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再敢出聲了。
皆往後退了兩步,後背發寒。
之前他們敢插嘴鬧事,無非是仗着這鹽幫不敢把自個兒怎麼着,可現在……一言不合舌頭都割了!他們誰都不想當那個出頭鳥!
看到這一幕。
凌若臉色的冷色更深——人性,本賤啊。
半刻鐘之後。
紅緞帶着夭姐過來了。
凌若望過去——夭姐穿了一身桃粉色長裙,數月不見,愈發嬌俏魅人,手裡提着個木箱子,應該是她的那些剖屍工具,臉上含笑。
“當家的。”
見凌若後,行了一禮,二話不說便吩咐下人將那屍體擡到木板上,帶好手套,當着衆人的面,面不改色地掏出利刃和刀片。
凌若眼神微合。
不是不敢看,而是不想看。
左右最後的屍檢結果都會出來。
吩咐鹽幫店裡的跑腿的給端了一壺茶,擺在旁邊臨時搭建的小桌子上,微翹着二郎腿,輕抿茶香。
這茶是沉茶,不比新茶青嫩香甜,卻別有醇香味兒。
似陳年老釀,帶着歲月和光陰的味道。
眼底恍惚。
一個不穩,些許茶湯濺在手腕上,凌若垂眼看去——縱橫的疤痕。
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這是……她爲衛央取血時割的傷口。
有上好的金瘡藥能去掉這些傷口,可她卻不願意去。
就讓這些傷疤留着吧,時刻提醒自己,別再想起那個狠心的男人,別再想起那荒唐的愛。
衛央。
心頭苦澀,連茶都品不出什麼滋味。
擱下茶杯,抽回心思,袖口落下,蓋住手腕上的傷疤。
屍檢結果出來了。
凌若示意夭姐聲音大點兒,說給圍觀的居民。
“死者死於午時一刻,死因是因爲服了大量的砒霜。”
人羣細細的不滿聲響起。
“這仵作沒見過啊……不會是瞎講的吧?”
“傻了去吃砒霜啊?又不是自己找死……”
“鹽幫也真是的,自己做的孽不敢承認,卻賴人家吃砒霜……以後再也不來鹽幫了,再有鹽幫標識的鹽也不用了……”
……
雖然不敢大聲質問,唯恐生命安全遭到威脅,但人羣中仍
是不信者居多,嗡嗡的聲音跟蒼蠅一樣。
凌若抽開了那王氏嘴巴里的布,聲音冷淡,“你有什麼好說的?”
“血口噴人啊!”
當街被綁,又被堵住嘴,王氏早被激出來血性,一開口就尖着嗓子,“你們鹽幫好大的能耐!黑的說成白的!不知道今天弄成這家當到底沾了多少人命!我今天就算……唔。”
凌若把那麻布又塞進她嘴裡。
還是不招?
凌若挑眉,轉身望向一直不出聲的慕婉兒。
“東西搜出來了嗎?”
慕婉兒眼底一閃,遞出一個木盒子,“在死者家裡搜出來的。”
人羣又恢復安靜。
驚疑地眼神攥着那木盒子——那裡面裝着什麼?難不成是鹽幫的證據?
凌若扒開。
將裡面的紙條拎出來後,終於起身,走到人羣正中,神色淡漠的轉了一圈,讓手裡紙條上寫的字跡好生生的被所有人看到——
今,爲王錘開砒霜五兩,特此爲證。
後面寫着福榮堂掌櫃的名字,還印有福榮堂特有的印泥。
王錘也寫了自己的名字,扭扭歪歪,卻能認清楚。
剛纔鬧得最兇的幾人瞬間安靜了。
王錘是死者的名字。
——這!這砒霜竟然是王錘買的!
不可能。
有人下意識的搖頭,“王錘傻了纔會買砒霜自己吃,然後來你這鹽幫鬧事……”
凌若清淡的眼眸掃過,眼底不帶任何感情,“可不是傻了?要不然怎麼囂張到來我鹽幫門口撒潑。”
“你……你別這樣講,說不定是你鹽幫爲了殺……”
後面的話,編不下去了。
笑話,鹽幫家大業大,特意買了砒霜去殺一個沒有任何利益糾纏的賣糕點的人?
鹽幫又不傻!何苦爲自己惹上一身臭!
凌若收回紙條,倏然轉身,抽出手下腰間的佩劍,露齒一笑。
米白的牙齒,如惡魔眼底的冷光。
手起刀落,砍了三條性命。
正是那王氏和兩個雙胞胎女兒的!
人羣陡然燥熱,驚叫和斥罵聲快把凌若給淹沒。
“喪心病狂!就算那王錘是自己找死!你也不能殺了人家妻兒啊!”
“當家殺人!鹽
幫無法無天了!”
“守城軍呢!快過來抓走他!”
各個憤慨,紛紛化身爲正義的守護者,指着凌若的鼻子大罵,好像她做了天大的根本無法被原諒的錯事!她活該被口誅筆伐!活該被戳脊梁骨!活該受萬人唾罵!
可,誰給他們的權利?
凌若劍尖並未收。
遙遙對着那些說話的人。
劍尖指過一人,一人便噤了聲,到最後,滿條街鴉雀無聲。
“誣告、栽贓我鹽幫,欲損我名譽,我爲何殺不得?”
凌若聲音發冷,紅袍如血。
“我鹽幫斥資百萬救陽城全城居民時你們怎麼不提意見?”
“現在?利用過了就容不得了?”
“以爲我鹽幫是妓女?你們上了拍拍屁股就走?”
“不……也許在你們心裡,鹽幫連妓女都不如,起碼那些嫖客爽了走了離開了還能誇兩句,而你們一個個的跟大爺似的,還要反過來再吐一口唾沫?”
“我凌若還想問一句!”
“天理何在?!”
咔嚓!
將長劍插在地面上,縱橫的裂紋以劍尖爲中心蔓延四周,密密麻麻如同蛛網,滲人發毛。
凌若負手,眼底帶着鋒芒。
“今日,我凌若在此立誓。”
——“無緣無故辱我鹽幫者,殺!”
“無緣無故污衊我鹽幫者,殺!”
“找事鬧事擾亂我鹽幫者,殺!”
“忘恩負義妄圖踩我鹽幫者,殺!”
一連四個殺,字裡行間的殺氣瀰漫在整片空氣中,在場之人無一不膽寒,無一不心驚肉跳……因爲他們從凌若那欲殺人的眼神中能看出來!
她敢殺了他們!
雙腿發軟,一些膽子小的人開始往後退……
凌若抽回長劍,將劍塞到身後手下的劍鞘中,結果慕婉兒遞來的手帕,將每一根手指都擦乾淨後,這才緩緩擡頭。
聲音如從地獄勾來的火。
“怎麼?”
“熱鬧還沒看夠?”
譁。
人羣中有人噗通栽在地上——嚇的。
其他人則跟得了赦令一般,拖着拽着擠着擁着爬着跑着,轉瞬之間,如鳥獸遁得無影無蹤。
空蕩的街上,只餘凌若一行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