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連環殺人猥褻狂魔被抓獲後,市局大力褒揚了那位敬業的普通戶籍警,誰也沒想到這起案件會由他破獲。
有時候,生命的真諦就在無數平凡的沒有特別意識的舉動之中。
當然,上級也對二大隊進行了嘉獎。大家對平安進行祝賀時,他客氣之餘,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缺點上。
這並不是平安在謙虛,他想得更多、併爲之捫心自問的,還是自己在這次行動中無休止的顫抖。
隨後的工作中,平安又參與了兩次命案人犯的抓捕,每次抓人的時候,平安發現隊員們總是應付自如,而自己呢,無論是在趕赴抓捕地的路上,還是在進入犯罪分子藏身之地之前,他始終都在前思後想心情澎湃,難以做到表面上的不動聲色。
平安徹底的發現,其實自己就是一個膽小鬼。有句俗語說老人是怕死愛錢不瞌睡,其實自己纔是怕死愛錢還愛美女。
也許正是自己擁有的東西多了,才越來越害怕死,害怕失去。
元旦來臨之際,平安到支隊領導那裡送一份文件報請籤閱,快到了領導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聽到支隊長正和其他幾位班子成員閒聊。
平安停住了腳步,他覺得這個時候進去很不妥,就在躊躇間,他聽到裡邊的人正在議論全市刑警誰最熊。
從市局刑警支隊到各分局,被點到了一個又一個名字,平安覺得自己還不如先離開,因爲下來肯定要說到自己,雖然想聽,但還不如不聽,否則尷尬。
就在平安要走的時候,果然說到了他的名字。
“我看投筆從戎的那個平安還不錯,平時不愛出聲,但臨危不亂。”
“對,那會他在經偵處法制科乾的就不錯。我看,平安早晚會在咱們刑警這個行當裡成爲主力。”
平安心裡鬆了一口氣,趕緊躡手躡腳的走了。
別人看自己還好?
那隻能說他們只是看到了自己刻意營造的假象。
元旦過後,二隊接到了一個案子。
死者王華婷,女,二十六歲,大學中文專業畢業後進入湘夢市留縣文化局工作,後到海濱城市創業,成立商貿公司從事外貿生意。有短暫婚史,前夫在新西蘭發展。
案發前,死者與一個叫胡偉立的人正談婚論嫁。
王華婷的父親名叫王經倫,是湘夢市留縣高國強、俞潔的頂頭上司,王華婷的母親範雙雙是留縣民政局幹部。
王華婷死在家中,接到報案後,平安和二大隊隊長歐陽雲第一時間到了現場。
案發地點在一個新開發的高檔小區裡,死者王華婷仰面朝天倒在牀上,睡衣的扣子給扯掉了,睡褲給褪下來丟在一邊,房間裡亂糟糟的,首飾、錢包、項鍊等值錢的東西被席捲一空。
由於物業和監控系統還沒有完善,歐陽雲說一條路給封死了。
報案的是王華婷的男友胡偉立,這個原本看上很精神很帥氣的人這會卻驚恐萬分,說話結結巴巴。
根據胡偉立的陳述,他和幾個朋友喝酒後在酒店開房打麻將,打到早上七點半的時候因爲其中一個人要上班,他們就散了局,他迷迷糊糊地開車回家,一上樓就發現了這個慘象。
案子定性爲入室搶劫強姦殺人,兇手在強姦過程中掐死了王華婷。
現場提取到了腳印、指紋和體ye,看上去兇手應該是一個強壯的男人,其他的線索都沒有什麼價值。隊裡調閱了王華婷當天的通話記錄,除了她的父母和胡偉立之外,其餘的電話基本都是她在生意上的朋友。
王華婷的父親王經倫因爲在省裡開會,聞訊很快的就到了現場,刑警把他攔在客廳裡,任憑王經倫痛徹心肺地嚎哭。
平安覺得,王經倫是一個很有氣魄很有內涵的男人,但痛失其女,悲痛哀傷,是人之常情。
王華婷的公司在海濱城市,歐陽雲帶隊往那邊跑了幾天,瞭解到王華婷即沒有債務糾紛,也沒有情感糾葛,因此這些因素很快被排除在案情之外。
而胡偉立的陳述很快也得到了證實,他和幾個人的確在王華婷死的那晚在酒店打牌,時間地點證人都得到了覈實。
況且,此時胡偉立和王華婷還在籌備結婚,不發生這個事情,他們在春節期間就將舉行婚禮。
也就是說,胡偉立是不在嫌疑人之列的。
至於王華婷的前夫,遠在新西蘭,通過側面瞭解,這人這幾個月都沒有離開過新西蘭,當然沒有作案的時間。
通過對防盜門鎖的檢查顯示,房門是被一種開鎖工具打開的。平安將門和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認爲這個開鎖的人,並不比自己的手法高明。
沒有人對案子的定性提出異議,剩下的問題就是怎麼找到那個強壯的男人了。
指紋檔案裡沒有案犯的記錄,不能排除流竄作案的可能性,省城人多的如同過江之卿,這個案子將會很不容易。
歐陽雲回去在隊裡宣稱,這個案子必須春節前破案,否則沒法對死者家屬進行交待,也對不起身上的這身警服。
平安的主要工作是加強隊裡的隊伍建設、關心民警的思想、工作和生活情況,組織大家學習法律法規,對案件的偵破主要有歐陽雲抓。
不過王華婷這件案子案發的第三天,俞潔給平安打了個電話,說讓平安對這件案子儘量的多看着點。
俞潔不會莫名其妙的打這個電話。平安問俞潔莫非有什麼案件的線索,俞潔說沒有:“就是覺得王華婷的死,不是那麼簡單的。”
死人的案子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可俞潔說的含含糊糊,而王經倫的身份特殊,平安不由的想了很多。
在案情吹風會上,歐陽雲說:“嫌疑人留下的證據不少,但是大海撈針,查了幾天,沒有結果。”
歐陽雲說着吸了口煙:“我們對於案件的偵破,一定要發散思維,爲什麼要侷限於那個嫌疑人呢?爲什麼不能擴大範圍呢?我提出一個思路,死者的電話、電子郵箱和QQ聊天記錄是不是仔細查看過?”
“還有,對案子的偵破,我們一定不要怕標新立異,要敢於打破常規,要往別人不敢想的地方去想。”
“簡單的說,就是不按套路出牌。不是有句話嘛,叫不走尋常路,我們刑警,也必須如此。”
歐陽雲的話形而上學,沒有實際意義,會上除了平安外,都談了各自的看法,但基本沒有脫離歐陽雲的談話範疇。
散會後,平安在辦公室裡想了很久,總結出了幾點:第一,王華婷在海濱期間很少回省城,一般都是王經倫和範雙雙去看她,但在案發前她竟然有半年多的時間滯留在省會,這是爲什麼?
根據偵查員的彙報,鄰居們說,在王華婷死的前一天,王華婷好像與誰發生了爭吵,不過她平時打電話也是大聲大氣連喊帶叫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打電話?這個不確定。
平安在這一點下面劃了一橫剛。因爲這一點當時歐陽雲在會上進行了批駁,說彙報的那個偵查員,沒有經過驗證的話你彙報是做什麼?
平安總結出的第二點是:過去,王華婷和父母通話很少,這半年來偏偏和父親王經倫的通話很多,而且時間都比較長,最長的一次將近兩個小時。那父女兩人在談什麼?
第三個點是,根據現場採集的腳印和指紋分析,兇手應該是個身材偏矮的強壯男子,手不應該很大,但是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卻表明兇手的手略微顯長,難道兇手是個矮個子卻長着修長的手指?這個有些說不通。
因爲種種原因,包括俞潔打的那個電話,平安不得不慎重,但有些話他又不好去問詢別人,否則自己和歐陽雲都是剛來的,那顯得自己太能了,這有擡高自己貶低歐陽雲的嫌疑。
而歐陽雲那裡,他覺得暫時還是不要去通氣的好。
想了很久,平安去到法醫那裡,李少紅正好在,他問李少紅:“兇手侵入死者王華婷的身體,是在掐死的過程中還是在死後?”
李少紅回答說:“你問這個問題缺乏常識。”
李少紅言語平淡,說的臉不紅不白的,讓平安想起了在經偵處的那個人事科的老大姐。
那位老大姐也不知道是性格開朗還是不拘小節,總是喜歡和男民警開玩笑,搞的很多人都怕她三分,平安第一天去經偵處法制科報道的時候,就被那位老大姐隔着衣服給診斷了一下身體的秘密,說他小身板發育的不錯。
平安問的是“兇手侵入死者王華婷的身體,是在掐死的過程中還是在死後?”,李少紅說他缺乏常識,缺乏常識的意思就是那種事情實際操作的少,難道李少紅的意思是她非常具有性的生活經驗?
平安心說熟歸熟,你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調戲我吧?小心我給劉勇去告狀去!
平安點頭:“真心求教,萬望不吝指點。”
李少紅說:“好吧,指點說不上,可以確定是在死後,具體理由嘛,想不想聽生理衛生課啊?”
平安說:“我的李法醫,我在辦案呢。”
“我這不是在給你說着嗎?”李少紅瞅瞅平安:“你就一個教導員,瞎操些什麼心?”
“我這不是剛去,想多學習一點……”
“沒錯,所以我讓你聽課,你幹嘛拒絕?”
平安默然,李少紅頭也不擡的說:“有些細節只能憑感覺,不能給你提供書面的證據。”
平安說:“這不等於什麼也沒有講?”
“我檢查屍體的時候,你怎麼不來看?”李少紅說着,瞧平安被自己磨的差不多沒脾氣了,說:“好了,給你爆個料,一般強姦案的死者眼神是恐懼的,甚至還有羞愧的成分,而這個死者的眼神是憤怒的。”
平安一愣,問:“肯定?”
李少紅:“哪有那麼多肯定,是感覺。”
平安徹底無語,心說這個李少紅這麼難纏,劉勇到底喜歡上了她什麼呢?魚找魚蝦找蝦,王八找了鱉親家?
平安出來後給劉勇打電話,劉勇問教導員有什麼指示,平安說想請你和李少紅李法醫吃飯,劉勇問爲什麼,平安說不爲什麼,就是嘴饞了,想找個藉口在一起坐坐,劉勇樂呵呵的答應了。
掛了電話,平安又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李少紅的鑑定和感覺是正確的,那麼,掐死王華婷和性侵她的應該是兩個人。
這樣的話,第一個人才是真正的兇手,當然不排除也犯有搶劫的嫌疑。
想了一會,平安乾脆又拐了回去,這下李少紅見到平安倒是笑眯眯的,平安莫名其妙的同時心想難道劉勇剛剛給她打電話說要請吃飯了?
有技術有專長的人性格都古怪。平安長話短說,問:“死者遭到幾次性侵?”
“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李少紅依舊笑眯眯的說:“只有一次。”
這說明第一個人只是殺人,沒有性侵王華婷。
想來想去的,平安又跑了一次現場,而後確立了自己的懷疑是否成立之後,思慮再三,去見了歐陽雲。
“我覺得,王華婷的死,值得懷疑的對象,是她的父親王經倫。”
歐陽雲一聽就愣了:“王經倫!這可不能亂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