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實的老婆姓宋,有個小名叫三妹,她小時候是跟着父母要飯到的揚州,後被張家收留。
她乖巧伶俐,在張家作丫頭的時候很得老太太賞識,老太太便做主將她嫁給了樑實,而樑家一直就是張家的附庸,已經三代給張家做奴才,到了樑實這一代,他是張家的二管家,替張家管着數萬畝良田的賬本。
而宋三妹則管着西院,夫妻兩人都管着事兒,在張家的地位非同一般,張家除了幾個嫡系的主子之外,誰的地位也比不上她們夫妻。
就連花寒筠一直對樑實夫妻都非常忌憚呢,她見到了樑實家的都叫一聲嫂子,後面縱然是虛僞的成分佔多數,但至少說明樑實真的不是一般的奴才。
可是今天,宋三妹卻是進到了秋桂園卻“噗通”一聲跪下,然後匍匐在地,嚎頭大哭。
花寒筠臉色一變,道:“哎呦,樑家嫂子,你這是幹什麼?真要折煞我不成麼?”
樑實家的哭得更傷心,花寒筠過來扶她,她跪地不起道:“都是天殺的樑實犯了錯,他不是個東西,竟然把大老爺的話當成了耳邊風。敬二哥這一次生氣,說是樑實胳膊肘往外拐,向到了三老爺那一邊。
天地良心,樑實對大老爺是忠心耿耿,可是他小時候就陪三老爺讀書,三老爺也是家裡的主子,他老人家叫了樑實,作爲奴才能不聽話麼?
二奶奶,您是最明理的人,樑實的事情還望您給做主啊!”
宋三妹長期在內宅幹事兒,眼力非同一般,演戲的本事更是厲害得很,她這一番哭訴,真是情真意切,卻把花寒筠給整暈了。
她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呢!
宋三妹說張敬對樑實不滿,就張敬在張家的分量,還有他的智商,樑實什麼時候把敬二哥放在眼裡了?
花寒筠疑惑間,宋三妹又來了一記王牌,她窸窸窣窣從荷包裡掏出一張銀票,雙手捧着,道:
“二奶奶,這些年樑家是積攢了一些家底,今日個我全給奶奶您送來了。我們整個樑家都是張家的,這些東西本就該送給二奶奶和二爺,還希望二奶奶千萬別推辭!”
花寒筠從宋三妹手中接過銀票,眼睛從銀票上面掃過,內心劇震,她手一抖,差點將手中的銀票給弄掉了。
她轉身,腳下一個踉蹌,又差點摔倒了。
由不得她失態,這一張銀票的面額赫然是五千兩銀子,樑實瘋了麼?讓老婆將五千兩銀子就這樣拱手送過來了?
花寒筠心中一下亂了,她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銀子到手了,花寒筠自然不會吐出來。
可是樑實究竟出了什麼事情,這事情和張敬又有什麼關係?花寒筠就算是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宋三妹送了銀子,心裡也疼得很,可是她眼瞅着花寒筠的模樣,心中不由得又是一喜。
這一次樑實是栽了,而且是栽慘了,這些年樑實爲了斂財,乾的那些齷齪見不得光的事兒被張敬完全掌握了。
更要命的是現在宋三槓被關進了縣衙,張敬把樑實花銀子請宋三槓想要弄死陸錚的事情完全掌握,這些種種,可以說是直接要咬死樑實的架勢。
樑實當然不會輕易被張敬拿住,可是他千方百計使銀子,想着通過韋典史的關係把宋三槓來撈出來,本來這件事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誰知道韋典史突然翻臉,不僅把樑實送的銀子全部退了回來,而且還說了一句話:“姓宋了死定了!”
就這一句話,宋三妹就嚇破了膽,宋三槓和宋三妹能沒有關係麼?她們其實是兄妹,只是這些年宋三妹早就不用本名了,在張家大家都叫樑家嫂子。以至於很少有人能將她和潑皮宋三槓聯繫起來。
但是,她和宋三槓的關係自己清楚,樑家人清楚,宋三槓死定了,樑實再想想張敬給他看的那些“鐵證”,他才終於明白,這一關他難過了。
但是樑實畢竟不是易於之輩,張敬找他字字句句不離銀子,他心中便明白張敬手頭緊,缺銀子,張敬這是要讓他樑家把這麼多年攢下的家業都吐出來呢!
樑實又想,憑張敬的那腦子,他怎麼可能幹出這等老辣的事情來?唯一的解釋便是張敬背後還有高人,要弄死他樑實的不是張敬。
樑實這麼一想便自然想到了陸錚,這一次他要弄死陸錚在先,陸錚緩過勁兒來要反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小子高妙的地方是他自己不出面,借張敬之手讓樑實先吐出家底,然後等樑實成了光桿一個,陸錚再要對付樑實,那還不手到擒來?
張敬貪財,陸錚要命,兩人各取所需,陸錚在背後謀算,張敬在面上拋頭露面,兩人的配合也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樑實夫婦在家裡是苦思不得良策,最後宋三妹靈光一閃,想到了花寒筠。
張敬作爲堂堂的張家少爺,他怎麼會缺銀子呢?這件事兒在根上都是因爲花寒筠,花寒筠管得嚴,張敬才這般苦逼。
而花寒筠和陸錚之間的關係,那可是積怨很深,花寒筠最早就想要弄死陸錚,後來被陸錚一把火差點燒死。
後來,陸錚又在張敬身上做文章,攪得花寒筠兩口子大打出手,差點就一拍兩算。後來,陸錚又出銀子給張敬娶了小,這一件件事情宋三妹可都清清楚楚呢!
所以,宋三妹便和樑實商量,給花寒筠送一份大禮,一下把這個女人砸暈,然後,再把張敬要找樑家圖財的事情捅出去,花寒筠必然生疑。
只要她生疑了,必然會想到張敬背後的人是陸錚,所謂一物降一物,張敬貪財卻怕花寒筠,只要花寒筠把張敬給拿住了,陸錚就不能躲在張敬後面了。
一旦陸錚的狐狸尾巴露出來了,樑實便跳出來一口咬定這一次三老爺出事是陸錚搞的鬼。
樑實只要拿出陸錚弄死宋三槓和弄死他樑實的鐵證,這件事一旦捅出去,捅到老太太那裡,老祖宗還不活剮了陸錚?
樑實可是老狐狸一個,陸錚雖然厲害,可是也別指望他會束手就擒,現在一切就只看花寒筠了。
花寒筠收了五千兩銀子的銀票,心中不由得飄飄然,她手捧着茶杯,靜靜的聽着宋三妹的哭訴,眉頭漸漸的皺起來。
“這個敬二哥,嘿,現在真了不得了,誰給他的膽子,讓他對樑管家動手?”花寒筠道。
宋三妹一聽花寒筠這話,當即道:“二奶奶,我們做奴才的本不該說主子的不是,可是敬二爺這一次的確是被人當槍使了,說起來還是二爺人善良,容易上人家的當,二奶奶,咱們樑家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就算樑實有時候做了一些沒屁眼的事兒,可是隻要主子罵我們,我們肯定都心服口服。
這一次二爺要銀子,我和樑實商量,咱家這些年的積蓄全都給二奶奶您送來了。可是二奶奶,有些外人想着讓我們樑家不得好死,我和樑實心裡不服啊!”
樑實家的說到這裡,又低頭垂起淚來,花寒筠心中瞬間轉過無數念頭。
她不是傻子,樑實家的說了這麼多話,無非就是告訴花寒筠張敬後面還有人主使,因爲憑張敬的那點智商,他自己幹不出這麼漂亮的事兒來。
“陸錚啊,陸錚,你還真是厲害,沒有想到這一次三叔的事兒果然不是偶然,你這小子簡直是要玩命呢!”花寒筠心中暗道。
從樑實的事情,花寒筠知道陸錚對樑實出手了,要不然樑家嫂子哪裡會這麼爽快的拿出五千兩銀子送過來?
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那可是兩個彪形大漢擡都擡不動,這麼多銀子要堆一屋子呢,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樑實會一下拿出這麼多銀子來擋災?
花寒筠心中這麼想,面上卻浮現出薄怒之色,她狠狠的跺腳道:“好啊,敬二爺現在了不起了,竟然敢揹着我收銀子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麼了不起!”
“樑家嫂子,你只管放心,我現在就去找那個殺千刀的!嘿嘿,想着訛你們的銀子發財,他是做夢!”花寒筠惡狠狠的道。
宋三妹一聽花寒筠這話,心中大感寬慰,當即道:“二奶奶,您可是我們樑家的救命恩人啊,我給您磕頭了!”
宋三妹當即又是一番表演,花寒筠收了人家的銀子,心中過意不去,免不了又是一番寬慰。
“這個陸錚,真是不顧張家的死活,樑家可管着幾萬畝土地了,樑實一完蛋,張家會有多大的損失?
哼,更可惡的是這小子竟然不把我放在眼裡,揹着我慫恿張敬去動樑家,我老虎不發威,她當我是病貓麼?”
花寒筠心中轉過這些念頭,一時對樑家赫然有些很多的同情。
在她看來,樑家和崔家都是張家的附庸,這兩家都因爲張家而發財,但是彼此又是一種牽制關係。
張家高妙的地方便是用其中一家制約另外一家,這樣張家便總能夠居中佔據最大的利益,這樣的一個平衡能夠輕易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