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他國王子(5)

因爲身體弱,我暫且留在花子閣。閒來無事,我挑了幾個新來的姑娘,跟我學琴。青樓女子,光有絕色姿容是不夠的,更要有文采與氣質相互烘托;內外兼具纔會掏空男人的腰包。 況且,在青樓女子沒有一技之長,是絕對走不出青樓的。  這幾個光彩耀眼的姑娘裡,我最喜歡紫陌,一個嬌弱雅緻得令人心憐的美麗女子,從小給人家做童養媳,沒成親丈夫就病死了,公婆說她剋夫就把她賣入青樓。紫陌哭過,鬧過,甚至上吊自殺過,她說,以前自認爲再也沒有比在婆家更艱難的生活了,來到這裡才知道強顏歡笑,做萬人衣履纔是最艱難的,如果老天讓她做回良家婦女的話,她也願意去遵守什麼三從四德;她也願意去忍受這些束縛,只要別讓她做妓女,再怎麼艱苦的日子,她也會含着無限感激來接受。 紫陌喜歡將鬢髮繞在指間把玩,我看着她很容易便想起“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的詩句。想起來的時候,指間心上,霎時都縈繞了一股亮烈的纏綿,而整個人卻會深深地沉下去。可是,她不過是妙齡少女,雖然天資穎悟,因爲入世尚淺的緣故,沒有那麼多機心,亦不懂得要做些收斂,喜怒哀樂很容易表達在臉上,這是大忌,因爲這易使男人累也使男人倦。可也正因此,我才憐惜她,甚至想找個機會與花媽媽商量允許她暫且賣藝不賣身。  有時,我問薰兒希望找一個什麼樣的夫婿,她扭扭捏捏,半天才道,“只要對我好,疼我,即使是個窮書生,我都願意。”  我打趣,“你不怕餓死啊?”  她不以爲然:“我有手,可以勞動。”  那般天真爛漫的少女,雖然身世飄零又出身青樓,但她未曾遭人玷污,一直潔身自愛,她是有資格嫁人當正室的。  我一直在等,也暗中爲薰兒物色人選,只是經過半個多月後,不免有些失望了。是呀!會上花街柳巷的男人,又有哪一個會是好東西?   雨已歇,卻也已近黃昏;雨後的黃昏是橘紅中夾着少見的藍紫色調,將天空妝點出一份少見的繽紛嬌媚,映出滿庭、滿院的絢麗。   我探手接了幾滴雨水,暗歎道,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 緣,真是個變幻莫測的東西。 薰兒愁容滿面進屋,望着我的背影欲言又止,似乎有難言之隱。  我收回手,“薰兒,出什麼事了?”  薰兒張了張嘴,卻又想到了什麼。  “你不說,我可就親自去前院看看嘍!”我道。  薰兒跪下,嗓子早已哭啞:“求小姐救救薰兒。” 薰兒斷斷續續說:“下午花媽媽和幾個婆子找了小紫,要她學習接客的技術,她不從,他們就強行把帶走了她……” 未近柴房就聽裡面哭聲罵聲不斷,我心裡一急,加快了步子,但是走進發現門被從裡面鎖死了。 薰兒拉我到窗前,一股腥味透過破舊的窗櫺傳了出來。我忍住噁心,踮起腳尖探頭看見,一個婆子對着薰兒飽滿的胸就是一腳,“死丫頭,你要害死老孃。你們把她綁起來。”  “不要啊,不要。”紫陌嘶喊着,但幾個婆子無動於衷,手腳麻利的捆住她的手腳。

奪妃

只願君心似我心

只願君心似我心

壹 日午畫船橋下過,衣香人影太匆匆。 已是孟冬時節的揚州仍未見絲毫寒意,瘦西湖兩岸那許多依水而築的庭院在明鏡一般的湖面上投下歷歷倒影,宛若圖畫一般。只是沒有人的畫雖然精巧,卻是死的。若想要眼前的美景活起來,就不能缺少美人的點綴。 “子墨,別急着走嘛,今天是青蓮閣的素顏姑娘第一次出來見客,你說什麼也要留下來看看。” 說話的是一個錦袍男子,他一邊拉着一位青衣公子的衣袖,一邊還張望着不遠處的畫舫,生怕錯過了美女出場的重要時刻。 “不必了,你們看就好,我府裡還有些事情。”被叫做子墨的男子長得清俊非常,白皙的臉配上一雙愛笑的眼,讓人看了就覺得如沐春風。只是他的脾氣雖然溫和,卻不怎麼愛與旁人接觸,因此他動作輕柔卻也堅定地挪開了那錦袍男子放在自己袖子上的手。 那錦袍男子似也清楚子墨的個性,因此對他的動作並不在意,只是仍然盡力挽留他。 “府裡的事情重老伯做就好了,我們揚州最出名的就是美人美景,無論如何你也要來見識一下,不然可就白在揚州住了這幾年了。我先警告你,你要是害我錯過了跟美人相見的機會,我可是會記恨你一輩子的。”他說着說着,兩手又拽住了子墨的袖子,將他向畫舫的方向拖去,一邊還頭也不回地吩咐着子墨的書童道:“傳茗,你快回府通報一聲,就說你家公子今天晚一些再回去。” “德年……”子墨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回頭示意書童照好友所說的辦,然後再度將自己的袖子解救出來,“我陪你去就是了,你放手吧。” 那名喚德年的男子見他終於答應,得意地咧嘴一笑,放開了手,“這樣纔是嘛,我跟你說,那些生意上的事是忙不完也學不完的,你不學會放鬆的話,很快就會累死的。更何況乘畫舫遊湖也是做生意的一種手段嘛,你看今天來的人,有多少是大商戶?還有青蓮閣的姑娘們,你可別小看她們,她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多跟她們混混,能多學到不少東西……” 德年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嗦了一點。子墨臉上掛着無奈的笑容,跟着好友走回了畫舫,在原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揚州的青蓮閣名聲在外,他還在汴梁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青蓮閣裡都是一些才色兼備的美女,任何一個都不會侮辱了“青蓮”之名。只可惜,這些美麗的青蓮們卻並不能出淤泥而不染,總是個個都知書達理宛若大家閨秀,卻終究要放下傲骨,屈服於權勢的壓迫。難道這就是身爲女子的宿命嗎? 雖然有些悲慘,卻也與他無涉。子墨擡起眼看向那雕樑結綵的艙門,一向溫煦的雙眸甚至變得有些清冷起來。不管是這個還未曾見過客人就已經大名鼎鼎的素顏也好,還是別的什麼命運乖舛的女子也罷,這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沒有關係。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傻乎乎的子墨了。 就在他略有些恍神的時候,畫舫的船艙中突然響起一陣悅耳的絲竹聲。伴着歡快的樂曲聲,船艙中舞出來一個白衫白裙的女子。他順着聲響看過去,卻不期然對上了一雙清澄的明眸。 清澄,傾城。 貳 過午時分的重府大門口,一隊華衣彩服的隊伍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這是這個月第五家了吧?”前庭的角落裡,負責灑掃的兩個僕婦小聲地議論着。 “不對不對,前兒夜裡還來了一隊呢,是城東王家派來的,因爲怕丟面子才趁夜裡過來,結果也被老爺給回絕了。要不是我們家那位那天夜裡正好在門房上夜,我也不知道這事兒呢。”看來年紀大一些的僕婦答道,臉上還頗有些得意的神色。 “是嗎?”年輕的僕婦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王家小姐可是咱們揚州第一美人兒,王家又那麼有錢,這老爺還不滿意?” “揚州,揚州算什麼?老爺打算年底就回汴梁去,汴梁可是天子腳下,那兒什麼樣的達官貴人、天仙絕色沒有,還用在乎區區一個揚州第一美人兒?”年長僕婦眼一斜,口氣倒是不小。 “原來是這樣,”年輕僕婦恍然大悟,隨即又看了看後院的方向,然後更加壓低了聲音問道,“那後面隨園裡住的那個病秧子呢?她也跟着一塊兒回去嗎?”“她去便去,不去便不去,哪有你我插嘴的餘地。”年長僕婦皺眉,口氣有些不耐煩了。打從一進重府幫傭開始,管家就不停地耳提面命,隨園裡的那位小姐是個禁忌,沒事不要隨便提起她,可她的這個搭檔就是記不住。 “誰願意提起她啊,我只是氣不過,要不是因爲她,咱們少爺說不定早就娶了哪家的漂亮小姐了。”年輕僕婦不以爲然地撇了撇嘴。後院的隨園是個禁地,那裡面住的病秧子也是個禁忌,她們這些下人不但見不到她的面,甚至連說說她也不行。聽說那隨園裡面伺候的人都是少爺從汴梁帶來的,爲的就是讓那個病秧子住得舒心。哼,也不看看她那副見不得天日的德行,真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讓少爺這麼疼惜她。 “要說也是,咱們少爺長得一表人才,脾氣又好,人又聰明。自打來了揚州之後,這城裡的小姐們都瘋了一樣地想嫁給他,可他偏偏就被那個病秧子絆着,都三年了還不上不下地在這裡耗着,以後可怎麼辦好啊。而且老爺也不……” 年長僕婦的話才說到一半,背後忽然響起了一陣咳嗽聲。受驚的兩人回頭一看,頓時被嚇得臉色蒼白。 “少爺就要回府了,先別掃了。”陰沉着臉的大總管撂下這句話,隨即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總管不會都聽見了吧?兩個僕婦對看一眼,都心虛地低下了頭。可是當書童傳茗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她們還是忍不住又擡起了頭,癡迷的目光一直追隨着那道青色的俊雅身影,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花廳裡爲止。 唉,苦命的少爺啊。兩人同時嘆了口氣,低頭繼續掃地。 “她們說,是我這個病秧子拖累了你。”精緻華美的繡榻上,半坐半臥着一位略帶病態的佳人。烏黑的長髮逶迤在她的身前枕畔,將她毫無血色的雪頰映襯得更加蒼白。不過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倒是沒有任何一絲不悅,反而是笑盈盈的。 “你聽見了?”子墨微愕。隨園位於重府的最深處,他本來以爲她是聽不到那些閒言碎語的。 “聽到了,當然聽到了。他們都這麼說,而且每時每刻都在說,我怎麼會聽不到?”她牽起一綹烏黑的秀髮,略微不滿地皺起了眉。她全身上下只有這頭髮顯得最健康,烏黑水潤,甚至微微泛着光澤,讓她覺得礙眼極了。 “我這就叫總管再去找人,明兒就把她們都辭了。”子墨以爲她說的“他們”是指他進門之前在前庭碎語的兩名僕婦,便回頭要喚書童過去傳話。 “不必了。”她輕輕按住他的衣袖,漠然地搖了搖頭。就是再換兩個人來又怎樣呢?也不過就是在得知她的存在之後大大驚詫一番,然後四處蒐集有關她的小道消息,最後再爲他們睿智英武的少爺慨嘆一陣罷了。說句心裡話,這樣的過程她已經厭倦了。 她這個病秧子,無論如何都配不上重家唯一的少爺;而重家這個聰明俊美的少爺竟然會被一個女人絆住腳步,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揚州城裡的一大丑聞了。 這就是這個世界評斷女人的方式。女人不過是男人的附屬,而不是一個對等的人。男人對一個女人可以寵卻不可以愛,不然就是另一種類型的玩物喪志。拜重府所賜,這一切的一切,她現在都明白了。只是那個時候的他也明白這些嗎?她看向院子裡疏落的緗梅,慢慢地黯了神色。當年的他,爲什麼會選擇那樣一條路?而現在的他,又爲什麼會願意陪她走這條路? 轉頭看進那雙溫煦的眸子裡,她不禁有些悵然。子墨,子墨,是她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可是她此刻卻懷念起初見面的他了。 “不提那個了,說說你今天出去都做了些什麼吧。”撇去那些遺憾與悵然,她強自笑道。 “今天……今天去鋪子裡看了看,然後跟德年一起去遊湖。”子墨垂下頭,輕描淡寫地說道。 “德年?”她眨眨眼睛,臉上滑過一絲瞭然的微笑,“跟他出去的話,就不只是遊湖這麼簡單了。你們去青蓮閣了?” 她的問題來得直接而又突然,子墨根本來不及準備掩飾的說辭,便當場愣在了那裡。 “說吧,你不用瞞我的。怎麼,在青蓮閣裡碰到喜歡的姑娘了?”她大膽地猜測着。子墨不是沒有去過青蓮閣,只是從來不在那裡流連。他每次去不是爲了生意,就是被那個德年強行拉去,但是從來不會在那裡待很長時間,更不會錯過回府吃飯。可是今日午膳,他卻並不在桌上。 “說不上喜歡,只是看着她我會覺得很舒服。”子墨吐實。其實直到現在,那雙清澄的眸子依然映在他的腦海裡,他不必特意回想,就已經忘不了那個名喚素顏的女孩子。 “她是什麼樣的女子?”她好奇地問道。 子墨沉默了半晌,始終找不出詞語來形容她,最後只能低低地說了一句:“很純淨的女子。” “一個很純淨的花娘?”她的笑容裡多了一些諷刺意味,“那她到底有多純淨呢?是不是跟當年的紫陌一樣?” “紫陌……”子墨輕喚着她,她卻倔強地別過臉去,子墨只能無奈地輕嘆了一聲。 他跟紫陌,名字念起來相同的兩個人,是不是命運也不可分割地糾纏在了一起?而他們兩個,又究竟是走在怎樣的一條路上? 叄 子墨第一次見到紫陌,是在一條開滿不知名紫色小花的路上。 那時的紫陌還小,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啃着石榴,對路上擦肩而過的子墨一個勁兒地傻笑。那時的她還不明白,她坐的那輛馬車是人牙子的馬車,而她要前往的目的地,是青樓。其實那時候的紫陌也還不叫紫陌,她那時的名字一如一般的鄉下姑娘,至於具體是什麼,子墨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那個時候的紫陌,眼神乾淨得嚇人,甚至純潔得讓人憎惡。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開口,跟爹說要買下紫陌,然後給了她這個名字。他想通過紫陌抓住什麼,或者是想留下什麼?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從那一天之後,他的生命就悄悄地發生了一些變化,一些他無法控制的變化。他跟紫陌都在變,他們都長大了。 上午重老爺拜訪一位富商,不可避免地又被問到獨子的婚姻大事。雖然他依然以“犬子已有未婚妻”爲由而搪塞了過去,但是這到底還是觸痛了他的心事。於是用過午膳之後,他派人將子墨喚到自己面前。 “父親。”子墨恭敬地站在堂下,對坐在太師椅上的重老爺施了一禮。 重老爺揮了揮手,大總管便帶着所有的下人退了出去。 “子墨,這裡沒有外人,我希望你用自己的身份聽我說說話。”重老爺特別強調了“自己”兩個字。 子墨愣了一下,半晌之後才恭順地垂下頭,低低地應了一聲:“是,老爺。” 是的,她不是子墨。而園裡的那個病秧子纔是重家真正的獨子重霄,字子墨。而她的真實身份則是紫陌,十年前被子墨買下來的那個小女孩。當她漸漸長大以後,她才慢慢明白了當年子墨帶她逃離的是怎樣的命運。她不明白爲什麼在那麼多小女孩中,子墨偏偏看上她,還救了她。但是不論子墨是出於什麼目的,她都對他由衷感激。也正是因爲這份感激,她願意幫子墨做很多事情,甚至包括跟他交換身份。 假扮男人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她需要注意每一個細節,以免自己露出破綻。她還要咬着牙學習很多本該是子墨學習的事情,努力讓自己像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一般,可以獨自撐起一片天地。這所有一切的辛苦,只要是爲了子墨,她願意。況且比起那些不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可憐女子來,她實在是幸運太多了。 重老爺深深地看了恭恭敬敬的紫陌一眼之後,忍不住嘆了口氣說道:“紫陌,你不必這麼拘禮。你是霄兒的未婚妻,將來就是我的兒媳婦,直接叫我爹就可以了。” “這……”紫陌有點猶豫了。雖然老爺一早就說她會是子墨未來的娘子,但是子墨卻從未開口說要娶她,她怎麼可以隨便逾矩? 看出紫陌的爲難,重老爺嘆了口氣說道:“是我強求了,我們父子把你弄成現在這樣,真是很對不住你。” “老爺……”不是這樣的,她並沒有對現在的自己有任何不滿!紫陌想解釋,但是重老爺打斷了她的話。 “雖然對不住你,但是我沒有後悔。”他看着紫陌,慈愛地笑着,就像是面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紫陌,咱們今天不說這個,你聽我說說我的心事,好嗎?” 老爺的心事,那自然就是子墨了。紫陌沉默下來,聽話地點了點頭。 重老爺輕啜一口香茗,忽然嘆起氣來。 “紫陌,你別看我表面風光,日進斗金,但是我過得並不好。我的兩個孩子,都跟我不親。” 兩個孩子?紫陌悄悄吃了一驚,她從未聽說老爺還有別的孩子啊。 “霄兒原本有個哥哥,那孩子出生在冬天,所以叫做重雪。”想起自己的長子,重老爺眉間的抑鬱更重了,“霄兒跟他哥哥雖然不是一母所出,但是感情很好。不過十一年前,雪兒病逝了。” 說到這裡,重老爺眸中透出了一些自責。 “不,不應該說病逝,他是被人下毒害死的。而那些帶着毒的核桃羹,是霄兒親手端給他的。” 肆 十一年前,子墨只有八歲。而這個八歲的孩子,卻揹負了殺死親哥哥的罪名。 紫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藏在她心底的很多謎團都在今天一一得到解答,但是她卻開始覺得,她承受不起這些真實。 一個長期汲汲營營於榮華富貴,甚至不惜利用親生兒子來害人的母親,一個到死都猜忌不信任他的大媽,一個整日忙着做生意,無暇理會家庭“瑣事”的父親,以及唯一一個愛護他、信任他,最後卻被他母親害死的哥哥,這就是子墨所有的家人。剛纔面對着傷心的重老爺,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他也只是個傷心人罷了。弄清楚事情之後,他把子墨的母親送進一所尼姑庵,自己帶着被罪惡感吞噬的子墨來到了揚州。在來揚州的路上,子墨要求買下她。重老爺本來滿心希望地以爲,她會是子墨走出陰霾的契機。但是令他失望的是,有了她做外面的“子墨”,真正的子墨更加沉溺於自我懲罰中。 重雪身體不好,子墨就強迫自己身體不好,每天喝很多很苦的湯藥。 重雪從小男扮女裝,因爲大夫人希望他會因此而變得“命賤好養活”,但是子墨八歲開始的男扮女裝,卻是爲了體會哥哥那種不得自由的痛苦。 重雪一輩子都沒有踏出過重府的大門,子墨就把自己關在隨園裡,不曾踏出一步。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懲罰他自己。 那麼她呢?她的出現,究竟是子墨的救贖,還是他的另一個折磨?每當子墨聽她訴說外面的世界有多繁華、多精彩的時候,難道他真的一點也不想自己親身去看看? 她不相信。 紫陌捏緊拳頭,心中暗暗立誓。十年前,子墨救她;十年後,她要救子墨。 重霄在想心事。 紫陌在府裡的時候,會過來陪他,跟他說說外面的事情,或者是生意上的事情。他知道,紫陌從沒放棄過讓他走出隨園,紫陌一直期待着他可以繼承家業,迴歸正常的生活。 她就是這麼簡單明瞭,固執得可愛,像是以前跟在哥哥身邊的那個小姐姐沁芳。 只不過紫陌聰明,沁芳迷糊。 其實剛見面的時候,紫陌也迷糊得很可愛。可是跟着他久了,紫陌的話就慢慢少了,人卻愈加精明起來。 可能是他太陰沉了。他苦笑,他對不起哥哥,他什麼事情都跟哥哥學,而越是體會哥哥的心情,他就越自責。可是唯獨這一件事,唯獨喜歡紫陌這件事,跟哥哥無關。雖然他將要作出跟哥哥一樣的選擇,可是他喜歡紫陌的心情,跟哥哥喜歡沁芳的心情不一樣。 紫陌最近總是提到一個叫德年的男子,這讓他心痛,卻也讓他放心。因爲他知道,有那個男子存在,他就可以安心地放手。 讓紫陌陪他陰鬱了這麼長時間,夠了。他這個殺害了自己親哥哥的人,永遠只能躲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裡。 而紫陌,不該陪他受苦。 伍 利用做生意的機會,紫陌去了浦江好幾趟,爲的是尋找重雪以前的貼身侍女流香。 據說重雪生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便是流香。紫陌不相信重雪會一直怪罪不過是被人利用的重霄,如果他真的像傳說中一樣,是一個聰明睿智且疼愛弟弟的好哥哥,他不會到死都看不出誰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那麼究竟是爲什麼,他甚至沒有留下一句安慰重霄的話,就匆匆離開了人世?是他太忙來不及,還是另有什麼別的原因?她相信,所有的答案都在流香身上。 只是人們關於流香知道得太少了,府裡的人只知道她被重雪許嫁給一個姓董的讀書人,後來跟着丈夫去了浦江。那年她雖然回去看望重雪,但只是匆匆見了一面就離開了,甚至沒有去見一見自己的親生妹妹,同爲重雪貼身侍女的沁芳。 紫陌可以理解流香的匆匆離去,重雪必然是怕她遭到二夫人的毒手,才急急忙忙打發她走的。不是重雪太過小心,實在是他看人不差。因爲重雪身故之後,二夫人爲了遮掩自己害死重雪的事實,把伺候他的僕人全都遠賣外地。 那些不知內情的下人尚且被如此對待,如果對一切都知根知底的流香落入二夫人手裡,下場可想而知。 老爺說後來找人秘密捎信給他,告訴他這一切實情的人,就是流香。這更加堅定了紫陌的信心,解鈴還須繫鈴人,要想打開重霄的心結,必須從重雪身上下手。 可是人海茫茫,浦江雖然不大,住家卻也不少。她又不是官府查案,要想在那裡找到流香,談何容易。而且,恐怕流香早已經不在浦江了。如果重府的老僕都知道她嫁到了浦江,那麼爲了躲避二夫人的陷害,她必然會另投他處。 那麼流香,究竟在哪裡呢? “公子!公子!”紫陌正在出神,傳茗忽然氣喘吁吁地跑進賬房,把一封私信遞給她,“京城的回信來了!” 紫陌聽到這個,眼前一亮。她急忙接過信件,迫不及待地打開讀了起來。信是京城向家三公子發出來的,當年重雪的另一個貼身侍女,也就是流香的妹妹沁芳,便是嫁給了向三公子。遍尋不到流香的她在十幾天前給沁芳寫了一封信,說了重霄現在的狀況,也表明自己的意圖,希望能夠得到她的幫助。只是她沒想到,回信會來得這麼快。 看完了信之後,紫陌不由得嘆了口氣。傳茗奇怪地問道:“公子,信上怎麼說,你爲什麼嘆氣?” 紫陌笑着搖搖頭,“沒事,信上說的,都是好事。” 的確是好事,原來流香就在揚州,跟重府隔了三條街的水月樓老闆娘,就是流香。 紫陌去水月樓找流香,過程意外地順利。回重府的路上,她歡喜得幾乎要像小女孩兒一般跳起來。子墨終於有救了,雖然事隔這麼多年,雖然繞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但是一切都還有轉機,這就足以讓她感激上蒼。 她是這麼高興,卻沒有細想她爲什麼會這麼高興。她真的僅僅是爲了報答重霄的恩情嗎? 可是當紫陌沒有想到,迎接她回重府的竟然是這樣的場面。 重府大門的匾額上結着紅綢綵緞,沿着洞開的大門一路向內室行去,到處都是豔紅似火的雙喜字。早上她出門的時候明明還沒有這些的……她怔在院子裡,好像忽然猜到什麼,卻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紫陌姑娘,少爺請你過去呢。” 打破她的怔愣的,是貼身伺候重霄的一個嬸子。他們都是從汴梁跟到揚州來的老僕,對她和重霄的事情知根知底。但是他們從不在人前叫她“姑娘”的!紫陌心上一沉,臉上的喜悅也都消失殆盡了。 “是嗎?”她冷冷地說道,身體也慢慢冷起來。 到底是十月了啊,她抱住雙臂,忽然看不清楚前面的隨園大門了。 重霄還在老位置,只是今天陰天,所以他的臉也隱進了黑暗裡,讓紫陌看不清楚。 “紫陌。”他開口,聲音一如紫陌印象中的溫淳好聽。 可是現在的紫陌卻在發抖,不是因爲他的聲音,而是因爲他即將出口的話。 “你陪我幾年了?”重霄摩挲着一個有些破舊的香囊,這是哥哥唯一留給他的東西,而他只有靠着這個小小的東西,纔能有足夠的勇氣把話說完。 “十年。”紫陌用力把指甲掐進手心裡,才能讓自己的聲音比較平穩。 “十年了啊……”重霄看向窗外,幽幽地低嘆道,“這也夠了。紫陌,我放你自由。” 紫陌差點跌坐在地上,這不是她想要的。在子墨身邊,她並沒有覺得不自由;而離開子墨,她也不認爲自己會覺得自由。她從未像現在這樣深刻地體悟到,原來當子墨給了她這個同音的名字時,她就已經同子墨再也拆解不開了。 或許一開始是感恩,後來是憐惜,但是不管怎麼樣,現在她對子墨的感情,已經是愛。在子墨說要她離開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已經愛上他。 她只覺得自己的喉嚨裡有一團火在燒,她幾次張口,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半晌之後,她才困難地問道:“那麼門上的那些喜字,又是怎麼回事?” 重霄的聲音裡冷冷清清的沒什麼感情:“你不是說青蓮閣裡的素顏姑娘很純淨嗎?” 紫陌啞然,忽然想起他們之間的那一段對話。 她是什麼樣的女子? 很純淨的女子。 一個很純淨的花娘?那她到底有多純淨呢?是不是跟當年的紫陌一樣? 她忽然明白了什麼,便若有所思地看向重霄。他身上的陰影依然厚重,但是那沒什麼,因爲她正在看的,是他的心。他如此執着於一個“純淨”的人,是不是想抓住原本那個純淨的霄兒? 紫陌忽然笑了,柔柔地問着他:“只有我不夠嗎?子墨,有我陪着你,還不夠嗎?” 重霄撇過頭去,雖然明知紫陌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還是下意識地想躲。 “紫陌,你太像我了,我要的不是一個像我的女人。”他硬着心腸說道。天知道他有多想要紫陌,但是如此陰暗的他,配不上紫陌。 “是嗎?”紫陌輕輕點頭,上前兩步將一張紙條塞進重霄手裡。 “這是流香的地址,你跟她談過之後,再來跟我說這句話。”說完,她在重霄頰邊留下一吻,然後默默地走出房間。 房門外,重老爺正在焦慮地踱步。霄兒想娶一個青樓女子,他可以容忍,但是他要放棄他唯一的救贖,他不同意! 看到紫陌走出房間,重老爺難掩驚惶地看向她,“紫陌,你真的不管霄兒了?” 紫陌垂下眼簾,淡淡地笑了,“老爺,我不會放棄子墨。只是有些時候,他必須自己站起來。” 陸 搬到揚州之後,重霄第一次踏出隨園。他猶豫了很久,最後說服他走出來的,是紫陌的那一個吻。 他的頰邊到現在都還留有紫陌的餘溫,他從來都不敢想象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溫暖。 所以他走進水月樓,他告訴自己,他只是需要一個讓紫陌放棄的理由。雖然他明知道流香姐姐會有多恨他,但是爲了紫陌,他願意走這一遭。他必須再一次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是多麼的齷齪污穢,才能心甘情願地放棄紫陌。 可是見到流香之後,她卻並沒有罵他。她只是平靜地看着他,最後說了一句:“傻瓜。” 重霄愕然,誰傻? 流香彷彿看出他的心思,便淡淡地笑道:“都是傻瓜。” 她輕輕嘆了口氣,走近他的身邊,好像他還是小孩子那樣輕輕摸着他的頭說道:“真是個傻孩子,跟你哥哥一樣傻。” 重霄在一瞬間哽咽了。最開始跟着哥哥的人是流香姐姐,在他年幼時哄着他睡覺的人,也是流香姐姐。他朦朦朧朧地記得,當他問了什麼傻問題之後,哥哥和流香姐姐總是一起微笑,一起叫他傻孩子。 這樣帶着寵溺的一聲“傻孩子”,他睽違了十年。 看到淚珠滑下那張跟重雪十分肖似的臉龐,流香也哽咽了。 “不知不覺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她的手停在他烏黑的鬢邊,卻不忍落下。這蒼白似雪的面孔,多像十年前的重雪。乍看之下,彷彿時光倒流。 這都是因爲她,沒有把公子交代的事情辦好。流香閉了閉眼睛,強自將淚意忍了回去。 “都怪我沒有把事情跟你說清楚,傻孩子,你怎麼這麼鑽牛角尖呢?”她拉着重霄坐下,給他斟上一盞香茗,爲他細細訴說,“當年,公子並沒有怪你。” “可是我不能原諒自己。”重霄低下頭,親手害死最疼他的哥哥,是他一輩子也沒有辦法被寬恕的罪孽。 “公子知道你會自責,所以纔要老爺帶你離開汴梁。他也不讓我們再去見你,爲的就是讓你早一點忘記這件事情。他覺得小孩子是很容易遺忘的,卻沒想到你會如此固執。”說到這裡,流香牽起他腰帶上繫着的破舊香囊,柔聲問道,“你知道爲什麼公子會讓我把這個香囊送給你?” 爲了提醒他他的罪孽。他一直是這麼相信的,但是從流香姐姐的口氣聽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這是沁芳親手繡給他的,連裡面的香料也是沁芳親手配的,是他最珍愛的一件東西。可是他沒有把它帶走,而是留給了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說到這裡,流香頓了一下,眼淚還是抑制不住地流了下來。她的公子就是這樣,在他短短的一生裡,他放心不下這個,放心不下那個,卻獨獨忘了替自己盤算。最喜歡的女孩子,他拱手讓人;最寶貝的弟弟,他也情願他將自己遺忘。 重霄捏緊了拳頭,不敢相信自己剛纔聽到的。難道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誤會了哥哥的意思? “霄兒,你要替公子好好活下去。公子的一生太短暫,留下了太多太多遺憾,他一直期待你幫他彌補這些遺憾,你明白嗎?” 不,他不明白!重霄有些眩暈。哥哥不怪他,哥哥沒有要他自我懲罰,哥哥希望他能過得好,哥哥要他連自己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那麼他這些年來的作爲,不是完全跟哥哥的希望背道而馳?不,他不相信,爲什麼哥哥不恨他?他自己都快要恨死自己了啊。 可是不管他再怎麼抗拒,他心底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提醒着他。流香姐姐口中的那個纔是哥哥,他那個只會替別人着想的哥哥。 “我能說的只有這麼多,以後該怎麼辦,還是要看你自己。如果你覺得你現在這樣的人生對得起公子,那你儘管繼續下去。”流香拍拍他的肩膀,給他最後一個忠告。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重霄看着隨園裡那間陰暗的屋子,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那裡生活了將近十年。 十年一夢,他躲在悲傷的記憶中不肯醒來。而這樣的他,又給父親、給紫陌造成了多少傷害?他不敢想象。哥哥離開後的這些年裡,他到底都幹了些什麼? 他垂下頭,忽然低低地笑出聲來。彷彿要把這些年來的壓抑和痛苦都通過笑聲發泄掉,他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暢快,終於笑得府裡的下人們都跑過來好奇地看着他。沒過多少工夫,重老爺也聞訊趕來了。 “霄兒……”重老爺老淚縱橫地看着自己僅存的愛子,他有多久沒有聽過霄兒笑了? “爹,我回來了。”重霄回頭,眉目間滿是清朗,已經不見了往日的陰霾。 只要這一句話就夠了,重老爺拉住他的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時隔這麼多年,他那個乖巧貼心、活潑愛笑的小兒子終於回來了。 重霄也有很多話要跟父親說,可是此刻,他的心上還牽掛着另外一個人。 “爹,紫陌呢?”他的眸子裡散發着熱切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問着。可是重老爺還沒來得及回答,他卻又放開老人家,笑着說道,“你不用說,我知道她在哪裡。”說着,他匆匆向重老爺道別,人已經跑出了好遠。 重老爺看着他矯健的身姿,又想哭又想笑。紫陌把霄兒照顧得很好,這十年幽禁的日子,並沒有搞垮他的身體。 重霄卻無暇想到這些,他只想快一點見到紫陌。他跑到賬房門口,霍地推開大門,就看見紫陌坐在桌子後面看着他笑。 “你來,是要告訴我那句話嗎?”看到他臉上明亮的笑容,紫陌其實已經知道事情的結果了,可是她還是明知故問。 重霄幾個大步上前,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確定自己不會失去她之後,才搖頭笑道:“不是的,紫陌,我來是要告訴你,你這一輩子都別想離開這個家了。” “爲什麼?”紫陌也摟住他,任由溫情在兩人之間流轉。 “因爲你會有很多事情要做,一輩子都做不完。” “什麼事情?” “你要陪我去給哥哥掃墓,他一個人在汴梁,很寂寞的。” “嗯。” “你要教我做生意,爹老了,該讓他享享清福了。” “嗯。” “你還要看着我們的孩子慢慢長大,免得他們變成像我這樣的傻瓜。” “嗯。” “還有……”

作者有話說: 明淨

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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