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西苑上空盤旋升騰的黑雲終於散去,皇上親自主持的盛大齋醮總算落下了帷幕,聖上大悅,據說這一次齋醮收穫極大,皇上的修爲又大爲精進了,這體現在他給自己的道號有加了兩個字。
從齋醮壇上下來,道士們人人有重賞,天師徐天道得了賞賜迴歸自己的道觀,西苑歆德帝這才宴請羣臣。
大伴馮仁瞧着歆德帝穿着袞龍袍,滿臉推笑的道:“皇上,您今日這氣色真是精神,讓奴才想到了二十年前您剛剛登基的光景,您是青春不老,奴才卻是老了!”
馮仁這般說話是摸透了皇上的心思,果然,歆德帝聽了這話心情更好,道:“就你這奴才會說話啊!朕這幾十天都在道臺上,紅塵中的事情是一概不知啊!今天我要宴請羣臣,你說說最近京城有什麼有趣的事兒啊?”
馮仁道:“回稟皇上,您倘若要問最有趣的事兒,當時戴相府準備殿試招親的事兒,戴相放出話來,說是明年春闈誰倘若能中狀元,他便將女兒許配給狀元郎。皇上啊,您說這相爺是怎麼想的?放着陸錚這麼好的女婿瞧不上,非得要賭這個氣,難不成陸錚真就這麼入不了他的眼?”
歆德帝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呵呵笑了起來,道:“這倒有意思,戴皋這一手鬧出來了,京城肯定熱鬧了吧?太子和老大還有老三還不蹦躂得厲害?”
馮仁微微愣了一下,沉吟不敢說話了,皇上道:“你這老東西,怕什麼?這你就我君臣兩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馮仁猶豫了一下,道:“皇上都想到了就不用奴才多嘴了!秦王,齊王和太子爺最近都在爲這件事奔勞,京城稍有才華的才子眼下身價都見漲了,至於才學超羣之人,更是各自都被網羅,一躍跳龍門,在京城有很多佳話啊!”
歆德帝眉頭一挑,輕輕的哼了一聲,道:“是麼?他們是想就這般炮製出一個狀元出來?殿試可是朕主持的大試呢!由得了他們做主麼?對了,陸錚這小子最近在幹什麼?”
“回稟陛下,陸公子倒是聰明得很,先知先覺一般的先進了法源寺閉門謝客,陸公子這一入山門,真是完全不管外面的事兒了,呵呵,滿城風雨他卻置身事外,很多人想找他而不能,連他老師聶永和蘇清也找不到他。
蘇清更是去了八大胡同,叫上了李芊芊姑娘,兩人直奔法源寺也都吃了閉門羹了。皇上啊,這陸錚公子年紀輕輕,城府還真是厲害!”
“好!”歆德帝一拍手,剛纔臉上的不悅之色瞬間消融,道:“不愧是朕看中的人,有股子養氣的本事。這年頭有才之人不少,可是真正心性上乘的人卻難得呢,陸錚不錯,在這個時候能夠沉得下心來,安心學習,比那些急着攀龍附鳳的才子要好太多了!”
歆德帝擺擺手,大步跨出去,馮仁忙扯着嗓子道:“皇上啓駕了!”
西苑外面,內閣大臣,各部尚書早已經恭候多時了,他們不容易啊,在場的最小都是二品大員,可是有些二品大員一年到頭這還是唯一一次得見皇上。
歆德帝駕到,衆臣跪拜,齊聲道:“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歆德帝哈哈一笑,道:“平身吧!對了,我怎麼沒有看到王善大人啊?我們的會試主考官今日缺席了麼?”
戴皋上前一步,道:“回稟陛下,這是微臣的失誤,微臣事先並不知道皇上要見我們列位臣工,王大人沒在內閣和六部當差,平日都在家頤養天年,微臣便沒有讓人去請,皇上,我這就去請王善大人覲見!”
“好了,好了,這個時候再去黃花菜都涼了,今日個我就是隨便和列位臣工見個面,聊聊!我們大康朝的天下不太平啊,這幾個月總生事端,山東這個地方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反了呢?”歆德帝道。
戴皋道:“皇上,山東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山東總督譚成已經帶兵平叛,山東全境已經沒有叛亂,微臣已經上了摺子,求皇上給譚成恩賞!”
歆德帝點頭道:“準了!爲國有功之臣一定要賞,但是造反的這件事背後肯定有原因,一定要嚴查,找到根源,嚴懲不貸!”
戴皋低着頭,連連稱是,其他的衆臣則都是裝聾作啞,不敢說什麼。山東也好還是西北也罷,眼下各地除了皇上的欽差之外,各地都有權閥,大康朝做不到中央一統。
現在江南、華南、直隸、兩廣,遼東已然盡歸朝廷,可是隴右,山東,河南卻依舊是權閥當道。從先帝開始,豪門權閥已經成了一個十分敏感的詞彙,豪門權閥要除去是肯定的,可是怎麼能輕易得除得了?
就算是戴皋在這個問題上也不敢輕易出手,生怕偷雞不成蝕把米,惹出事端來呢!
歆德帝今天會見衆臣,自然也不會揪着這些問題不放,對他來說,也不過是趁着這個機會散散心,派遣一下修煉之苦而已。眼見這些臣工除了戴皋之外,一個個都像是應聲蟲似的,他便覺得索然無味,草草的說了幾句話,無非就是勉勵大家兢兢業業,認真辦差,爲大康效力,爲臣民效力云云。
這些話臣工們都知道,只是同樣的話從皇上口中說出來卻依舊能讓臣工們感覺不同,歆德帝深諳此道,見到幾個臣工激動莫名,他心中暗暗點頭,便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正要將臣工們遣散,忽然他心中一動,道:
“對了,陸卿何在?”
陸長河從羣臣後面走出來,瞧他的模樣,躲在最角落的地方,絲毫不惹眼。可是他一站出來,卻讓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在了其身上。
這麼多臣工,皇上只念兩個人,第一個人王善,此人是皇上的老師,德高望重,在大康朝文壇屬於泰斗級的存在。第二個臣工便是陸長河,陸長河能如此得聖心,真讓大家羨慕得很。
“微臣在!”陸長河不卑不亢。
“哈哈,不要緊張,我聽說陸卿有一件喜事,收了一個乾兒子,呵呵,這是一件好事兒啊!說說,你這乾兒子什麼來頭?姓甚名誰?給朕介紹介紹,認識一下,好不好?”歆德帝饒有興致的道。
陸長河心中暗暗好笑,收陸錚爲乾兒子就是歆德帝的授意,現在他卻故意詢問,這不是做戲麼?皇上好做戲,臣子只能配合,陸長河不由得爲陸錚感到幸運,這小子,才學高不稀奇,稀奇的是他能得聖心,運氣太好,這可真不容易呢!
“回稟皇上,此子乃江南陸家之後輩,姓陸名錚,皇上曾經欽賜過其五品武官的官銜。微臣覺得此子是可造之材,又因膝下無子,便將其收歸膝下……”
“哦?陸錚?就是那個去了西北當縣丞的陸錚?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好小子啊!是個人才,以舉人的身份去西北,短短兩年便擢升到了五品!陸卿啊,你的眼光也真是毒,慧眼識人,好,很好,朕很高興,很欣慰!
來人啊,看賞!賞點什麼呢?陸卿你說我賞他一點什麼?”
陸長河道:“回皇上,錚兒這孩子現在正在閉門苦讀,準備明年春闈大考。微臣覺得這個時候不宜賞,年輕人容易驕傲,容易膨脹,還是讓他保持平常心,安安心心準備大考爲好!”
“唔,不,不,其他的年輕人容易驕傲,容易膨脹我倒是相信,可是陸錚此子我瞭解。他從西北迴來,第一件事便是辭官讀書,這等心性的孩子哪裡會因爲些許賞賜便得意忘形?這樣吧,賞金賞銀我就不賞了,賞他一個爵位吧,二等將軍!”
歆德帝鐵了心要賞賜,一開口便是二等將軍,全場一陣騷動。
大康朝的爵位可是極難得到,除了開國功臣和皇室宗親之外,能得到爵位賞賜的鳳毛麟角,要知道陸家陸善長上一代陸錚的高祖父也就是一個二等將軍的爵位呢!陸錚竟然能得這個爵位,實在太受聖寵了。
大康朝官員俸祿低,而擁有爵位的貴族收入高,因爲官員的俸祿是從國庫中撥的銀子,而爵位的俸祿是從內庫中撥的銀子,陸錚一個二等將軍相當於二品官的俸祿,而且一輩子都能擁有,這樣的事兒放在誰身上那也是極大的恩賜了!
人羣騷動,卻沒有人對此敢提出異議,皇上賞賜的陸錚,卻是因爲陸錚成了陸長河的義子,陸長河和皇上的關係就不用說了,關鍵是此人還掌握着懸鏡司,但凡是當官的人,誰不懼怕這個陰森恐怖的機構?除非是想死,要不然誰會去得罪懸鏡司?
就這般,衆人羨慕,陸錚便擁有了爵位,而有敏銳者從這件事似乎能引發出很多的聯想。
皇上很喜歡陸錚啊,陸錚在大考之後出來當差受到重用的機率極高,還有,這一次科考陸錚受到的關注會更大,對眼下的京城來說,陸錚的橫空崛起已經成爲了必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