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陸文龍來說,他一直都不把趙逸舟的行爲放在眼裡,見過了大江大河,對小溪溝的浪花哪裡還有什麼興趣,原本甚至連動手的興趣都沒有,只是看在那條路,纔有些搖頭罷了。
假若外面碰見的不是那個李副縣長,他可能會把趙逸舟暴打一頓就離開,只是他還算了解這個曾經的副校長,是個善於鑽營也樂於鑽營的,就算是爲了他能升官,起碼也幫助建立了棒球基地,到現在爲止那個縣裡面的棒球基地也屬於麻子在管理,也在源源不斷的給自己和棒球行業輸送新鮮血液,這一次麻子去平京過春節就帶了好幾個縣裡面和渝慶的好苗子過去觀摩。
但現在齊天林顯然不認爲這位李副縣長有禮賢下士到自己這個破舊不堪宿舍樓來登門拜訪的興趣,就算要找自己談談也是喊自己去縣委大院感受縣大老爺的威風。
果然,等陸文龍走過樓梯轉角,就看見兩個男人站在自己的門前,其中一個當然就是手臂打着石膏繃帶掛在脖子上的趙逸舟,另一個不是他形影不離的杜習,而是一箇中年男人,路燈下顯得頗有官味的一個男人,陸文龍當先開口:“怎麼?還有什麼指教?”
趙逸舟臉上的表情變幻幾下,路燈昏暗的陰影下不太清楚,但陸文龍依舊能從他飄忽不跟自己直視的眼神裡面看見多種多樣的情緒,那個中年男人一巴掌就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厲聲:“剛纔給你說的什麼!”
趙逸舟咧嘴使勁的咬了一下牙,才正對着陸文龍:“陸文龍,我是來道歉的,我沒有處理好乾羣關係,也沒有切實的把自己當成人民的一員,犯了狂妄自大的毛病,我必須要從思想根源上尋找……”隨着熟練的話語抖摟出來,臉上表情越發自然,還透出了那麼一點誠懇的味道!
陸文龍暗自給下面撣撣手指
。兩名小崽子就悄無聲息的退下去,他自己抱起手臂,專注的看着眼前年輕人的發揮,趙逸舟的狀態也越來越好,到後來幾乎是聲淚俱下,聲情並茂的完成,還有個作勢要下跪的動作,陸文龍居然也不伸手攔。已經入戲的趙逸舟毫不猶豫的就跪下去了,旁邊中年男子顯然很滿意,臉上帶着讚許的目光轉頭看陸文龍:“陸文龍同志,子不教父之過,逸舟沒有教育好,我有很大的責任。這一次,就請你給他一個機會。”
陸文龍發現自己居然有點羨慕這樣一個父親,不是羨慕這個父親在什麼位置,而是羨慕這種父親言傳身教,又爲了兒子不顧臉面的感情,所以臉上有點帶笑:“您是?”
趙逸舟的父親態度非常好:“我是縣委常委也兼交通局局長,這一次的事件是好事,早早給我們敲了警鐘,不能讓逸舟被狐朋狗友拖下水。遠離那些不法犯罪分子,啓東同志也指示我們要先獲得你的原諒,才能談別的事情。”
陸文龍腦子裡幾乎就想拂袖而去,但那句狐朋狗友不法分子,卻讓他若有所思的蹲下來,跟跪着的趙逸舟差不多高度,輕聲:“你就這樣把杜習賣了?”
趙逸舟年紀只比陸文龍大一歲,同樣還處在二十上下的年紀,陸文龍走南闖北翻山過水。算是修煉出比同齡人見識廣博。落落大方的氣質,趙逸舟則是早早在官場廝混。同樣也比同齡人更油滑隱忍,該低頭的時候能看清局勢,這時候卻還是露出年輕人的本質,眼光猛睜一眼才強抑住:“他……罪有應得。”
陸文龍有點嗤笑,但沒笑聲:“你知道麼?你現在跪的不是我,不是你說的那些道理,跪的不過是權勢,你們口口聲聲講的那些大道理,你們從來都不往心裡去,還不如我們這種袍哥人家,滾吧,這件事原本就跟我無關,是你們自尋煩惱,明天我就走了,有空到渝慶來找我喝茶!”直起身,也不跟那位中年男人打招呼,自己就靠在門邊,提高點音量:“走吧!”
其實是說給下面的小崽子聽的,果然兩個小崽子就一溜煙下去通報消息了。
趙逸舟有些驚疑不定的起身,跟父親一起下樓了,陸文龍看着他們的背影,臉上真有說不出的意味,輕輕搖頭。
這官場的無恥骯髒,他是愈發的見識了,小縣城比大城市更甚。
可以想見,在這樣一位父親的幫助下,趙逸舟的那些放在平頭百姓足以入牢的行爲,都會被輕輕帶過,甚至來見自己,也不過就是表達一種姿態,更多隻是這位父親對自己兒子的教育過程,這樣的人以後還要成爲管理民衆的人?陸文龍不禁想起了那個徐少康,簡直就是一丘之貉,豈能是自己這個小市民能解決的?
國家縣城之禍!
一時間真有些意興闌珊,還是回渝慶做好自己的事情罷了。
過了一會兒楊淼淼纔跟陸娜上樓來,陸文龍甩甩頭,把這些事情選擇忘記:“我去打電話,你們收拾一下自己的衣物,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家。”
他是給阿光阿林他們打電話,叮囑一下關於趙逸舟的事情,關注一下那個杜習到底會被如何收拾,他不可憐對方,只是想通過杜習的下場看看趙逸舟一家究竟有多大的能量,能把趙逸舟徹底的從那個公路案件中摘出來,想着明天自己還要走那條爛路,順便要阿林阿光他們注意自己老婆孩子的安全:“實在麻煩,就早點把她們送回渝慶,那個李副縣長要找我,就把我們現在的規模跟他談談,也介紹一下我們跟渝慶市委書記也有往來,他會動心的
。”
陸文龍不愛用這些官場關係,剛從平京回來他還試着想多跟領導們聯絡,可越接觸,就越覺得危險,還是遠離那片天地,在自己的地盤打拼,當然現在能拉虎皮做大旗的鎮一鎮也是有用的,雖然渝慶跟這邊沒行政關係,但總歸能說明自己的層次。
阿林阿光應了。
掛了電話轉身,才發現陸娜早早的換了睡衣躺到外面的牀上被窩裡睡覺,臉朝裡面不吭聲了。
略微奇怪,往日都要自己看電視多久,忍住伸手幫她掖被子的手,直接到陽臺上衝洗一番,楊淼淼手腳靈便已經把兩人不多的一點衣物行李都收拾好,也早早的躲進被窩了:“挺喜歡這張牀,比家裡的席夢思還舒服……”她可沒什麼害臊,等陸文龍一上牀就扒了他的褲子伸手掏,陸文龍今天也有點煩悶,索性放鬆一下。
這一下兩人都喝了點酒,狀態奇佳,時間就拖得有點長,可把外面的小妮子害得夠苦,結結實實的跟着裡面節奏把自己搞得魂不守舍!
第二天一早出發時候都還懨懨的沒精打采,神清氣爽的兩口子也不在意,把她扔後面就駕車出發,陸文龍是個不拖泥帶水的性子,蔣琪和蘇文瑾都說好了,就直接出發,那個李啓東根本就不在意。
楊淼淼還圖新鮮的在縣城裡面開了一段,陸文龍下車買過幾次吃食,小縣城都還是有些比較特別的特色小吃,算是帶着中午吃,只有陸娜沒了玉米棒子,嘟着嘴蜷在後排座位上睡眼惺忪。
只不過坐在副駕駛,陸文龍偶然的遠遠看見一輛白色桑塔納停在一部藍色雙排座貨車後面,兩個小夥子從後備箱裡搬出一麻袋鼓鼓囊囊的東西放到敞篷貨廂,陸文龍遠遠的感覺就是一麻袋紅薯,那輛藍色貨車門上噴塗的單位是縣養路段,他只是把目光集中在那輛白色桑塔納上多看了幾眼,沒發現駕駛座上有誰,楊淼淼就一轟油門把車掠過了,他們的車上倒是在香港貼了深色車窗膜,外面看不見。
出了縣城,陸文龍就換過了楊淼淼自己來駕駛,十多公里以後就又開始進入那條極爲破爛的道路,現在還看不到什麼改變,纔過去一天嘛,但是剛開始顛簸,後面的長頸鹿就多事兒:“小媽……我想上廁所……”
一抖抖,楊淼淼也有點這個意思,叫陸文龍把車找個平坦點的路邊騎上去,藏到樹林背後,嚴密檢查周圍沒可能有人,再警告陸文龍不許偷看,就倆姑娘蹲在副駕駛門下的車邊噓噓。
陸文龍無意中瞥了一眼那邊的後視鏡,倒也看不見旖旎風光,最多能看見倆姑娘低着頭竊竊私語,自己笑着扭開頭,就從樹林縫隙之間看見那輛藍色雙排座貨車搖搖晃晃的也進入這個坑窪地段,兩個小夥子坐在二排座位上,前排只有一個駕駛員。
慢吞吞的就開到前面去了,所以等楊淼淼跳起來突然檢查老公有沒有偷看,陸娜囉裡囉嗦檢查屁屁有沒有沾上什麼花草,嘀嘀咕咕的重新爬上車,陸文龍腦子裡都轉悠的是那輛白色桑塔納和貨車車門上養路段的字樣,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越野車就被髮動起來,重新回到路面上,重新開始顛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