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吹來,我望着薄薄的夜色,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着夜的溫柔。真是不堪回首的一天,昨夜還在窗前念着:愛恨過隙紅塵斷,青絲凌亂,鬢霜峭風寒,遠眺難覓舊時歡,疑真幻如夢如煙。瞳凝秋水繡紅顏,莫問前生,只攜今世緣,共踏天驥彩雲飛,不羨鴛鴦不羨仙……殷殷切切,滿腔柔情,今日卻星轉鬥移,成了花子閣的飛歌姑娘。想到這,我不禁抿嘴一笑,花媽媽說你以後叫飛歌好了,我聽成了飛鴿,疑惑着怎麼想飛禽的名字,再一聽別的姑娘,又是紫煙恬美的,唯有我不倫不類。忙追上了花媽媽改名字,花媽媽眼一瞪,你嫌難聽,我還怕你飛走了呢。 飛歌,我垂下睫,在腦子裡飛快地思考,花媽媽竟答應我賣藝不賣身。雖說暗自慶幸省了一番口舌,卻又不得不驚奇她妥協的如此爽快。在青樓,女子賣身是不可避免的,即使自個兒不願意,老鴇綁也會把你綁上牀,再不老實,她還有一套堪比牢獄齊全的刑具等着你呢。難道真憑我十根手指,她就能斷定我不是賠本的買賣嗎?她可是相當的精明。想到這,我有些恨得咬牙切齒,這輩子第一次被下迷藥,我竟毫無知覺。 今早兒,天朦朦亮,我就每家敲後門問是否要丫鬟。敲一家門,一家拒絕,一位好心的大娘說,誰要丫鬟都熟人引薦,一般是不願意要陌生人的。我不死心地仍舊敲着一家又一家,而且死皮賴臉的和人家磨。後來,磨蹭到花子閣,門口黑壯的漢子正揮舞着拳頭讓我“滾”時,她從我身旁經過,聽到我要找工作,便頓住了腳步,上下打量我,微微思量了會兒,就斷定:“你是外地人?” 我想不出我哪裡暴露自己不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但爲了那可能的工作機會,我老實的回話。當她得知我逃難至此,無依無靠時竟流下了同情的眼淚,最後允了我一份打掃廚房的工作,說我表現好了,就考慮我去伺候小姐。 我慷慨激昂,口沫橫飛地大表任勞任怨,把戲臺上那套“再生父母”的臺詞全搬了出來。說話時,自己心裡先鄙視了自己一把。再一閃眼間,就看見她已是愣愣地怔住了,剛纔我應答自如得體,她慶幸說得了個好丫鬟,哪知還沒個轉身,我就露了本質,如此聒噪,一副上不了檯面兒的樣子。最後,她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揮着手絹說了句“幹活了”,聲音輕如微風,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讓我把剩下的話茬兒,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裡。 也許,我還真有些做丫鬟的天賦,幹活時,她翹着二郎腿拉着家常,品名吃梅,悠然自得,我低頭哈腰的回着花,手裡的夥計卻絲毫不懈怠。後來,她見跟一般人家嬌生慣養的小姐沒什麼兩樣,就沒了探究的興趣。 其實,也真沒什麼兩樣,在家裡,海叔總用一句“君子遠庖廚”打算我,在王府,那些主子怕死,根本容不得我靠近廚房半步。還好,昨晚臨時抱佛腳,跟小蘭學了一點家務活計。只是一點,這個活計是後天積累的,不能一朝一夕就能信手拈來的。也只能是一點,雖然我是個落難的小姐,但還曾是個小姐,即使窮途末路了,也不能在流浪路上學會了十八般武藝。爲了逼真些,我不小心砸碎了三隻碗,主管廚房的婆子咬着牙就要掐我耳朵,花媽媽卻誇我手腳麻利,給了我倒了杯熱茶,讓我壓壓驚,別緊張。 我用一絲兒帶着興奮的顫音謝了她。呵呵,頭埋得低低的,我暗自輕笑了出來,成了!就等着她叫我留下了。喝了幾口,我忽覺得味兒不對,頭腦開始發暈,手腳也有些發軟。心中明白我着道了,裝作不經意地站起,還沒邁開步子,人已軟軟地摔到在地上,最後的意識是聽到花媽媽說:“我說以後我們就不是外人了。”
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