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顧家老宅寂靜無比,老太爺顧天養在書房寫字,在書房背後的帷幕中,一個長長的影子十分的醒目。
顧天養寫完一幅字,將筆放在筆架上,淡淡的道:“汪廷,進來吧!”
帷幔被掀開,一個滿頭白髮,骨瘦如柴的老者慢慢踱步進門,看這老者,拎在手中沒有幾兩,可是老者的目光犀利如刀,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非常陰沉的氣息,讓人不能小覷。
汪廷是他的名字,和陸家的洪全一樣,顧家的隱秘力量全部都由眼前這個老者一手掌控。
隱秘的力量包含情報還有家族秘密豢養的殺手死士,像顧家這樣的家族,暗中還訓練有少量的軍隊,那些所有不能在明面上出現的東西,都由汪廷掌控。
不誇張的說,汪廷便是顧天養的第一心腹,是顧家多年豢養的核心奴才,只要顧天養一天不把汪廷交出來,顧家的權利就永遠不可能旁落。
這個時候,深夜光景,汪廷過來所爲何事呢?
“怎麼了?又有很多有趣的事情麼?”顧天養揹負雙手道:“汪廷,你說說,你看陸錚此子究竟如何?”
“奴才就是爲了此子而來!”汪廷道,他枯瘦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道:“這個陸錚,無怪乎東家如此重視他,的確不是易於之輩。
大爺上次去六合被顧至倫羞辱,這事兒您道結果如何?大爺去請了陸家的陸謙出面說和。
陸謙寫信嚴厲的訓斥了陸錚,陸錚此子反過身來登門謝罪,卻登了四爺的門,向四爺請罪,而且還把顧至倫一併叫了過來,給四爺磕頭認錯。把大爺撂到了一邊。”
“哦?”顧天養眉頭一挑,冷冷的哼了一聲,盯着汪廷道:“老大那還不鬧翻天?”
汪廷低着頭道:“大爺的確不高興,又在家裡摔了不少東西,陸錚此子,奸詐無比,這麼一件小事本來他完全不佔理,卻偏偏讓他巧妙利用,離間了大爺和四爺之間兄弟的關係。
表面上看顧家在六合吃了虧,陸錚登門請罪讓顧家有面子,可實際上卻是讓顧家露了家醜,顧家內部兄弟失和,而且讓大爺失去了再覬覦六合的機會……”
“愚蠢!”顧天養勃然大怒:“瞧瞧這兩兄弟,都四十多歲的人了,卻被一毛頭小子玩弄於股掌之間,着實讓人氣憤!如此下去,我顧家未來還有什麼希望?”
汪廷道:“老太爺,您息怒,現在這事兒還沒有傳開,奴才以爲還有彌補之法!”
“彌補?怎麼彌補?那是掩耳盜鈴!顧家這麼大的家業,我能放心交給這麼兩個蠢材來掌握麼?
哼,汪廷,你給我聽着,這件事你不用彌補,不僅不彌補,而且還要給我大肆宣揚,要讓整個金陵都知道陸家錚哥兒的手段。
我顧家子弟不能再養在溫室了,我江南權閥的地位也不能再由我們顧家一家獨撐了。陸家有麟兒,便讓陸家多分擔分擔,這有什麼不好?”
顧天養眼睛看向汪廷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一門心思的想對付陸錚,覺得此子將來會是我們顧家的威脅,想着趁早斷絕後患是不是?”
汪廷道:“東家,我覺得自己想的沒有錯,不知道東家爲何如此擡舉此子,顧家是江南第一,如果讓陸家崛起了,我們……”
“汪廷!你這典型是婦人之見,當今大局是我江南權閥大衰落,朝廷勢強。上一次秦王派一個小世子過來便壓得我江南權閥幾乎崩潰。我顧家做這樣的第一除了能自取其辱之外,還能有什麼好處?
現在的江南需要團結,對我們顧家來說則需要練好內功,這年頭自己沒有本事,只有靠邊站!”顧天養淡淡的道。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點我沒有說,汪廷,就算你真的要出手,也未必能成。你以爲在江南你能爲所欲爲麼?那根本不可能,陸錚如果那麼好斬草除根,根本輪不到我們顧家,陸家他那嫡母早就成功了!”
汪廷愣了愣,道:“東家深謀遠慮,奴才不及!”
“怎麼?汪廷,你不服?”顧天養道。
汪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下頭道:“不敢,只是陸錚雖然厲害,但畢竟太年幼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顧家的隱秘勢力在江南來說自稱第二,沒有人敢稱第一。
就算陸家暗中有人護着此子,就憑陸家那點人,根本防不住我們的滲透。陸錚此子真要我來出手對付他,他活不到今年秋闈。”
顧天養嘴角微微的翹起,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筆,桌上鋪上新的生宣,他提筆一蹴而就寫了一個大大的“命”字。
他眯着眼睛盯着這個字很久,吐出一口氣道:“好!汪廷我就給你一次機會,秋闈之前,如果你能成功你兒子犯的事情我便既往不咎。
而且我還會給他一筆豐厚的銀子,送他去想去的地方,保他這一輩子榮華富貴!”
“呃……”
汪廷一下愣住,他盯着顧天養不知道其內心究竟是想的什麼?剛剛還振振有詞的說了那麼多江南權閥要團結要齊心協力,又說顧家的後輩需要磨礪,不能在溫室豢養,這一套說辭天衣無縫,汪廷聽過之後深深的受啓發,覺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實在是目光短淺,不值採納。
然而,顧天養卻忽然轉彎了,讓他立刻着手除掉陸錚,這是怎樣的轉折?
顧天養輕嘆一口氣,幽幽的道:“這是最後一次試探,如果陸錚連這一關都能趟過去,從此以後我們顧家甘願退後,否則……”
顧天養話說一半,臉色變得無比的難看,擺擺手道:“去吧,去吧,事成之前我不想再見你了!”
汪廷默默的後退,退出了帷幔,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臨走的時候他再一次看了一眼顧天養,他忽然之間似乎有些理解老東家了。
顧天養的心思何其複雜?顧家這麼大的家業,這麼顯赫的權勢得來談何容易?雖然從形勢而言,站在理性的角度來說,顧家和陸家和解,緊密合作一起抱團取暖,這是最好的選擇。
對陸錚這樣的年輕天才,顧、陸兩家一起傾盡全力培養,讓陸錚越飛越高,成爲棟樑之才,這是江南權閥死灰復燃,重新崛起的機會。
可是,人性如此複雜,顧天養畢竟不是聖人,他不甘心啊!他不甘心顧家被邊緣化,不甘心顧家的年輕一輩被陸家人超越碾壓,在理性之外,總有一股扼殺的衝動,偏偏汪廷在恰當的時機把他的這股衝動撩撥得有些難以遏制了……
只是,汪廷做夢也想不到,顧家早就不是鐵板一塊,尤其對陸錚來說更是如此。陸錚老師可以一位陰謀詭道的絕頂高手,是一個讓仲父家就忌憚的鬼才。
陸錚從踏足金陵的第一天起,他腦子裡想的絕對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情,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是君子之道,是正道!陸錚爲人處世,行爲做事追求正道。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邪門歪道不能不防,實際上行正道難的地方恰恰就在這裡,唯有擁有洞察一切的智慧,纔有行正道的可能!
……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陸錚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童子便站在了他的門外。
影兒很識趣的退下了,連帶着負責伺候陸錚洗嗽用膳的小丫頭婆子們也都退下了。
童子走進來,站在陸錚的身後,道:“公子,您這一次出手很漂亮,顧家大爺和四爺之間掐起來了,顧老大這一次丟人丟大了,回頭定然要成爲別人的笑柄。”
“童子,這麼早你就守在我的門外,連吃早膳的功夫都不願意給我就是因爲說這事兒麼?我想不能這麼簡單吧,說說吧,有什麼好事兒值得你如此重視?”陸錚道。
童子再上前一步,離他更近了,壓低聲音道:“顧家可能要動隱秘勢力了,目標就是公子您!”
“哦?他們這麼給我面子麼?這麼看來是顧天養要替兩個兒子討公道了麼?”陸錚一笑道。
童子神色肅然,道:“公子,此事非同小可,顧家在江南經營了幾百年,就算現在衰落了,可是其隱藏在暗中的力量從來就沒有弱過。
不瞞公子,目前我能知道的信息極少,顧家的幾百年底蘊不是我們幾年的功夫能抵禦的,這件事麻煩啊。”
“你有什麼好建議?”
“公子,我覺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我建議公子立刻離開金陵,等我們把顧家的實力摸清楚了再妥善處理,公子……”
“哈哈!”陸錚哈哈大笑,擺擺手道:“童子啊,虧你能想得出來,這個時候讓我離開金陵,這可能麼?
很快就是秋闈,如果我真在此時離開,恐怕從此以後便再也不能回來了!我告訴你,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顧家更是如此,我倘若怕了他,他們會變本加厲。可如果我和他正面交鋒,斷其一爪,打疼了他們,他們很快就露出原型……”
陸錚忽然興奮起來,打斷了童子的話侃侃而談,童子則是一臉懵逼,聽陸錚的話似乎很有道理,可是裡面有些用詞是什麼意思?比如“反動派”是幾個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