昨天她給我的那則短信:對我兒子的威脅。如果是她以其它的東西作爲要挾我的條件我倒覺得無所謂,但是這一點卻是我的死穴。
“先給你十萬。其它的以後再說。”我並不想因此而完全地放棄反抗。
“不行。五十萬。”她說。
我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你說什麼?!”
“你第一次答應了我哪還有今天的事情?而且剛纔我又給了你一次機會。”她冷笑。
“我提醒你,你這是在犯罪。”我有些氣急敗壞,“你這是敲詐。你知道嗎?”
“我學過法律。我知道。不過,你不去告我我就不是敲詐了。你說是嗎?”她笑,“別打歪主意。如果我真的坐了牢的話,我出來的那一天就是你家破人亡的時候。我夏小蘭說到做到。”
“你瘋了。”我看着她說。現在,我發現自己以前真的不瞭解她。從現在來看,她的身後還真的不可能有什麼人存在。她,真的瘋了。
“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後我給你電話。”她卻隨即站了起來,將嘴巴遞到我耳邊輕聲地說道:“你把錢給我存好,到時候給我銀行卡就行了。我這人害怕麻煩。”
我木然。
“謝謝你的茅臺。不好意思,讓你破費了。”她說完後便離開了。屁股故意地一扭一扭地在做給我看。我頓時噁心,匍匐下去不住地嘔吐,但是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服務員。”我擡起身子來的時候那個噁心的背影早就消失了,我叫了一聲。
服務員跑了過來。“把那套碗筷撤了。”我吩咐道。現在,我看着那付被她使用過的碗筷都感到噁心。
“對了,再那一套碗筷來。”我隨即又吩咐道,因爲我想起了一件事情纔來。“蔣力,有空嗎?上來陪我喝杯酒。”
“我看見她出去了。是她一個人離開的。我親眼看見她上的出租車。”過了起碼二十分鐘蔣力纔上來。
“哦?她來的時候呢?”我問道。心裡更加地肯定了自己剛纔的那個判斷了。
“也好像是一個人。因爲我出去看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他回答。
我點頭,心想這個女人肯定是瘋了。五十萬?她還真的以爲錢是紙做的呢!不過我現在很爲難。錢,我是絕對可以不給她的,我完全可以先給她一部分然後告她敲詐。這一點操作起來很簡單,而且我也不害怕她到時候出來會怎麼樣——以後的事情誰說的清楚啊?可是問題的關鍵不在這個地方。而在於——如果我告她敲詐的話,那麼我和杜楠、我和她之間的關係就會被一覽無餘地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那麼我的家庭,我的名譽,我的一切的一切就會變得一無所有。
爲了這五十萬,值得嗎?
不過,我心裡很憤怒:夏小蘭,她憑什麼值這五十萬?!
“秦叔叔,這個女人是誰?對不起,也許我不該問。但是我發現您臉色好難看。”蔣力問我道。
“一個朋友。”我掩飾着說,“來,我們把這瓶酒喝了。”
“她不是您的朋友。”蔣力搖頭,“秦叔叔,如果您有什麼爲難的地方的話,您可以對我講的。”
我心裡頓時一動,但是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那種想法,“沒事。你陪我喝酒就行了。”
我們倆開始喝酒。現在,我的內心尤其感慨,我發現花錢買來的女人真可怕。不禁因此想到了王曉燕來。“蔣力,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王曉燕?”
他一怔,“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你找過她?”我問道。
他搖頭,“我哪裡敢啊?”
“我幫你問問她吧。”我說。這一刻,我真的想把那些和自己有過關係的女人全部派遣出去。可是,我現在除了那個王曉燕之外又還有誰呢?這個王曉燕也是一種威脅啊。我忽然想到自己曾經的那種幼稚——竟然還考慮給她什麼股份!媽的,你可真傻!
“真的?”蔣力很是驚喜。
“真的。”我點頭,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
我和蔣力一共只喝了一瓶酒,就是前面我要的那瓶茅臺。後來是我自己不想再喝了。因爲我忽然想起了解決問題的辦法——去找到杜楠。因爲我相信,解鈴還需繫鈴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