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心境

留縣的形式空前的嚴峻了起來。

王經倫從省裡回來後,主持召開了常委擴大會,會上就蔡保民的問題進行調查覈實。

調查覈實的結論是,蔡保民在被審查時的交待基本是準確的。至於縣裡幾位領導批的那些物資到底都到哪兒去了,王經倫首先表態:“我這幾年是批過條子,其他同志也批過一些,這些蔡保民都向我彙報過。”

平安聽王經倫這樣說,知道是將問題攬到他自己身上了。

“我們這些個縣領導搞錢也不是太難的,我相信大家不會相信我們去做投機倒把的事情。那些經批的物資都是用於我們縣裡的工作中去了。”

王經倫的聲音沉重:“同志們,不送能行嗎?我們的項目從哪兒來,我們搞建設的資金從哪兒來?有時去送一些禮品,還得我這個做書ji的親自送上門!你們都看我風光,可我其實也就是個處級幹部。”

“今天,在這個小範圍裡,我講句難聽的話,我有很多時候都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送上門的雞!”

與會的人都看着王經倫,平安心裡知道,傅瑩花輸了。

王經倫能這樣說,能自貶,這不是傅瑩花能做到的。

這就叫拿得起放得下。

“禮都送了,我們能不能把那些收禮的人講出來呢?如果各位覺得有必要的話,我就一個一個地寫下來。寫下來後,我就辭職!爲什麼,因爲從今往後縣裡的什麼事就別想辦成了。”

“我這幾天去省裡跑項目,去了難道就是兩手空空的幹着去?你不請人吃頓飯?你不給人遞根菸?真將自己這個處級當回事了?”

“全省那麼多縣,那麼多人都在擠着要資金要實惠,人家憑什麼不給別人就給你?我說我們需要我們窮我們亟待發展我們要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可哪不需要哪不窮哪不亟待發展哪裡的羣衆不想過好日子?”

“去了你不活動活動?可是活動什麼?活動的內容我這會能講嗎?反正我這次去,往回要了一百二十萬,這對於我們縣的建設是有實質性意義的。僅此而已。”

王經倫講完了,會場上陷入了沉默,等了有不到一分鐘,傅瑩花說:“大家的工作都不容易,今天這個會,不是要同志們來交待問題的,我想這一點大家都應該明確。”

“事情既然查了,同志們交換一下意見、說清楚就行了。”

“現在,主要是討論對於蔡保民處分的問題,檢察院在等我們的批示,只要縣裡同意,他們馬上就可以批捕。”

“實事求是是我們一貫堅持的原則,我認爲一切要按法律辦。除了縣裡工作需要調撥的物資以外,蔡保民私自截留給他兒子蔡東坡所倒賣的物資價值多少?是違規還是已經觸犯了法律?”

“有一說一,是非曲直要分得清,問題就是問題,不能包攬,不能偏袒,更不能視而不見。”

傅瑩花也說完了,兩種意見和態度讓屋裡的人更加陷入了沉寂。

等了一會,衆人紛紛開始發言,平安歸納了一下,大多數人的意見是,讓蔡保民的兒子蔡東坡將差價部分退出來,然後再給予蔡保民一個黨紀處分。

這時,已經到了年紀,快退居二線的紀高官說:“如果蔡保民不能被依法處理,將來還會有許多個蔡保民冒出來接着貪贓枉法。”

王經倫說:“這種意見當然是對的,但這個案子比較複雜。許多東西如果擺到檯面上,甚至拿到法庭上講,我們各位也要當被告的。”

“如果同志們要是認爲這麼做不會有損縣裡的形象,如果我們當被告有利於我縣改革開放的大業,我倒不在乎上法庭爲自己辯護。”

副書ji楊慶煌說:“我說說我的看法,大家議一議。我看這樣處理,讓蔡保民將差價款退出來上交縣財政,然後讓他提前退休,反正他也快到了。組織這邊代表縣委將這一決定向他通報一下,把問題講透,他應該是能接受的,也不再搞什麼黨紀政紀處分了。”

“老蔡五十多了,幾十年都過來了,這會晚節不保,可惜了。”

楊慶煌和王經倫一個思路。

平安閉了一下眼,看着傅瑩花,傅瑩花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過,基本對蔡保民的調子已經定了,估計傅瑩花再說什麼,就不是就事論事,而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傅瑩花應該不會再張嘴了。

王經倫這時說:“我看可以,爲了淡化處理這件事,最好叫蔡保民打一個因健康原因而提前退休的辭職報告,這樣,影響要小一些。”

對此,大家都沒有什麼異議。傅瑩花果然再也沒有吭聲。

通過這件事,平安深切的感受到傅瑩花的政治手腕還是不及王經倫,還有,市裡宗國勝總歸是也是支持王經倫的。

因此,在目前,在留縣,傅瑩花難以對抗王經倫。

但這絕對不意味着傅瑩花就是毫無動作了,蔡保民事件就是一個很清晰很耐人尋味的信號。

幾天後,蔡保民卸任,在卸任之後,他給平安打了個電話,聲音洪亮,笑聲哈哈,說自己也算是到了點了,退就退,回家抱孫子去,本想前來給平安當面告別,不過略有愧疚,畢竟在平縣長的職責內沒有給平縣長增光,倒是添亂了。

蔡保民說,還請平安有空,能來看看自己,別的不說,家裡還是有幾盒好茶的。並請今後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尚請平縣長高擡貴手,蔡某人不勝感激。

平安同樣的給蔡保民說了許多客氣的話,最後,蔡保民說自己的侄女蔡少霞年輕淘氣,希望平縣長能有空關照一下她的工作,平安說應該的,我還想聽她考我問題哩。

掛了電話,平安再次有了危機四伏的感覺,在縣裡,不知道哪件小事就會上升爲你死我活的鬥爭,真是步步需要小心,時時都要謹慎,說如履薄冰也不爲過。

人人都知道自己的後臺是郭全洲,比王經倫的後臺宗國勝還硬,但到底怎麼樣,平安到現在還是稀裡糊塗。

按照當下流行的說法,有了房子何愁沒有女朋友?平安對這種說法有些不以爲然,這種“女朋友”要區分是哪種類型的,是一夜情那種,還是覺得彼此感覺合適,隔三差五的能在一起睡覺玩玩排遣一下情緒壓力的。

至於能結婚的女朋友,這個真是不好找。

不然,自己沒在平安易居這個市區裡的人都公認的“豪宅”買房之前,也是有房子的,那能結婚的那個女人,在哪呢?

高倍的望遠鏡買了,可是連續兩次,平安有空回到小區裡,都沒看到那個練瑜伽的女人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

對面的那個屋子似乎忽然沒有了人,還是自己回來的時間段不對?

平安百無聊賴的用望遠鏡往每個能夠窺探到的地方觀望,視線裡除了被拉近放大的飲食男女之外還是飲食男女,無怪乎吃喝拉撒睡,家家戶戶沒什麼不同的。

其實想明白了,人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

這天,平安叫人來給陽臺那裡按晾衣架,上樓的時候看到小區裡的人堵着物業在吵鬧,一會下樓,業主們竟然將電視臺的人給叫來了。

在平安易居里居住的都是所謂的成功人士,幾個挑頭的業主對記者說小區裡有一片空地被物業佔了,投訴物業,物業不理,這不行,電視臺必須得給曝光,反了他們了,到底是誰給誰服務呢?服務的跑到權利人的頭上作福作威來了?

平安穿的斯文又體面,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幾個業主對着攝像機吐沫橫飛了一會,看到平安路過,有人認出來說這不就是那會在這晾牀單的!拉着平安要他代表業主對攝像機說幾句話。

平安哪肯!自己悄無聲息的住進來就是想清靜幾天,讓我上電視,這不讓我遭罪?

平安一面擺着手一面遮擋着自己的臉從衆人面前走了過去。

沒想到到了晚上,電視上將這一幕播了出來,平安的臉倒是沒有被錄上去,但是他擺手的動作被電視臺配上了解說詞,竟然成了業主堅決不同意物業的服務。

新聞機構真是會張冠李戴!

平安對左鄰右舍並不熟悉,不過他很快的就知道,自己的對面鄰居,一個看起來很文靜平時穿着很素雅的女子,是個“性工作者”。

有一晚平安回來,在進門的時候,對面的門開了,有個男子從裡面走了出來,平安轉頭看,發現這人竟然是那天拉着自己要自己對着攝像機講話的一個男子。

這男子對平安尷尬的笑了笑,下樓走了。

而平安記得很清楚,這男子的老婆,就是當時給自己打招呼說自己晾衣服的那個女人。

而後,過了一段,同樣是夜裡,平安又看到了另外別的男人從對面的屋裡出來。

這不同的男人不會是來對面和她暢談人生看星星的。

想想也是,平安易居里面不是都是“成功人士”嘛,有錢,這女的平時那個樣子,誰能想到她是幹這個的?近水樓臺,小區裡的男人不出小區,晚飯後佯裝在下面亭臺樓閣裡徜徉散步,幾步路就到了這女的屋子,而後兩人在屋裡嘁哩喀喳的將你情我願的事情辦完,付了錢下樓再散步回家,多好多順!這猶如從大老婆那裡溜達到“小妾”這裡一樣。而且小區安保條件很好,不用擔心被打擾驚嚇,簡直就是創新了皮肉生意的一種操作模式的先河。

平安猜測,對面的女人只是租住,並不是房屋的所有者。

果然,過幾天后他的這種想法就得到了印證。

這天平安從外面回來,在樓下拐角,在那個樹下的木板凳上,看到女鄰居在捧着一本書看。

地上小草綠茵,空氣中飄着一陣陣的玉蘭香味,沁人心脾,這女的像往常一樣穿着一件非常素雅的長裙,一頭烏黑的頭髮散開,臉上不施粉黛,有些天然去雕飾的感覺,加上手裡捧着一本書,看上去像一個大學生在溫習功課。

平安並沒有因爲職業的偏見而看不起這個女子,有時在電梯口遇見了,都互相點點頭。

這時,這個女的擡頭,很大方地向平安打招呼:“哎,帥哥!”

平安停住步,有些好奇,他想知道這女的看的是什麼書,竟是一本什麼詩集。

平安心裡訝然:“你看這個?”

長髮女子合起書說:“看啊,沒事就翻翻。雖然說現在人基本都不看書,但書總歸有人看的。你不覺得‘面向大海,春暖花開’這樣的句子很美嗎?書是思想的傳遞工具,讀書和思考是對自己的負責任。”

平安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女人。

她在給自己談思想,縣裡那些人卻整天的只想到利益,這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有文化的性工作者真可怕。

女子說:“你肯定是個公務員,而且,還有一定的級別。”

平安不打算問這個女的叫什麼,因爲她肯定不會說她的真名,那就是一個稱呼,一個符號:“爲什麼?爲什麼說我是公務員?”

“別問我爲什麼。沒有爲什麼,因爲這個院裡住的公務員不是你一個。不過,你比他們活的灑脫,你這種灑脫讓你和他們與衆不同,他們一邊享受着自己的身份,一邊又害怕失去自己的身份,所以小心翼翼又很謹慎,就像是‘一隻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卻總也飛不高’,而你不一樣,你就是在從事一份職業而已。”

平安笑了,女子又說:“不必憐憫,我的錢比貪官來得乾淨。同理,只要是自己用身體的某一部分掙來的,就實在。但你不實在。”

平安一驚,問道:“你怎麼就看出我的不實在?”

“你身上充滿了一種不確定性,你屬於那種‘活在過程中’而不在於結果的那種人,就是說,你如果面對困難了你會想法征服,但是征服過後你會覺得沒什麼挑戰,覺得不過如此沒意思,又離開重新去尋找另外的挑戰,去‘活在另一個過程’。”

“所以你活得不實在,和‘大衆’不一樣。但我不同,起碼身體自由。這房子不是我的,我是自由的,想走就走。”

這女的眼睛真毒。平安猛地問:“你是在校學生?”

她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不過,過幾天這女的就消失了,對面的屋也空了,而這個時候正是大學開學的時間。

隔壁小區裡,那個練瑜伽的女人,還是沒有出現。

平安想,也許隔壁小區那個練瑜伽的女人,和這個已經離開的女鄰居一樣,乾的也是同樣的“工作”,都像是候鳥一樣,到了離開的季節,就走了。

這一切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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