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啓也被這這爆炸般的消息給驚到了。
他一直以爲父親不讓他納妾找通房是爲了教導他潔身自好,當個謙謙君子……原來,是有其他目的?
也是。
他自嘲地笑了。
當初父親不也拋妻棄子在這邊另外找了貴族千金娶爲妻子嗎?而他的母親,則從原配變成了小妾,委屈在相府苟且度日。
而他,也在下人的冷眼和嘲諷中,慢慢陪着母親站穩了腳跟,又通過數倍的努力,在文士圈闖出一道名聲,纔得到了他的一絲重視和青眼。
父親?
那是個笑話。
屋內三人心思各異,紅緞又敲門,“相爺小姐,那疊翠姑娘磨得門衛受不住,便讓她去了少爺的院子裡……你們看?”
周浩南從後悔惋惜中拔出思緒,瞪了周天啓一眼,“把那疊翠帶過來!本相倒要瞧瞧她究竟長什麼樣,勾得我兒子魂不守舍。”
凌若掩脣,眼角掃過周浩南正氣凌然的五官。
爹爹……您放心,那疊翠的樣貌,絕不會讓您失望。
因爲是不知身份的外人,周浩南吩咐小廝往屋內立了一架屏風,讓凌若站在屏風後。
屋內的飯桌已經撤走了,小廝又往香爐裡添了一盤香,周浩南坐在主位臉色陰沉,周天啓則坐在右手邊下排的第一個位置,神色躲閃。
心裡卻暗怒。
究竟是誰把疊翠弄出來的?
不是說怡紅樓的姑娘沒有人身自由只能待在怡紅樓絕不會給恩客找麻煩嗎?
一個半月前,他曾遊學回到衛京。因爲當初周府備受譴責。無他,全因爲家事被抖露出來——正妻喪命竟然沒半點風聲傳出,還是由遺失多年的女兒捧着屍體尋回來,周府纔開始辦喪事,不重嫡妻,冰冷無情,因此那段時間周府風評極差。
他是個好面子的,更不願來給一個搶了自己生母丈夫的女人披麻戴孝,因此便在城郊草草住了一晚,沒通知任何人,第二日便要離去。
沒想到第二天一早,被好友尋過來,以告訴周相他的行蹤爲威脅,逼得自己陪他喝酒。
兩
人尋了一處酒館,喝的酩酊大醉,迷迷糊糊地,竟然拐到了衛京最大的青樓——怡紅樓去。
然後一夜春風。
第二天醒來,看着躺在自己身邊嬌喘的姑娘,才知道自己竟無意識地破了身。
羞惱交加,卻又隱隱帶着得意。
離去之前,他要給錢,那姑娘拉着他的手,說她是第一次接客,又被他昨夜一晚溫柔對待,芳心暗許,不需要他給錢,只要他以後行走在外,偶爾能惦記自己就行了。
他望向牀那邊,果然發現牀上染了血跡,因此對她帶了幾分憐惜,特意問了她的名字。
到現在,他都記得那姑娘含羞帶澀的笑,“奴家喚疊翠。”
想像很美好,紅袖添香也是男人生命裡的一大樂事。
——只是,被青樓女子找上門,可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他風流一夜,那是書生文士該有的情懷,可若真帶個青樓女子回家做妾,以後在圈子裡,就再也擡不起頭了!
因此,心裡下了決定。
無論這疊翠待會兒如何花言巧語哭求哀告,他絕不會心軟,這種女人,趕走爲妙!
思忖間,一道綠衣身影推門而進。
身姿婉約妖嬈,穿了一身荷葉綠的拖地長裙,裙襬繡着大片米粉色蓮花,膚白,眉眼細長,俏生生地站在那兒,似一朵初開的芙蓉花。
人如其名。
倚紅疊翠。
周天啓第二次見她,覺得她比第一次還美。心裡發了癢癢,恨不得違逆父親的期待,不管他人的嘲諷,將她帶進自己的院裡,從此金屋藏嬌好好寵愛。
畢竟,他也是個二十歲的壯年男子……
倒把剛纔的決心全都給推了。
疊翠盈盈跪拜,“奴家怡紅樓疊翠,見過恩公。”
怡紅樓,衛京最大的青樓,他兒子竟然嫖娼去了!
還有……只提恩公,卻沒提丞相,雖然周浩南不屑於從這種女子身上聽到自己的稱謂,但不喜是一回事,別人提不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因此頗爲不耐,恨恨地剜了周天啓一眼。
疊翠因爲站在屋門口
進來一點,外面太陽射過來的陰影,正好擋住了她的臉,處在周丞相這個角度,只能看清楚模糊的五官,看不清具體樣貌。
周浩南打量了一會兒,實在辨不出具體樣貌,便問道:“你來丞相府有何事?”
不怒而威,多年的權勢薰陶,讓他此刻看起來,真像個威嚴的丞相。
疊翠支支吾吾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周浩南慍怒,厲喝,“怎麼?巴巴地上門卻沒什麼可說的?你以爲本相的時間全是偷來的?有事說事,沒事送客,今日就當你沒來這麼一遭。”
疊翠慌了,再不敢隱瞞,“回相爺……奴家,奴家懷了孩子……”
啪。
周天啓沒拎住手裡的茶碗,掉在地上,碎成數瓣。
孩子?他的?
就那一次怎麼會懷上孩子!
周浩南也倏然起身,臉如黑炭,死死盯着含翠,眼神能殺人的話,含翠此時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此事必須冷靜,一個弄不好,他周府的臉就丟大了。
深吸一口氣,周浩南一撩袍子再次坐下,“你說懷了就懷了?青樓女子這種玩意,本相見多了,誰知道你懷裡懷的是哪個恩客的?”
“相爺冤枉奴家啊!”
疊翠伏在地上,滿眼淚水汪汪,“奴家最近幾個月,只接過兩次客,相爺若不信,完全可以找怡紅樓的媽媽相詢啊!”
周浩南憋了一口老血在喉嚨裡,恨不得親手殺了這個給自己丟臉喪德的兒子。
強忍住,冷哼,“你也說了兩次,怎麼能斷定是我兒的?”
疊翠跪在地上的身影,又往前挪了挪,離周浩南和周天啓更近了,哭的委屈,“奴家沒說是少爺的孩子……”
周浩南被這大起大落氣的眉毛亂抖,怒道:“跟我丞相府無關你找過來做什麼?難不成以爲我丞相府是青天衙門?事事都來尋?來人!把她帶出去!”
周浩南鬆了一口氣,再不願看見這疊翠。
沒料到,疊翠竟悲怒地仰頭,淒厲道:“恩公如此殘忍!”
“另一個恩客就是您啊!您忘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