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鬆起兵突襲淮南道,這一次他吸取了教訓,首先他將自己手底下掌握的騎兵全部出動。
淮南多平原,騎兵擁有無與倫比的優勢,上一次宋文鬆輕視淮南,覺得區區淮南他要去取易如反掌,沒有想到他一上去就碰到了阻攔,孫氏能夠在淮南經營那麼長的時間,其的確是有本事的,不是易於之輩啊!
宋文鬆要想一撮而就,一攻而下的圖謀失敗,那個時候他才意識到騎兵的寶貴。不錯,對眼下的宋文鬆來說,每一個騎兵都是寶貝疙瘩,這些騎兵都是將來他和陸錚作戰,或者說是在遼東作戰的底盤。
但是現在淮南道騎兵能發揮大作用,宋文鬆便盡出騎兵!除此之外,宋文鬆這一點也多清點了幾萬人馬,因爲上一次的挫敗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獅子搏兔尚且需要用全力,更孫氏盤踞淮南多年呢?
但是,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算宋文鬆已經將一切都想到了,他卻還是有事情不能預料,他第一沒有預料的是他以爲這一次自己行動會很突然,淮南孫氏必然沒有準備。
因爲現在宋文鬆和孫氏名義上都歸順了江南朝廷,都尊龍兆桓爲陛下呢!在這種情況下,宋文鬆倘若私下裡犯孫氏,豈不是不遵皇命?沒有把龍兆桓這個陛下放在眼裡?在這種情況下,孫氏不會想到龍兆桓敢冒這麼大的風險來幹這件事情!
然而,宋文鬆沒有想到他起兵的消息讓陸錚知曉了,陸錚迅速的便派人到了淮南,將山東軍宋文鬆親自率領數萬大軍欲要圖淮南道的消息告訴的孫氏,等宋文鬆的大軍接近淮南道的時候,他發現淮南道已經如臨大敵,孫氏已經嚴陣以待了。
宋文鬆雖然強大,但是遠道而來,損失雖然弱小,但是他們早有準備,以逸待勞,這雙方一交手,宋文鬆還沒有佔據絕對的上風。
更讓宋文鬆惱火的是,他在淮南道前進,戰鬥打得如火如荼,這個時候濟州忽然傳來急報,八百里加急,遼東李秀率領大軍突然犯邊,騎兵已經殺入到了山東境內,山東各城防吃緊,幾乎無人能擋李秀的鐵騎。
收到這個急報,宋文鬆驚得眼珠子都要從眼眶之中滾出來了,他道:“怎麼可能?李秀分明在兩河,他是怎麼跑到遼東去了?
是不是有遼東的軍佯動,搞得邊境草木皆兵了?傳我命令,讓馬順,華雲兩人率兵從濟州出兵馳援!陸錚就算有三頭六臂,他的主力在江南,區區遼東軍根本就不可能挑戰我山東軍!極有可能這一支軍是外強中乾!”
宋文鬆畢竟是久經戰陣之人,雖然他對陸錚很犯怵,但是對軍務十分清楚。陸錚現在一方面在進攻江南,另一路人馬則又在圍困京畿,這個時候遼東再出兵打山東,這都能把山東打下來,他宋文鬆這些年就白經營了。
“顯而易見,陸錚這又是圍魏救趙的計策!他以爲攻山東我就會回援,這一次我偏不回去。這個急報不能往外發,不能讓任何將領知道這個消息!
另外,傳我將令,明早大軍往前,我們要不惜代價拿下淮陽,如此淮南道便盡入我的掌控了!”
宋文鬆不顧山東被犯,依舊在緊鑼密鼓的進攻淮南,而這個時候一路狂奔到遼東出兵的李秀也有些惱火,要知道這麼多天他根本沒有怎麼休息,一路往北跑,跑死了很多匹馬才趕到盛京出兵。
這一次出兵的難度又很大,從遼東進攻山東,出兵難度很大,首先兵力不足,第二個山東這些年經營得很好,又是北方的各城池的防禦森嚴。
李秀的這一次出兵戰略意義大於實際意義,所以他不願意將主力拚光,但是不拼命又打不贏,他犯難得很啊!
沒有辦法,他立刻給陸錚急報戰況,陸錚在汴州接到急報,勃然大怒,道:“這個李秀,他當宋文鬆是嚇大的嗎?要讓宋文鬆相信我要從遼東取山東,那必須要拼命向前,死命的給我磕,要不然宋文鬆根本就不會回援,宋文鬆此獠,狡猾之極,普通的調虎離山之計對他有什麼用處?”
陸錚一怒,立刻有謀士上前勸說,齊遠志道:“王爺息怒,李秀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單槍匹馬從前線一路往北跑,沿途驛館備馬,據說他跑死的馬就有十多匹。
到了之後立刻點兵出征,沒有一點緩和,一出戰有遇到了強兵,難免有些無措!王爺此時不宜動怒,而應該將這中間的厲害給他說清楚,然後讓他自己去用兵,我相信李秀能被王爺如此器重,必然不是普通人!
他一定能夠用好兵,不會辜負王爺的期望!”
陸錚一聽齊遠志這麼說,他想了想覺得有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再說了遼東軍本來就不多,山東則是兵強馬壯,宋文鬆手底下也是猛將如雲。
宋文鬆這一次雖然盡出主力進攻淮南道,但是他用來守北方邊境的兵馬必然不會調動,在這樣的情況李秀就算和他們直接交手,拼命死磕也未必能佔據絕對上風,在這種情況下陸錚對其做過多的要求也的確不合時宜。
一念及此,他便親自給李秀寫了一封信,信中他詳細的說明了這一次進攻山東的戰略目的,核心又將了宋文鬆其人,告訴李秀要宋文鬆相信山東危險,那一定要打出危險才行!
山東北方有德州,濱州這些地方,至少要有要害落入我手,如此山東才能震動,宋文鬆纔會生疑,那樣淮南道的危險才能得到有效的解除呀!
話說李秀整軍不進,連續睡了兩天才恢復元氣。雖然他年輕,但是畢竟是肉身凡胎,身體不是鐵打的。這些天他實在是太累了,這不休息一下根本就上不了戰場,索性現在也有點懵,他乾脆把大軍紮營之後,擺出一副不進攻的架勢。
“將軍,王爺來信了!”
李秀愣了一下,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道:“快,快給我拿過來!”
這一次李秀出兵,行軍司馬不是別人,正是張家的子弟張浩然,張浩然這幾天對李秀十分不滿,讓李秀應該要拼命攻城,因爲唯有如此,才能讓宋文鬆驚恐,如若不然,一旦讓山東軍試探出自己這一方的虛實,那就前功盡棄,可能這一次出兵還有巨大的危險呢!
不過李秀對張浩然這些話完全不理會,堅持給陸錚去書信,現在信來了,他迫不及待地的打開看,一看了之後,他面上浮現出古怪之色,對左右道:
“去,請張司馬過來議事!”
張浩然一襲官袍,昂然入帳,見到了李秀之後,他雙手鞠躬爲禮,道:“將軍找我議事?”
李秀哈哈大笑,道:“張司馬啊,張司馬,你輸了!你不是跟我說,我給王爺去信,他一定會破口大罵我嗎?
王爺回信了,沒有罵我,一句都沒有罵我,你輸了!”
張浩然愣了一下,有些懵逼,道:“書信在何處,你可否讓我看一看?”
“那個……”李秀支吾了一下,心想王爺的確沒有罵他,但是在書信之中王爺也強調了這一次進攻山東的重點,讓李秀不要在意兵馬,而應該要勢如破竹,不斷的攻城略地,唯有如此才能對宋文鬆造成震懾,才能達到這一次出兵的目的。
不得不說張浩然這傢伙看上去嘴上無-毛,可這小子還真有點水平,至少他對陸錚的意圖揣摩得很透,而且對敵人的瞭解也不俗,宋文鬆的想法他考慮得十分準確。
“書信不是不給你看,但是現在我們重點還是在出兵!王爺說了一些話,大抵也是要我們攻城的!現在我們怎麼攻城?”
張浩然一聽,忍不住捶胸頓足的道:“李將軍,前幾天我給你勸諫,讓你快速出兵攻城,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你偏偏不相信,覺得我們人手不夠,攻城難以收到奇效。
現在好了,我們在這裡駐紮了幾天,守軍一方早就做好的準備,以逸待勞了,這個時候我們要攻城難度倍增!李秀將軍,如今太難了,我們區區兩萬人馬不到,怎麼能打得了城池?“
張浩然這話一說,李秀陷入了沉默,心中實在是不爽得很,可偏偏失去戰機的是他,張浩然沒有冤枉他,這更是讓他惱火!
“沒有辦法嗎?我李秀打了一輩子仗向來都是以勇猛著稱,別人都說我打仗沒有韜略,老子就不相信,這一次老子要用一用韜略,一定要打下一座城池!”
別說,李秀一念及此,當即就仰躺在了羅漢牀上,眼睛看着天,腦子裡拼命的想對策!
張浩然看到這一幕真是哭笑不得,可是一時他也想不出對策來,覺得這件事實在是棘手。不知過了多久,李秀忽然從牀上跳起來,道:
“張浩然,你不是說宋文鬆多麼厲害麼?我兩天不出兵,明明可以進攻德州卻也沒有動,宋文鬆一定會認爲他判斷正確,我的出兵不過是虛晃一槍對不對?
他有這個心理,恰便給我用兵帶來了機會!這個時候恐怕山東軍對會當我李秀沒有實力,所以我認爲這個時候戰機並沒有失去,是不是?”
“呃……”張浩然一聽李秀這個分析,沉吟了好大一會兒,臉上也露出了喜色,道:“不錯,不錯!李將軍這個分析極有道理!如此說來,我們大軍故意沒有進攻,雖然有失去戰機之嫌疑,但是同時也有麻痹對手是效果!
如此這般,對方以爲我們虛晃一槍,便會放鬆,我們倘若籌謀得當,還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李秀哈哈大笑,大手一揮道:“什麼叫他孃的失去戰機?老子就是麻痹敵人的呢!”
李秀這一說,讓張浩然眉頭一皺,忍不住大罵一句無恥,可是他心中卻也不計較這點小事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要對山東用兵,這個馬虎不得!
李秀道:“既然這樣,這個營帳我們就來個空城計,今天晚上我率領大軍開拔,我們不進攻德州了,而是改道去取濱州!我們擁有騎兵,此去濱州最多兩日便能到,我們晝伏夜行,反正這一帶路況我們也有嚮導,等我們到濱州之後,突然襲擊,必然能一鼓作氣拿下濱州!”
張浩然長身而起,道:“好。李將軍這一計絕妙!這個空城計我來唱,你儘管領兵出去,我在這裡留一千人虛張聲勢,保證不讓德州軍放鬆!”
李秀道:“張浩然,你是王爺的發小,也是王爺十分看重之人!我告訴你,空城計是有風險的!山東的將領幾乎都沒有易於之輩,如果你唱得不好,讓他媽看出了破綻,他們一旦領兵來進攻,你就逃無可逃,死無葬生之地了,明白麼?”
張浩然大笑一聲,道:“我張浩然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放心去,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張浩然這輩子既然決定效忠王爺,就算死又何妨?爲王爺戰死,爲我遼東戰死死得其所!”
李秀愣了一下,對張浩然也是刮目相看,道:“張司馬,沒有想到你這讀書娃竟然也能說出這等慷慨之言,好,你這個兄弟我李秀認了!以後你我是兄弟,前面我的話就都當放屁了!
從現在開始,你我共生死!今天我領兵出去,兩天之後你可以撤兵!記住了,一定要守到兩天,不多不少!知道嗎?”
張浩然鄭重點頭,心中知道李秀這是在替他考慮!因爲張浩然如果真麻痹了,一旦濱州的戰局打響了,德州軍肯定知道自己上當,怎麼着也會領兵過來求戰,如果是那樣,張浩然還怎麼逃得了呢?
李秀是主將,他可以犧牲張浩然,只要他完成了這一次大戰的任務,陸錚也不會把他怎麼樣,但是李秀在這個時候給張浩然說這番話,也足以說明張浩然得到了他的認同了,這難能可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