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難得,這一次落兮靜靜地聽着林學寅的分析。落兮在心裡不得不承認,父親說得很有道理,自己把問題想得太簡單了。
但是聽到父親要自己回去住時,落兮還是搖搖頭說:“我認爲,我還是住在這裡好。”
看到落兮這一次沒有頂撞自己,林學寅的表情本已經緩和了,聞言面色又是一沉,自己的女兒難道就不明白自己的關心?這番話是白說了?
落兮看看父親沉下來的面孔,想想說:“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就算躲,還能永遠躲起來,永遠不出來?如果有人想對我有所圖謀,躲,不是好方法。”
林學寅沒有想到落兮是這樣說,這話也有一定的道理,但還是面色不愉地說道:“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面冒什麼險?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落兮搖搖頭說:“謝謝父親的好意,不會小心的,再說還有錢小寶在我身邊。”這句話落兮說得很溫和,也很堅決。
林學寅哼了一聲,落兮的倔強他是見識到了的,說不回去就是絕對不回去,心裡盤算了一下,成天躲着確實不是辦法,心裡慢慢有了主意,也不和落兮說,站了起來,氣哼哼地來一句:“你自己小心。”說着就向外走去。
王雅芝也站起來,溫和地對落兮說:“落兮啊,什麼時候都可以回家去,啊。”
這一次,看出父親和繼母確實是爲自己考慮,落兮沒有再擺臉子,站起來送到門口。
林學寅擺擺手,制止了落兮的相送,落兮關上房門,慢慢地坐回到牀上。
父親也是關心自己的,可是……落兮的心很亂。
落兮想起了母親的手稿,想起了父親對四合院的破壞,想起了父親並不識得母親的髮簪,想起了父親對自己曾經的漠不關心……可是,今天,父親就像變了一個人,他竟然在關心自己的安危。
落兮很不舒服,她已經適應了父親對自己的不聞不問,漠不關心,這突如其來的父愛帶給她的不是喜悅,而是莫名的煩惱,因爲,在她的心底,她早就淡漠了對父親的情感,她是準備要拿回屬於母親的一切,要替自己的母親討一個公道的。
房門被輕輕地敲響了,傳來錢小寶熟悉的聲音:“落兮,是我。”
落兮走過去打開房門,勉強對錢小寶笑笑,落兮不想掩藏自己的情緒。
錢小寶回身關上房門,看到落兮眉頭輕鎖,走過去安慰地拍拍落兮的肩說:“他們有沒有難爲你?”
落兮搖搖頭,看着錢小寶,看着他大大的眼睛裡也有着擔憂,不禁問道:“你說,謝家真的會把一切都算到我的頭上?”
落兮不是怕謝家的人,雖然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是落兮對自己的身手還是相信的,只要對方不是用槍。
錢小寶凝視着落兮的眼睛,從認識落兮那一天起,落兮就是無憂無慮的樣子,快樂着,一心爲着福利院的孩子,不論是和自己在一起,還是和孩子們在一起,她都是那麼快樂,即便是被郝銳欺負那次,她的眼睛裡也只有着憤怒,而這一次,他在她的眼裡看到了擔憂,心不由一痛,他不想她不快樂。
但是,錢小寶也不想欺騙落兮,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酷,你逃避不了,也無法逃避。
錢小寶凝視着落兮,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反問道:“你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落兮緩緩移開自己的視線,望着窗外,黑沉沉的窗外,這一刻,她忽然想起宋修文,宋修文真的是如父親所想的那樣打算嗎?
“落兮,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和你沒關的,你一直在退讓着,謝玉衡的死,只能說她識人不明,咎由自取,雖然,她本可以不死的。至於謝家,我想,他們悲痛過後,若是能理智地想一想,必然也會明白的。”錢小寶認真地說。
落兮收回視線,轉而望向錢小寶,有些憂鬱地說:“我也明白,可是,我的心就是很亂。”
錢小寶能理解落兮此時的心情,他很想把落兮擁在懷裡,安慰她說不要怕,一切都有自己呢,可是,他不敢,他怕自己的此舉會被認爲是乘人之危,他只是輕輕抓住落兮的手,用力地握握。
這一夜,沒有任何意外發生。落兮並不知道,自己的隔壁是宋家的兩個保鏢,對面父親也安排下了人,而錢小寶回到房間裡後就打了電話,現在,她的身旁多了好幾位保護她的人,而宋修文也在這個時候回到了京城。
第二日,落兮同往常一樣早早就醒了,今天是週六,早早的潘家園就開了門,這個時候,市場裡已經是人頭攢動了,落兮站在窗口望了一會,很想着下去轉一轉。
洗漱了一下,自己若是一個人出去了,錢小寶也會擔心的,想到錢小寶昨晚溫情地凝視,落兮的臉紅了一下。
錢小寶也該起牀了,落兮撥了電話過去,兩三秒的時間,電話就接通了,接着,錢小寶就來到落兮的這邊。
兩個人都習慣早起的,這個時候又是潘家園有名的“鬼市”,錢小寶知道落兮是想下去看看的,總不能因爲擔心謝家的報復而一直不下樓的吧。
兩個人手拉着手下了電梯,誰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兩扇門先後開了,接着出來的四個精壯的男子,他們互相看了一下,在落兮和錢小寶消失在電梯門前的一瞬間,忽然就向對方動起了手。
睡了一夜,落兮的心情明顯地恢復了不少,謝家的事暫時忘在了腦後,和錢小寶出了酒店的大門,在臺階上站了一下,酒店的門前視野很是開闊,不大的廣場上沒有幾個人——早起的都被潘家園的“鬼市”吸引着。
兩個人慢慢走下臺階,落兮並不是很急切,連着幾天的淘寶,每天都有收穫,讓落兮的心態平淡下來,只要保持着平常的心態,就能夠發現好東西,不必急於求成。
下了臺階,兩個人鬆開手,稍微拉開些距離,早晨起來,還是都習慣活動一下,舒展一下身體,兩個人邊走邊做着伸展運動。
王三坐在越野車裡,很有耐心地等着,一個早晨,他已經抽完了三支菸了,僱主給的報酬真是豐厚,只要撞死了那個女人,就是一百萬。一百萬,足夠自己幾年的花銷了,王三在心裡對自己說,冤有頭債有主,自己只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與自己無關。
剛要點着第四根香菸,就看到目標和一個男子手拉着手走出酒店,王三叼着香菸,拿着打火機的手停頓了一下,接着把打火機扔到一邊,手摸到鑰匙,輕輕一擰,發動了車子。
真是一輛好車,發動的聲音很輕,在寂靜的早晨,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可惜了,這麼好的車子就要被丟棄了。
車子輕輕地顫抖一下,緩慢地動地來,王三控制着車速,目標就在前方四十多米遠的地方,只要一腳油門,瞬間,就能把那個女人送進天堂。王三根本沒有瞧那個男人,不要去管那個男人了,目標,就是那個女人。
車頭從後方對準了女人,王三在心裡說:“不要怪我,要怪就去怪僱我的那個人,我不來,也會有人來。”
腳在油門上輕輕一踩,車子低低地轟鳴着,驀地提高了速度,向着女人的後背衝過去。
遠遠的,落兮聽到了車子發動的聲音,這麼早就有人出去啊,只是,這車子的聲音不大對勁,這是廣場,這聲音顯示的車速快了些吧。
身體的反應遠遠快于思維,落兮的頭腦剛剛想到車速,身體已經條件反射般地感覺到不對勁,聲音離自己太近了,還是在身後,無暇顧及其他,只來得及側頭看一眼錢小寶,看到錢小寶吃驚的面龐也正望過來,不,是望向自己的身後,兩條腿就優於大腦的命令提前動起來。
王三將油門一踩到底,四十米的距離轉眼即逝,他彷彿已經看到面前的女人飛向空中,在空中劃個優美的弧線,然後再重重地落在地上,離開的路線早就看好了,車子都不必停下來,直接右轉,就是潘家園前寬闊的馬路,這個時候,是一天裡交通最好的時候。
車子的速度快速地提高着,還有十米,面前的女人忽然飛奔起來,你跑吧,再快,你也快不過車子,王三的視線劃過那個男人,他正驚愕地回過頭來,王三殘忍地笑了一下,算你走運,一百萬裡沒有你的性命,不然,我不介意轉一下方向盤。
王三收回了視線,車頭筆直地對着奔跑的女人,前邊是空蕩蕩的廣場,你能跑到哪裡?
落兮敏銳地覺察到身後車子的企圖,那轟鳴的聲音,那緊追不捨越來越近的聲音,無不顯示着他的企圖,落兮只來得及看到錢小寶驚愕地迴轉身子,眼角內車頭的方向筆直地對着自己,真的是衝着自己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