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廚房煨着的燕窩粥。”
衛央修長的手指撥開盒蓋,將裡面的彩瓷小碗端出來,手指碰着碗壁,試了試溫度後,笑道:“正好,不燙,若兒先喝點兒潤肺。”
玉勺子綠色似碧荷,落在彩瓷小碗和濃稠的湯汁中,別有一番美感。
將碗遞來。
凌若點頭接過,小口小口,也不出聲,直到將最後一口喝完,才錯開眼,躲過衛央熱的灼人的視線。
“爲什麼要瞞着我。”
翻舊賬了。
啪。
衛央手指微顫,沒拿穩粥碗,掉地上碎開。
鳳眸垂落,“我喚人過來收拾。”
轉身,倉皇狼狽,竟欲躲走。
他……如何解釋?
“衛央!”
凌若聲音裡帶着質問,“這就是你對我的態度?這就是一個丈夫對妻子的態度?有什麼事不該兩個人一起解決?可你?瞞着我騙着我哄着我!甚至不惜跟我割袍斷義還是在新婚當晚!”
——“衛央!你好狠的心!事已至此,你甚至連個解釋都不願意給我?”
“我……”
衛央面色慘白,啞口無言。
許久,黯然低頭,鳳眸含着灰色,“此事,是我思慮不周。”
“可若兒……既然你已知道事實,便清楚我……再沒幾日可活。”
衛央擡頭,鳳眸定定地望着凌若,裡面遍佈深情和乞求——“最後的日子,若兒還想跟我,相敬如冰嗎……”
裝可憐!
這男人竟然在裝可憐!
凌若覺得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特麼的給跪了!
更該死的是,她對這男人裝可憐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心軟的一塌糊塗。
唉……
都是命啊。
兩人在一起膩纏了半下午的時間,凌若終於從衛央嘴裡套出當初爲什麼要留下莞貴妃的性命——
赤石。
將這東西的名字刻在心頭,凌若換上了衛央的腰,觸手,都是咯人的骨頭。
這幾個月,她過的如遭地獄,衛央所受的痛肯定比她更深重!
都是這人自己作的。
不就是抽乾血嗎?不就是換個血嗎?只要衛央能活着,她有什麼可在乎的?
心裡發狠又發恨,狠狠咬着嘴下的
肉。
衛央卻毫無察覺。
每日泡在能把皮膚給灼爛的藥液裡,他的身體早就喪失了疼痛的觸覺,因此,見凌若埋在自己腰間不知做什麼,竟笑道:“若兒不想我?竟想這些?”
色魔!
凌若狠狠擰了他一下,衛央依舊沒有察覺,“恩?若兒怎麼不說話?”
凌若渾身僵住。
她!也發現不對勁兒了!
竟然沒有痛覺了?
衛央的身體狀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換血之事,不容延緩!
“主子。這事我不同意。”
紅緞定定地看着凌若,聲音斬釘截鐵,“在我看來,十個衛央的命都比不過主子您!憑什麼要用您的命換他命?”
“您就是把我打死我也會攔着!絕不同意!”
信誓旦旦,態度決絕。
凌若不敢看她的眼。
紅緞比她晚到了三天,正好她昏迷醒來,紅緞一行人也趕到了衛京,並且從扶桑口中得出了真相,專門尋她來表明態度。
雖然語氣嚴厲,但到底是因爲關心她……
嘆了一口氣,“緞兒,你聽我講……救衛央的命,不代表我必須身死……”
前世醫療技術發達,她也學過些簡單的操作,只要輸血的同時往體內送相同血性的血……不至於徹底死亡。
可紅緞不懂。
“您若非要救衛央,我不介意現在就去殺了她!”
紅緞的話,讓凌若心尖發寒。
“你……”
“我說到做到!”紅緞語氣決絕。
衛央算什麼?她主子的一個男人而已!死不死只是主子傷心幾天的問題!而主子的命絕不能爲了任何人丟!
“緞兒!”
凌若表情嚴肅,擰眉道:“你何苦如此偏激?我都說了!不會死!”
“我不相信!”
紅緞紅着眼眶,眼淚吧嗒吧嗒往外落,嗓音嘶啞,“對衛央來說你是他的救命良藥!可對我紅緞來說!你是主子是姐姐是我紅緞的依靠!哪怕我死也絕不會讓你死!”
說着說着,猛然想起一事,上前抓住凌若的手臂,聲音發顫,“主子……你說我的血行嗎?如果我的血能治衛央,就用我的血啊!”
凌若心頭髮顫,酸澀不要命地涌到鼻腔。
她……
“你放心。”
凌若深吸一口氣,強壓下落淚的衝動,“就算爲了你們,我也不會拿自己的命做玩笑!”
紅緞眼淚落的更兇。
怎麼可能!
把身體的血全換走,神仙都活不了啊!
……爲什麼?爲個衛央值得嗎?
可迎着凌若殷切真摯的眼神,紅緞實在無法說出否定的話,只能點頭,“我……信您。”
心底卻劃過決絕——實在走到那一步,她不介意殺了衛央!
唉……
凌若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無奈地嘆一口氣,心底劃過苦澀喟嘆……以及,暖流。
因爲有這些人的存在,她才找到了活着的意義,才徹底融入到這個世界。
拉着紅緞的手,坐到一側的榻上,凌若指了指擺在酸榴木桌子上的藥膳,“我不會虧待自己,你瞧,這不一早上就喝上藥膳了?緞兒放心,這條命是我的……我不珍惜還有誰會珍惜?”
聲音柔軟,帶着安撫。
紅緞暴躁的情緒穩定下來,順着凌若的手指望過去,可等她眼神掃到那藥膳裡的紅棗時,眼神微縮,詫異道:“您不是最討厭吃紅棗嗎?”
凌若手指微僵,眼神躲閃。
她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沒想到還被紅緞捕捉到了。
疑惑之色更重,紅緞拿起勺子去舀那藥膳,在裡面翻出了枸杞、桂圓、紅棗……全都是補血養氣,而且……適宜產婦食用的!
她跟在凌若身邊久了,對藥草藥性也有頗多研究……
這東西!
是養胎的藥膳。
紅緞面露驚駭,不可置信地捂脣喃喃,“主子……你爲什麼要喝這些東西?你又沒……”
聲音戛然而止。
懷孕?
天啊!主子不會懷孕了吧?
三個月了,主子的月事都沒來,姐姐雖然隱晦提過,但她一直以爲是最近太過操勞了,從來沒往這方面想……
可!若真的什麼情況都沒,主子爲什麼要喝安胎藥!
嘴脣發顫,紅緞死死摳着凌若面上的表情,一字一句,“主子,您是不是懷孕了?”
完了。
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凌若心裡無數個草泥馬奔騰。
使了勁兒往後扯自己的手,卻怎麼也扯不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