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年過二十,官居二品,大康一朝絕無僅有。而吏部尚書這個位子權柄之盛更是讓宰相都要爲之側目,實際上,自從諸王奪嫡以來,內閣已經處在了很尷尬的位置。
以往內閣議事可以直接通陛下,甚至下面的摺子,內閣票擬然後直送皇上,皇上批紅便能成爲旨意直接送達實施。
可是現在到了後戴皋時代,幾位王爺可以直接從六部議事,然後直接通達陛下,陛下下旨,事情辦妥,很多事情內閣成爲了擺設。
而歆德帝熱心政務之後,甚至喜歡將六部大員叫到西苑去,六部尚書常常也能入閣議事,甚至尚書本身就是內閣中的一員,這一來宰相的位置更加的弱化。
像現在的幾個宰相,段堂林,蘇星海實際上已經手中沒有了實權,轉而成爲了歆德帝私人顧問幕僚一類的角色。
在這種情況下,陸錚的吏部尚書的位置實在是太重了,整個大康官員的考覈升遷,甚至關乎到科考士子的授職這些大權都在陸錚的手中,毫不誇張的說,陸錚現在是大康朝的肱骨棟樑,實際上已經是大康朝最有權力的人之一了。
像陸錚這樣的位置,再進一步便是入閣了,實際上他現在已經入閣,只是還沒有掛那個頭銜而已。
西苑,陸錚一襲紫袍在衆多年歲老邁的大臣中顯得特別的惹眼,歆德帝庭前議事,內閣衆臣另外還有六部尚書等一起都到了西苑。
由於陸錚在兵部侍郎的位子上待得實在是太短暫,短暫到連六部的這些大員們他都還不熟悉。以前的吏部尚書是魏玄,魏玄追隨龍兆炎謀反已經被賜死了,陸錚接了魏玄的位子,不得不說,這讓其他的幾位尚書皆覺得有些不適應。
但是陸錚並非唯一的新面孔,這一次歆德帝重賞功臣,河北總督曹魏明升任戶部尚書,河南總督趙重千升任刑部尚書,他們三人曾經共同平叛,陸錚又是大總管,不得不說,陸錚在心理上還是頗有優勢的!
西苑外面,衆大人寒暄,曹魏明和趙重千都和禮部尚書鍾萬相等打招呼,似乎故意沒有看到陸錚也在列,場面似略略有些尷尬。
蘇星海恰在這時候到了,這個蘇家的頭面人物,也是現在的內閣首輔宰相,雖然手中的實權不足,但是資歷夠老,在場的官員中,誰敢不尊他一聲閣老?
蘇閣老到了,大家自然都趨之若鶩,蘇星海一一含笑點頭,卻徑直走到了陸錚身邊,陸錚忙行禮道:“晚輩陸錚見過蘇閣老!”
蘇星海哈哈一笑道:“陸大人,你我現在同殿爲臣,這晚輩的稱呼就不必了!看到你就知道什麼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老了,不中用了,以後大康朝將是你們年輕人的了!”
蘇星海環顧四周,用手指了指趙重千和曹魏明道:“趙大人和曹大人你們都是很熟悉,現在兩位大人也和你同殿爲臣了,哈哈,陛下思慮周詳,我等不及啊!”
朝中六部本來一直就和秦王關係緊密,這也是龍兆炎登基之後,六部尚書全部擯棄的原因。
龍兆炎這麼做反而讓幾位尚書免遭危險,經歷了一場篡權奪位的大風波之後,竟然還有三位尚書能夠留任,這也是異數了。
現在的六部三老三新的格局就變得很有意思了,秦王現在被立太子的呼聲越來越高,陸錚又被人一直當成齊王派,六部架子剛剛搭起來,紛爭的火藥味已經變得頗爲濃郁了。
陸錚道:“蘇相實在過獎了,小子年少不更事,以後還需要向各位大人多請教學習。趙大人和曹大人皆是人傑,小子不敢和他們比肩啊!”
蘇星海輕輕拍了拍陸錚肩膀,道:“嗯,不驕不躁,很好!蘇芷近日狀態也不錯,只是蘇清似乎有失落,我蘇家和陸大人之間的關係也算是千絲萬縷了!”
蘇星海這個舉動親密的意思就暴露無疑了,陸錚和蘇芷兩人一同出使,然後又一同平叛,蘇芷現在雖然還只是金吾衛的大將軍,但是也晉了二品官銜,而且很有可能會再一次領兵出征平叛。
蘇家的異軍突起也很突然,誰也沒有想到蘇芷能夠出來,相比起來蘇清自然便有些失意了,但是蘇清是陸錚老師這件事沒有人能否認,因此蘇清憑此一點就不用擔心自己在家族的地位會遭遇滑鐵盧。
陸錚寒暄應酬,心中卻是一陣哀嘆,他終究還是沒有逃脫官場這個巨大的枷鎖,一步踏進來了,可以想象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陸錚的人生都將和今天一樣,爲了各種利益在官場上勾心鬥角。
不過陸錚自從和戴皋一番交談之後,心態已經變得豁達開朗,對時局也不再只是一味的悲觀,天下的事情自有天下人去管,陸錚又何必在事情沒有發生只是就杞人憂天。
蘇星海之後重頭戲便是秦王和齊王了,秦王精神極佳,神清氣爽,現在在朝廷之中他幾乎是一呼百應,暗中推動他上太子之位的人也如過江之鯽。
相比起來齊王的人氣就要查很多,這得益於齊王長期低調,另外也有性格使然,不過陸錚一直被當成是齊王派,因此齊王對他的態度也不同尋常。
“陸大人,咱們可說好了,待會兒庭前議事父皇肯定心憂山東和遼東的局勢,本王不才,想替父皇排憂解難!我也一直就想會一會這遼東鐵騎了,父皇倘若問話,你可要推薦我啊!”齊王道。
陸錚道:“殿下您就放心吧,您本來就是五軍都督府的大將軍,但凡是軍務就沒有辦法繞過您!您主動請纓出征陛下高興都來不及呢,還用得着我來推薦?”
齊王一笑道:“別盡挑恭維的話說,什麼叫大將軍?我這個大將軍還沒來得及發威就成了別人的階下囚了,以後別提將軍之名了!
我要出去戰一戰,就是因爲心中憋了一口氣,這口氣不吐不快呢!”
陸錚淡淡笑了笑,心中對戴皋真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個糟老頭子天天在家裡釣魚,對朝廷的局面卻是洞若觀火。
眼下朝廷平叛在即,齊王是理想的人選,歆德帝那邊肯定希望齊王出征,而齊王自己也對此表現得如此積極,事情哪裡還有什麼懸念?
時辰到了,衆臣魚貫進入了西苑,西苑的議事廳不大,堪堪能容納這十幾個人。這也是歆德帝行事的風格,即使最近他已經理政了,卻也不喜歡搞早朝那一套。西苑幾乎成爲了議事的中心所在。
而且歆德帝不喜歡太多人議事,像今天這樣六部尚書到期的議事都極少,顯然,今天的日子不同尋常,第一是三位尚書第一天辦差。另外則是朝廷剛剛歸位,很多事情百廢待新,北方和山東還有亂局,這些大事都需要儘快的議定。
看今天的歆德帝氣色很不錯,但是卻沒有穿皇服冠冕,而是穿着紫金道袍,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紫金道袍成了歆德帝的朝服了。
“衆卿免禮,今日議事你們大抵都知道吧!嘿嘿,遼東亂了,山東也亂了!這個愛折騰的死丫頭啊,被他的哥哥給帶壞了,要把朕的江山社稷給砸亂揉碎啊!朕的女兒朕不能不管!”歆德帝道。
齊王道:“父皇,兒臣願意率軍赴山東戡亂,請父皇放心,兒臣定然不負父皇所託!”
歆德帝眯眼看向齊王,道:“兆睿啊,今天這裡有這麼多朝廷的肱骨大臣,有很多大臣比你年紀長超過二十歲,這些人都是謀國之臣,你急躁什麼?讓他們都說說,你再說話不遲嘛!”
齊王忙低頭道:“是,父皇教訓得是,兒臣知錯了!”
段林堂道:“回稟陛下,自古以來兵事是凶事兒,朝廷之中能替陛下排憂解難者很多,能戰之將也如過江之鯽,齊王金貴之軀,豈能輕易涉險?”
“段相說得有理,再說了,公主在遼東行事,極有可能被人矇蔽,齊王前去面對公主,骨肉情深,萬一雙方誰都有個閃失,於皇族來說也皆是蒙羞之事,這等事情齊王前去萬萬不合適!”鍾萬相道,他是禮部尚書,自然扣着一個“禮”字說話。
一時,庭上紛紛說話,竟然全是反對之聲,僅僅沒有說話的三個人便是陸錚和曹魏明還有趙重千。
歆德帝蹙眉不語,忽然他擡頭看向陸錚道:“陸錚,你今日怎麼不說話啊?”
陸錚不緊不慢的道:“回稟陛下,今天朝中的肱骨大臣極多,他們都是臣的長輩,臣在旁邊邊聽邊學,不敢隨便胡言亂語,怕失去了分寸,更怕讓陛下覺得臣急躁不知禮!”
歆德帝哈哈一笑,用手指着陸錚道:“你們瞧瞧,他用朕的原話來堵朕的嘴來了!好哇,你既然這樣說,今天我偏就要讓你說說話!你弱冠之年居此高位很多人面上不說什麼,心底未必服你!
但是朕行事一向公平,你能有今日之位全是你自己掙來的,你就有這個能力,豈能妄自菲薄,朕今天就想聽聽你的建議,你快快說說!”
陸錚道:“陛下金口玉言,微臣便說了!這一次遼東和山東的事情,不管怎麼說繞不開五軍都督府,齊王殿下乃三軍大將軍,難不成他便不能說話麼?
這等大事,齊王拿了主意稟報陛下,陛下下旨,事情便可以敲定。其餘衆人之言,皆只能是用作參考斟酌,陛下以爲微臣所說是不是有理?”
陸錚這一說,引得全場人側目,陸錚的意思很清楚呢!那就是朝廷發兵的事情關大家鳥事,那本來就應該是齊王管的事情,你們動動嘴皮子,隨便說說可以,但是想要左右這件事,大家都不夠資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