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這兩年真的很少這樣有氣沖沖的感覺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爲什麼,當自己一想象到那種又沒人理會,孤苦伶仃的感覺,簡直如同潮水一樣襲來,渾身都不自在。
匆匆忙忙的離開,就是他不知道自己要真的發起脾氣來會做什麼,他似乎不願把自己暴戾的一面展示在姑娘們面前,可他剛有些漫無目的的走到街頭,就看見豆花鋪一個小崽子站在街口,看見他就彙報:“龍哥!我打算回市裡去一趟,田螺哥準備的燒白用料用完了,他們叫我回去拿。”
陸文龍默不作聲的點點頭,乾脆就回頭開車過來招呼弟兄上車:“我送你回去拿……”
可是這趟開車,他是真的有情緒,油門就有些重,速度有點快。
從大學這邊的郊區到市區,只有一條沿着嘉水江邊的公路,山城嘛,當年抗戰就是爲了防備日機轟炸的,層層疊疊都是山,所以江邊的公路都隨着山勢不停的蜿蜒,沒有爬山,就是在江邊跟蚯蚓一樣彎來彎去,說到底陸文龍也就是個沒駕照練開車也不過幾個月的新手,這種複雜點的路況注意力集中的時候好說,現在情緒不太集中,一個急轉彎過來突然看見一輛貨車,就手忙腳亂!
不幸中的萬幸是這個急轉彎是內彎,也就是在山體內側拐彎,而不是凸起在江水邊的那種外彎,陸文龍一下就把車衝上了路邊的山坡,然後沒什麼懸念的,速度過快的吉普車被一塊大石頭一扛就翻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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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種表面上上面是蒙着篷布的吉普車本來就是爲軍用設計的,在駕駛座後有個很粗的防滾槓,這種沒有什麼外力的翻覆一下就撐住了,車都沒什麼大礙,那個跟着一塊的小崽子也只是嚇得在車裡翻了個個兒,狠狠的摔在座位跟頂棚之間,頂部的蓬是破了。可是防滾槓完全頂住了,沒有讓車體壓住人,他居然就這麼爬出來了。
陸文龍有點慘,因爲車體是往他這邊翻的,給重重的撞在地上跟車體上,當時就昏迷了,還是那個小崽子拖了他出來,搭乘那輛貨車回來的……
等蔣琪簡直有點失魂落魄的跟着跑到醫院。看見那個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滿頭血跡的少年時候,差點自責得昏過去!
是湯燦清過來伸手一把扶住了有些搖搖欲墜的少女:“醫生說沒大事兒,就是頭部受到了撞擊,昏迷了……已經縫了針,待會兒做頭部清理。”兩人一起坐在旁邊的病牀上。
三四個少年都扔下手裡的事情過來有些焦急的看着,湯燦清熟練的指揮:“到了醫院就沒事兒。你跟着陸文龍的?你也去檢查一下?多虧了你把她送回來……給大嫂打電話沒?好,阿林會開車過來的……你們先回去吧,護士過來做清理了,鋪子裡面還是要打理的。”
在阿竹那個店裡就見識過三嫂的指揮勁了,何況湯燦清的年齡本來就要大一些,少年們分頭就走了,留下一個在醫院門口等其他人。
蔣琪簡直是有些渾身發抖的看着護士給陸文龍用酒精清洗頭部血跡:“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刺激他……”眼淚可是沒能止住的就開始流淌了,今天她這眼淚可算是流了好幾次了!
湯燦清卻安慰她:“沒事兒……要不你也回寢室去休息一下?”
蔣琪卻有些受暑假看的電視劇印象,繼續緊張:“他……會不會醒不過來?”
湯燦清忍不住就給她一小巴掌:“別說這種觸黴頭的話!醫生說了不會有事的!”自己卻也開始擔心起來。暑假她可也沒少看這種電視劇!
護士動作麻利,就跟洗大白菜似的,傷口倒是送到病房來之前就縫合了,主要是頭部到處散佈的血跡有點多,衣服也沒少沾染,有些奇怪的看看旁邊兩位姑娘:“傷者家屬?待會就把病號服給換上……”
蔣琪不關心病號服:“他什麼時候能醒?他嚴重麼?”聲音越發的急切,都有些顫抖了。湯燦清縱然剛纔跟醫生諮詢過,現在也一臉希冀的看着護士。
跟湯燦清年紀差不多的小護士習以爲常,只是有點小詫異這倆姑娘的容貌:“做手術的時候打了麻藥。本來就撞擊昏迷。等麻醉藥效過了,應該就沒事了……”熟練的收拾東西出去了。湯燦清想想就跟着出去拿病號服了。
蔣琪終於一個人面對陸文龍,那張一個小時以前還在身邊嬉笑怒罵的臉現在有些浮腫的躺在病牀上,歷盡辛苦得到的情感似乎突然就失去了,這讓少女真的是忽然覺得空落落的,哇的一聲就趴在陸文龍身側哭了起來……
直到身後一隻手摸到她的背上,才恍若未覺的慢慢轉身,卻看見蘇文瑾有些皺眉的站在背後:“怎麼回事?!他怎麼會搞成這樣?”語調很有些說不出的平穩,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年齡的樣子,阿林跟小白阿光也站在她背後……
蔣琪一個人自怨自艾的哭了好一陣,眼睛都有桃子一樣了,現在陡然看見個認識的人,有種看見親人的感覺:“出車禍……出車禍了!”
蘇文瑾上前兩步,站在牀邊俯下去認真觀察陸文龍頭上包紮的傷口:“我們當然知道是車禍,車都開回來了,我是問怎麼引起的,那個小弟兄說他一路開車都氣吼吼的……”不知不覺,蘇文瑾那個一貫有些柔弱的外表,只有在面對陸文龍的時候,在陸文龍身邊的時候,纔會陡然變得有點咄咄逼人,居然真有點大嫂的氣勢了。
蔣小妹是真覺得委屈,身上那股平時頤指氣使的公主味頓時就不見了:“我們……我們吵了幾句嘴……他……”說話時候不自而然的看了幾眼阿林他們……
阿光小白多精靈的人,趕緊拉阿林:“我們去外面看看……”小崽子一回來第一時間就打了電話給他們,連阿竹都知道了,阿林中午本來就在修車鋪,立刻喊了在這邊午休的蘇文瑾裝了一車人風馳電掣的就過來了,快到的時候還看見路邊翻着的車,一幫人還順便就推翻回來,把車都開回來了,因爲阿林也有那把車鑰匙,陸文龍那把居然被那個小崽子拔走了,阿光對這個小子簡直讚賞有加!
現在明擺着是陸文龍的家務事,一幫弟兄趕緊閃到門外去,不攪合!
湯燦清這個時候就捧着病號服過來:“咦?你們動作還很快嘛……”本來也是,這邊送醫院叫人傳達消息都是步行,那邊電話通知,阿林的車開得又快,真晚不了多少。
小白鬼頭鬼腦的拿手指指裡面:“大嫂來了哦……醫生怎麼說?”受傷對他們來說倒是家常便飯,只是這次昏迷了還是比較少見。
湯燦清注意力在裡面,隨口:“沒什麼大礙,估計醒過來就等着慢慢養傷了。”說着就推門進去,阿光他們是真好奇啊,湯燦清卻一把把門關上了。
蘇文瑾坐到牀邊上,小心的拿手絹給陸文龍擦額頭沒有被護士清理乾淨的邊角,口中不愉:“你們都能天天在一塊兒你還有什麼不舒坦的,吵什麼吵……”
蔣小妹真委屈,就看見湯燦清進來:“哦……問她!我就是因爲她才,才說了幾句的!”
湯燦清年紀大些,臉皮也厚些,臉上掛得住:“嗯,都照面了……也好,那就明說,免得又搞出這樣的事情來。”
蘇文瑾驚訝得嘴都合不攏,她跟蔣琪不同,湯燦清沒有給蔣琪上過課,那個老師的稱號不過是個稱號,印象沒有那麼深刻,蘇文瑾就不同了:“湯老師?”她是知道密斯湯也來了華西師院這邊進修,可現在……
蔣琪坐在病牀邊的板凳上嘴快:“她現在是三嫂了!不是老師了……”
蘇文瑾坐在病牀上,病牀都有些高,她這麼坐着雙腳還有些吊着落不了地的樣子,比蔣琪就要高一些,更加驚訝的這麼看着湯燦清:“你……”
湯燦清不等她驚訝,快步走過來,坐在旁邊的空病牀上,這裡不過是個區級醫院,沒有什麼複雜的設備,兩人間也就是稍微安靜明亮一些,她捋捋頭髮到耳後:“剛纔就是跟蔣琪說這事,結果爭吵了幾句,氣吼吼的就走了,結果出了車禍,現在乾脆都在,一次說清楚,免得再出什麼幺蛾子,嗯,我就是要跟他在一塊……三嫂也罷,別的稱呼也無所謂,反正別叫老師,聽着刺耳……”
蘇文瑾就忍不住轉頭看看右側低一些的蔣琪,頓時覺得這位纔是慈眉善目的好姑娘,老師啊,在她眼裡永遠都是比較高高在上的存在,什麼時候也插足到自己這裡來了?!
蔣琪也擡頭看她,皺住眉頭輕聲:“我……沒吵,我就是不高興,說了兩句不好聽的。”
湯燦清直接:“這事兒不怪他,早就這樣了,我那時還是老師,所以不願意公開,你們接不接受這都已經是既成事實了……”
就在蘇文瑾腦子裡似乎突然有點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的時候,突然發現陸文龍的臉上開始胡亂的抽動起來,似乎很有些痛苦的樣子,她就一下驚呼:“有反應了,要醒了……”
三人的注意力都轉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