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初晴,立春時分,西北榆木彎依舊是冰天雪地,然而顧至倫的心情卻熱乎乎的,就好比這屋子裡燒的大火爐子似的。
北方的商路打通了,從榆木彎越過坎兒河,一直都呼倫草原深處,顧至倫找了好幾波突厥的商人,顧至倫負責把貨物送過坎兒河,突厥商人在坎兒河拿到貨,當即付銀子,雙方銀貨兩清,顧至倫只需要略略給對方讓點利,生意便做得極其順利。
從江南運過來的貨物價值十萬兩銀子,過了坎兒河,顧至倫就得到了三十萬兩銀子的回報,不僅如此,北方的牛羊,動物皮毛,山參等藥材,這些藥材都是大康尤其是江南稀缺的貨物,顧至倫將大部分銀子都換成了貨物,貨物重新運回到京城,銀子便翻成了六十萬兩之多。
一筆生意,顧至倫輕鬆得了五十萬兩銀子,刨除他到西北後前期的鉅額鋪墊,他依舊賺了幾十萬兩白銀之多。
而且一旦商路通了,這樣的生意源源不斷,幾乎每一個月,就可以往北方交一批貨,這樣算下來,顧至倫一年的利潤將由幾百萬兩之巨。
百萬鉅富,得來全不費功夫,顧至倫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在經商的路上走得這麼順,這樣的財富,用不了多久,顧至倫甚至能和江南一等一的富豪相提並論了!
當然,以現在顧至倫的眼光來看,錢不過是個數字而已,他賺的這些銀子,只要陸錚需要,他可以全部拿出來。
因此,榆木宋文鬆幾萬精兵的軍餉,陸錚在榆木興土木,築城牆所耗的銀子,陸錚自己招兵買馬所需要的銀子,顧至倫都源源不斷的提供。
只要陸錚能越走越高,將來還怕沒有掙銀子的機會?陸錚現在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令而已,在西北便有了這等能量,將來陸錚倘若能入閣拜相,顧至倫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商人麼?
江南四大家,眼下江河日下,顧至倫所在的顧家想要重新崛起,未來還得看顧至倫的呢!
顧至倫的生意做通了,陸錚心情也輕鬆了,手中有了銀子,他心中不慌了,根據榆木縣的地形,陸錚擬定了兩個策略。
一個策略是重新修築城防,第二個策略是建立城防營,眼下榆木縣只有一個百人隊,馮雪林被陸錚殺死之後,百人隊失去了首領。
恰好,柳鬆去山東回來,他追隨程虎從軍,有了一些歷練,陸錚便讓他率百人隊,另外負責訓練陸錚新徵兆的城防營,一時榆木縣城熱火朝天,民夫修城,全城練兵,新任縣令陸錚在榆木縣迅速贏得了好口碑。
而之前對陸錚陽奉陰違的縣丞唐觀平和主薄劉然,現在早就不敢放肆了,見識了陸錚在宋文鬆帳中殺人的兇悍,他們哪裡還敢輕視陸錚?
再說了,陸錚現在和宋文鬆成了結拜兄弟,放眼整個榆木,宋文鬆是第一,陸錚是當之無愧的第二,連軍中的那些驕兵悍將,現在在榆木都規規矩矩,不敢稍有造次,更何況那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再厲害的陰謀,遇到了絕對的力量和暴力,往往得到的便是迅速瓦解的結果,陸錚和宋文鬆之間的緊密關係,將榆木這一塊地方經營成了獨立王國一般。
對宋文鬆來說,他憑此擺脫了家族對他的掌控,讓他不用再擔心自己的兵權會被兩個哥哥給奪走。
但是,另一方面,也讓榆木彎變得絕對的孤立,宋家對宋文鬆的存在也更加的警惕,他的幾萬精兵幾乎要從西北軍嫡系之中剝離出來。
陸錚給宋文鬆的一次建議,讓宋文鬆從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陸錚接下來這一年多,可以在宋文鬆的庇護下,不受來自京城的壓力。
更重要的是陸錚可以在這個小獨立王國中,恣意的展露自己的才華,彌補自己的不足。陸錚長於見識,長於智謀,短於軍事,因而陸錚便在榆木讀兵書,築城池,練精兵,學騎射。
整個冬天,都能看到陸錚穿着騎服揚鞭策馬,縱橫馳騁的身影。學會騎馬,修煉武功,陸錚的細皮嫩肉不見了,在凜冽的寒風中,也漸漸塑造出陸錚健碩幹練的形象來。
“公子,用兵之道,首要在斥候。耳目明,則胸中定,今天我們就來研究一下斥候的安排調遣!”童子認真的道。
童子師從閻老,對兵法知之甚多,這些天陸錚的日常學習訓練,一應由童子來安排,而陸錚招兵練兵,童子也出了不少的主意。
但是,練兵主要的思路還是陸錚來把控的!陸錚雖然前世只是消防兵,但是對部隊訓練還是頗爲上心,軍隊的戰陣他生疏,但是軍隊如何增加凝聚力,如何從嚴從緊,他經驗豐富。
反正一支千餘人的城防營,陸錚拿過來純粹當是練手,他琢磨了一個冬天,這支軍隊儼然初具氣象了。
當然,真正的精兵是需要戰火錘鍊的,眼下陸錚的城防營和宋文鬆手下的千人隊還是不能比,要說原因,就是因爲城防營畢竟缺乏實戰錘鍊,還需要時日。
陸錚在練兵,宋文鬆也日日練兵,他和家裡的兩兄弟現在徹底撕破臉了,家族已經把他當成了眼中刺,肉中盯,在巨大的壓力下,宋文鬆對手中的幾萬精兵更是看重,因而死命的訓。
經過了橋潭一戰,他也明白了實力即道理,現在榆木這塊地方,撕開了南北商道的口子,憑藉商道賺的銀子,可以供他養兵,在這樣的條件下,他必須儘快變強大,慢慢的擴充自己的地盤,這樣才能鞏固實力,從而奠定他未來爭霸西北的基礎。
“二弟,有句話你說得好,倘若我不是庶子,是主母所生的嫡子,我斷然沒有現在這般實力,也可能無法領幾萬軍隊縱橫西北。
一切都是逼出來的!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最具有潛力,最具有動力,嘿嘿,眼下於我而言沒有選擇,只能一條路走到黑!”宋文鬆端起酒杯,和陸錚舉杯飲酒。
兩人現在隔三差五都會碰一碰頭,對宋文鬆來說,陸錚給他極大的幫助,而對陸錚來說,他很多方面也需要宋文鬆的意見和建議。
宋文鬆號稱西北第一猛將,其練兵用兵方面自有其獨到的絕技,而陸錚擅長政務,將榆木一縣治理得井井有條,將南北商路疏通得順順暢暢,一個冬天的光景,小小的榆木縣城便成了邊境有名的重鎮。
南北的商路在榆木通了,勢必吸引來自各地的商人云集此地,人多了,茶樓酒肆妓院等等生意也都水漲船高,這一切都是陸錚的能耐。
所以,宋文鬆和陸錚兩人的合作可以說珠簾合璧,互爲補充,宋文鬆酒喝半酣,語氣更是隨意,他眯眼盯着陸錚道:
“沒瞧出來,二弟你一文弱書生還真有股子氣勢,幾個月的光景騎射練得不錯,騎術大致就是如此,只是射箭的本事,你的弓太軟,只怕難以禦敵!”
陸錚笑道:“大哥,馬上便是冰雪消融,我以爲一旦春暖了,榆木必然有戰事,到時候只怕有你我這般消遣喝酒的時候了!”
“怕個卵,真要是沒戰事我還覺得閒得慌,他媽的,這整個冬天都沒怎麼活動,真是淡出鳥兒來了,我還巴不得能大打一場呢!”宋文鬆站起身來,甩了甩他肥碩的胳膊,一雙眼睛中流露出狂熱之色。
陸錚暗歎一口氣,對宋文鬆倒是有幾分佩服,像宋文鬆這種人,是真正的亂世梟雄。從眼前的形勢看,榆木在隴右遭自己人孤立,這是非常危險的!
北方的突厥兵南下,只要他們攻榆木彎,很可能宋文鬆便等不來救兵,就靠這幾萬人和突厥鐵騎硬抗?那無疑十分危險。
宋文鬆對這些也是心知肚明,可是他依舊沒有懼色,這股好戰的勁頭陸錚自愧不如。
宋文鬆盯着陸錚道:“二弟,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出擊,等着坎兒河解凍,你負責守城,我負責攻過坎兒河,現在呼蘭草原上幹幾仗,挫挫對方的銳氣!”
陸錚微微皺眉,暗暗點頭,他撫掌笑道:“沒想到大哥最近也在琢磨這件事,看來你心中已經有定計了!”
宋文鬆哈哈大笑,道:“什麼都瞞不過你!來人啊,把這宴席撤了,我和二弟要談正事,談軍務了!”
撤了宴席,屋子裡擺了沙盤,宋文鬆用手指着這起伏的沙盤嘖嘖的道:“誰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以前我們幹仗,那都是靠斥候探路,走到哪裡打到哪裡。
二弟造出了這個,我西北、突厥甚至包括呼蘭草原都如同真山真水一般呈現在眼前,嘿嘿,真是妙得很……”
宋文鬆指着沙盤,繼續道:“這個冬天我派出了五百斥候,眼前我們看到的這些地域,我可以說都摸透了,現在我們便談一談冰融之後,我們該如何出兵。這個時候,恐怕很多人都在等着這個春天,嘿嘿,究竟鹿死誰手,就要看各自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