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之後的兩個月,默默無聞的突然被推到了最前臺,成了宮裡最受寵的。不僅是因爲我從冷清偏僻的小院遷到了離皇帝寢宮的最近的馨蘭苑,可以自由出入宮裡各個角落,不需要向誰行禮,更因爲皇帝的一句話。
原來這些特令下來時,在宮裡引起軒然大波,這不僅史無前例,還不合規矩。皇后當天找皇帝詢問,被他一句堅決無比的話擋了回去:“誰敢有什麼非議!她是朕最寵愛的公主。”
但在我的眼中,那不是寵愛,一個父親關心愛護自己的兒女那纔是寵愛。而今我住進這個大院子,已有十天,他都沒有出現。於是我在想,他突然那麼大張旗鼓,到底有什麼目的?
皇帝的那話在當天就傳遍整個皇宮,我以爲可以停止非議了,但今天,找茬的人來了——
“三公主到。”
我這個姐姐不過大我一歲,母親是淑妃,有一個當大將軍的舅舅,皇上很器重,也是之前最寵愛的公主,所以她驕傲刁蠻得很。
我在園中水面的亭子發呆。她氣沖沖的進來了,苑裡沒有人敢攔。
我沒有起身,面色無波的看着她,既然皇帝給我不用向任何人行禮的特權,我自然要用。何況她不當我是她妹妹,我也沒有必要當她是姐姐。所以我不開口,等她發飆。
“你算個什麼東西?”她指着我罵,“你娘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宮女!別以爲父皇真會寵你,我看也不用幾天你就會被打回原形!”
沉默,我看了看她:“說完了?”我的反應令她怔住了。笑話,和你吵我才傻呢!
“你……”她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
我起身鄭重道:“我娘不下賤。她當得起世上最好的男人對她。還有,宮女並不下賤,她們用自己的雙後努力生存,而你不過是出身好不用如此而已。沒有人教過你嗎?不要看輕任何人,因爲!”我加重語氣,“你看不起別人的時候,別人也會看不起你。”我最後算是回敬了她的辱罵,你看不起我?我還鄙視你!“香雪,送客!”
“你!”她回過味來,被我氣得無話,要走又不甘心,恰好這時一聲宣號外頭響起:“皇上駕到!”她馬上兩眼放光,飛奔而去。
要告狀?她忘了這裡是我的地盤,我是他小妹。
“父皇,她欺負我!”她皺着一張小臉撒嬌。我聽到這話,已經忍不住笑了。不經意對上皇帝投來探究的目光,我趕緊收斂。我想他應該明白是她來我這裡找茬沒有佔到什麼便宜,於是仗着恩寵惡人先告狀了。我也不申辯,看他怎麼說。
他火了:“胡鬧!你們沒有好好管教公主還陪她胡鬧!”
“奴婢(奴才)知道錯了。請皇上恕罪。”
“父皇……”三公主眼巴巴的看着他。
“你娘怎麼教你的,越來越不像話了!”訓斥一番後,三公主乖乖退去了。
宮人早已跪迎,而我紋絲不動。
“怎麼不行禮?”他怒。我覺得是假的。
我笑道:“皇上可準了我不用向誰行禮的,裡面可沒有說皇上除外哦。”我湊近他,“呵呵,皇上不會是後悔了吧?”
“君無戲言。”他無奈道,“就讓你轉這個空子吧。”
“謝皇上恩典。”我做得有模有樣。他笑着撈起我讓我坐在他腿上。我長那麼大,他第一次那麼親暱的抱着我。我心裡沒有當他是父親,一時僵住。
“怡兒,你怎麼了?”他好笑的問我。
他年近四十,魅力不減反增。再加上他寵溺的笑,我本僵住的身體,不由有些暈乎了。
“還不是你害的!”我乾脆實話實說,反正我才六歲,裝深沉反而讓人奇怪了,”你知不知道你魅力很大啊!還這麼親密地抱着我,再擺出那麼甜膩的笑容,我不暈纔怪!”
我話一落,他已止不住哈哈大笑。而我的宮人跪在一旁努力憋住,皇上身邊的隨從則瞪大了眼,一臉驚訝,我想定然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皇帝開懷大笑吧。
他笑過之後,我小聲道:“皇上,他們那樣跪着很難受的。”
“嗯,都平身吧。”他回看我,刮我一下鼻子,“朕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這塊寶呢?”
我有板有眼道:“皇上心繫天下,日理萬機,自然沒有多少時間放在兒女心上。”
“怎麼和上次說的不一樣?”他好笑地看着我。
我一時尷尬,想到上次自己失去理智的責罵……我裝傻:“呃……皇上說的是哪一次啊?”
他並不深究,突然輕聲道:“怡兒,什麼時候纔會稱呼朕爲父皇呢?”
我垂下頭,默思良久,後來還是說出心中的疑問:“皇上爲什麼突然對我那麼好呢?就乾脆一直視而不見,繼續放在那個冷清的院子裡靜靜長大,然後許配個人不就完了嗎?”
她也沒有回答我的話。其實我想,他說什麼我也不要去相信。
最後,他在我額頭落下一吻,柔聲道:“朕會讓你真心稱朕做父皇的。”
我笑了,輕輕靠入他的懷裡,心中在想:這會不會是一個征服的遊戲?可僅僅是發現我的另類才起的?還是有別的目的?父親?沉寂了六年之久的父愛,突然復甦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