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果然按照陸文龍的安排，把自己的場子全部移走，城裡面一個都沒有，但是餘竹跟他商量一番，就讓江小船的人把二十來臺機器搬到郊區外面營業，再細分一點，還是五個點，每處只有四五臺機器。
彭俊這樣的人還是少，何況他是財迷了心竅，總認爲那些錢是自己的，自己搞會有更多的錢，跟着他走的話，還是做小弟，跟留下來跟着這麼大一幫人完全是兩碼事，何況混混天生就是喜歡抱團打堆的，除了他自己之前就籠絡的兩三個人，其他小崽子幾乎沒有跟着走的，反而是餘竹派了兩個自己的人跟上去，說好完事兒有優待……
這幫少年的第一次分裂就這樣被摁了下去，還是因爲錢！
所以到了年底接近春節的時候，陸文龍跟十來個弟兄覈算了一下，賬上的錢留下來年的資金作爲大頭，這邊每個人帶一萬回家，胖子等人也有一萬，小崽子們每人兩千，小頭目五千，在普遍月工資還不到一千的時候，真是歡聲雷動。
陸文龍就沒有回縣城去了，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回去的必要，蔣琪也不回去，因爲陸文龍春節以後就要去平京參加奧運會的集訓了，這一分別就是半年，說什麼她也不願回去，反正蔣天放兩口子也可以來渝慶過春節。
蘇文瑾也不回去，因爲古婆婆是一個人過春節，她就找好了這個理由，蘇明清覺得也合理，就同意了，張雅倫有點犯嘀咕，但是也決定春節上去看陪陪女兒。
小兄弟們也有沒回家的，同樣不是誰都有家可回。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所以這邊還剩了十來個人。陸文龍就打算一起過春節。他也不想回陸成凡那邊，因爲那邊現在簡直就是羣魔亂舞。
雖然陸成凡給他說了自己心裡明瞭，可陸文龍這段時間過去，那邊依舊亂得一團糟。兩千臺彩電已經運抵渝慶，存放在一個倉庫。整個公司的人，所有的人，都可以找陸成凡申請拿去賣。賣了以後結賬！
反正不管賣多少錢。只要按照每臺兩千二百元交回來就行，陸成凡根本不在意那兩百元的利潤，他是要通過這種方式迅速回籠現金，把銀行貸出來所謂的項目款變成自己可以挪動的現金。
所以這批電視機簡直就好像蝗蟲過境已經撒向了以渝慶爲中心的廣大市場……
說起來好像不多，但是在九一年的時候，二十一寸彩色電視機並不是人人家都買得起的東西。市面上常見的國產品牌在三千五到四千，所以這批彩電非常搶手。加上春節了嘛，要麼是有點過年錢想買個電視看春晚，要麼就是公司裡面的人想找過年錢，分外的賣力推銷，；連阿光他們都來買了一批走，幾乎一個月的時間，兩千臺彩電就消失殆盡！
陸成凡在過節前一共只收到不到八十萬的現金，整整有三百五十萬以上的貨跟資金都散掉了！這其中還有好幾萬是陸文龍的弟兄們付的現金，是湯燦清帶着來買的，陸文龍不想出頭。
告訴他這番情況的，居然是那個周阿姨！
過年前，陸文龍很偶然的一次返回陸成凡的公司，看見那個周阿姨坐在辦公室裡面寫寫畫畫，看見他經過：“你父親不在，過來坐一下？”
陸文龍跟她從來沒有過任何交談，想想也不拒絕，就走進這間從未走進過的總經理辦公室坐下：“周阿姨好……”
周淑珍有點寒暄的口氣：“最近的學習怎麼樣？”
陸文龍不想囉嗦：“就那樣……您有什麼事情找我？”
周淑珍也就言歸正傳：“你好像對我……有點意見？”
陸文龍就喜歡這樣的開門見山：“嗯……之前我在頤之食餐廳看見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很親密的樣子。”
周淑珍滿臉的驚詫：“頤之食？”
陸文龍直接提醒：“八月的時候，我父親不在渝慶。”
周淑珍回憶了一陣：“四五個人？”陸文龍點頭。
面前這個打扮姣好，年齡跟湯燦清一個層面，兩人卻儘量朝兩個方向發展氣質的女人，愣了一下，哈哈哈的笑起來：“是個年紀比較大的吧，比你爸還大……嗯，直接給你說了，是我爸……過幾天一起到我家吃飯看看吧！怪不得……”
陸文龍有點窘，但不尷尬，撓撓頭：“那就是我想岔了……”
周姨點頭：“也對，我一直沒跟你爸扯結婚證嘛……是他不願意的，何況你看他現在恐怕花花心思也不少，你們兩爺子都差不多！”
陸文龍終於有點尷尬：“我是認真的……”
周姨嘿嘿笑兩聲：“叫住你呢，是想問問那個老吳，你爸的這個老鄉，他提走了五十臺彩電，節前可是一個泡都沒有冒一個，就回去了……你瞭解他麼？”
陸文龍大翻白眼，這就叫利用奸臣？滑不留手的老吳是那麼好用的？想想張嘴：“不是個好東西……他當時怎麼說的？”
周姨無奈：“是你爸開了條子，我才批准提貨的，一般都是要求春節前就要回款，可是你看看這張清單，到處都是你爸開的條子，全都沒有回來……叫我怎麼做賬？”她是財務出身，所以財務部也是她在管。
陸文龍還是不把話說透：“沒事兒，這個人的根根底底我都知道，春節後他如果不回來上班，我保證把他揪回來……”停了一下：“春節後，要是還有哪些沒有回款的，您開個清單給我，儘量多點資料，我認識點人，他們去把錢討回來！”
周淑珍不太信得過少年：“唉……煩心事一大堆，不過總算今年春節也不算窮了……你怎麼過，要不要去蜀都看你的老丈人？”她對湯燦清還熟悉點，畢竟經手給大姑娘辦了個公司，兩人也一起逛過幾次街，不太容易有兩輩人的感覺。
陸文龍就起身溜號：“就是過來說一聲的，今天我送她回去，過兩天回來……”說完就跑了，他還得去袁哲那裡拜個年呢。
隨着各種各樣的人際交流，他居然也有好幾處不得不拜年的地方了，小白餘竹他們走前也挨個把一些行政關係走了一遍，他這幾天就是先去了荀老頭那裡，接着就是得去袁哲那裡，帶的東西不多，七八條煙六七瓶酒跟一個厚厚的信封。
這段時間他只跟袁哲見過一次面，電話倒是打過幾次，總的來說他還是不太習慣跟這種說話文縐縐，斯條慢理的打交道，但是袁哲體現出來的某種味道，似乎是他很仰慕的東西，所以一直都很尊重。
今天就直接到袁哲的家裡了，很一般的大學青年教師宿舍樓，一室一廳的小套間，沒有什麼豪華的東西，比較多的還是書，陸文龍喜歡這種感覺，隨手把東西擱在茶几上，就有點好奇的觀看已經被壓得有些變形的書櫃。
居然是袁哲在主廚，他愛人是個戴着眼鏡的斯文女子，笑着跟陸文龍打招呼：“沒想到你還跟我們老袁談得來？”
陸文龍搖頭：“袁老師是學問人，我求教他的。”
袁哲不跟陸文龍客氣，端着菜過來解圍裙：“開瓶酒……就你帶來的拿一瓶，我們還是喝點，過兩天我們還要回去見老丈人，我得先練練酒量。”
陸文龍一邊動手一邊笑：“我明天去見湯老……他酒量不大……”
袁哲端上一杯白酒看來確實有點怵，慢吞吞的抿了一點：“怎麼樣？你的攤子這個年過得好不好？”
陸文龍一直都事無鉅細毫無隱瞞的把自己這邊的情況描述給袁哲聽，生怕因爲遺漏了什麼導致別人的誤判，所以順口說了年底的分紅，袁哲睜大眼：“哦……果然你這些歪門邪道是生財之路啊，你老丈人估計都沒這麼多獎金……你還留了那麼多的備用金，打算幹什麼？”
陸文龍不隱瞞：“可以做的事情多得很，可以拿少部分出來繼續搞類似的東西，但是要換點花樣，免得出事，別的錢估計就要拿來做正事了，違法的東西能不沾就不沾。”
袁哲習慣沉吟說話，也就是先想好纔開口，不信口開河：“我們國家，迄今爲止，都沒有黑社會這種說法，都是電影錄像裡面港臺的東西，連地方惡勢力這種初步的提法，都極爲罕見，也不允許出現在媒體上。”
陸文龍聽得認真：“我們不惡……”
袁哲笑起來：“政府說你惡，你就惡……這就是人治的弊端，我們國家現在正處在一個人治向法治轉軌的轉型期，而且這個轉型非常的艱難，非常的長，因爲我們這個民族自古以來就奉行人治，這條路還很長……當然，你能認識到其中的不當，只是借用，這就是你的一個特點，要注意發揚……不然，總有一天，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袁哲的老婆使勁的拿筷子敲碗：“大過年！你們兩個說些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趕緊把這點酒喝了，別廢話！”
袁哲在強壓之下勉強收尾：“春節以後，我也要去平京的中央黨校培訓，我們約個時間再好好談，過年忙死人，我下午也要出去拜年！你那些東西正好！”
都得應酬，這就是我們的民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