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煜透過玻璃上倒映出來的常助理的樣子,就知道他在疑惑自己的決定。
常助理這點十分得顧子煜喜歡,有些事情即使他不明白爲什麼他也不會選擇去問顧子煜,但是依然會按照顧子煜的命令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
不過能夠從這個角度看這個城市顯然讓顧子煜心情不錯。
“你要是有問題就直接問。”
常助理也不客氣,“市郊土地建設的企劃案若是成功了,您的收購案恐怕要遇到很多的阻礙。”
“你覺得我現在遇到的阻礙不多麼?”顧子煜伸出手指戳上玻璃上的細小灰塵,“我作爲顧氏的首席執行官的時候,董事們會支持我,各部門的總監也會聽命於我,但是如果我把收購案擺出來的時候,公司勢必要洗牌,股份要大幅度變動,很多人就會想要跟我魚死網破。”
他的手指在玻璃上滑動,發出讓人牙癢的難聽聲音。
“他們對於我弟弟顧辛澤還是有所期待的。畢竟是我們顧家的血脈。”
“您希望董事們和總監們對二少爺的期待破滅?”
“不是我希望,而是一定。”他半轉過身,修長的身體像一方黑色利劍,“所以我要你盡全力的去幫助他。能力與血脈無關。”
常助理不僅被他的氣場和自信所震懾,他輕輕搖搖頭,扔掉輪椅後的顧子煜簡直像是經過浴火的鳳凰,他的陰鬱堂堂正正,他的氣勢大開大合,他的鋒芒終於完完全全的展現了出來。
不過常助理還記得已經沒人顧得上的那位,“顧總,陳英那邊您準備怎麼辦?”
顧子煜冷冷的扯起嘴角,“他都咬出誰來了?”
“大魚只有一個企劃部的副總監,小魚倒是不少,但是您應該沒興趣知道。”
“那就再等等,等他想明白了到底要靠在哪棵大樹底下好乘涼再說。”
常助理迎上他的冷笑,“要不要我去見見他,給他點一點?”
顧子煜擺擺手,“用不着,他能坐上財務部總監的位置還能讓董事長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就說明他是深諳此道的。你不去,陳英才會害怕,你越是不重視他,他越是覺得你實力雄厚。更何況,總是有人比我更加的着急。”
常助理明白顧子煜指的是董事長和二少爺,如果說企劃案的成功能夠增強二少爺的勢力,那麼陳英就一把彎鉤,能夠剜除集團裡顧子煜的勢力。現在陳佩雲和顧辛澤已經處在下風,要想翻身除了將寶壓在顧辛澤身上,陳英也是個絕好的機會。
“衛忱是不是要回來了?”
常助理恭恭敬敬的回答道,“衛先生今天早晨的飛機。”
顧子煜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給我接衛忱。”
衛忱的視頻一向接的快,他好像二十四小時都醒着,他有無限的精力去做每一件別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
“子煜?你這時候給我視頻只有兩個事情,一個是安怡,另一個就是你有什麼不想做的事情要扔給我。”
他的聲音帶着飄渺的笑意,低沉性感的嗓音一如既往。
顧子煜嘴脣抿了抿,他能夠看到衛忱旁邊的飛機窗戶,也能看到窗外飄過的白雲。
鏡頭裡衛忱的側臉揹着光,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剪影。
“你什麼時候能夠到A市?”
衛忱看了一眼電子錶和飛機航行圖,略微一算給他伸了四個手指頭,“還有四個小時,我就能降落在A市的機場了。”
他嘴角一挑,笑容邪氣的不得了,“難不成顧大少爺想我了?”
只是還沒等到顧子煜說話,他就先將自己的玩笑打斷了,他的沮喪太過明顯,甚至支撐不住自己遊戲人生的樣子了。
“子煜,我可能遇到麻煩了。”他說。
他眉間的褶皺從未有過的深,孩子氣的笑容失去了本該有的樣子,眼睛裡的光也黯淡了許多,連嗓音裡天生的笑意都隨着窗外的雲朵飄走了。
顧子煜也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不由自主的也皺起了眉頭,沉着聲音問道,”出什麼事了?”
衛忱嘆了口氣,“回去再跟你說吧。你這次要我做什麼?”
“你現在可以麼?”
衛忱長眉一挑,看了一眼攝像頭,“顧子煜你是第一天認識我麼?這世界上除了生孩子有什麼是我衛忱不行的!”
看他這樣子,顧子煜也不跟他客氣,“今天晚上帝豪大廈頂層的旋轉餐廳,白家的三小姐白月十八歲生日宴,我希望你能夠替我去參加。我會讓常助理拿着請柬在機場等你,女伴讓你的助理給你找一個,或者我給你送去一個。”
衛忱沒有立即答應,“子煜,我要是拿着你的請柬去了,A市可就都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他的話說了一半還留了一半,被人知道顧子煜的朋友沒關係,但是如果這個朋友是衛忱,那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特別是在現在這個特殊的時候。白月的生日宴會會去的人即使不認識衛忱也都知道他的名字,即使不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父親的名字。
——難怪顧總走的這麼順,原來是衛公子在撐腰。
一句話,就能否認了顧子煜一步一步的所有的付出。這也是這麼多年衛忱從來不會說出他與顧子煜關係的原因之一。
”明天我會代表顧氏集團召開新聞發佈會。“顧子煜說道。”我會當衆宣佈我將要收購顧氏集團的計劃。”
衛忱點點頭,“我明白了。”
他能夠想象明天A市報紙的頭版頭條會寫的有多難看。兒子收購父母的產業,不管在哪裡都是一出家庭倫理劇,他們會將顧氏集團妖魔化,更會將這中心的顧子煜妖魔化。
但是如果這件事跟衛忱有關係,主流的媒體就不得不有所收斂。沒有人想看到衛伯勳的兒子,橫跨黑白兩道的衛忱捲入一場家族企業的倫理劇,這簡直就是一場滅頂之災。
衛忱既然明白了他就不會不同意更不會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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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利用你。”
過了一會兒,顧子煜冷冷清清的聲音才從耳機裡傳了過來。衛忱看了一眼屏幕,顧子煜的眉眼都有些陰鬱,這與他平時的陰鬱不同,現在的他更像處在一個巨大的陰影之下,而這個陰影,是他自己給自己的。
顧子煜向來雷厲風行,只有這件事,他猶豫了很久。他的朋友不多,能夠互相交付性命的更是隻有衛忱一個,所以他不願意這麼直接的去利用衛忱,他不是爲了利用衛忱才與他結交的。
衛忱顯然知道他的想法,衛公子雙肩一擡兩手一攤,俊美的面容搭配上他這副樣子像是一個十八歲的無畏少年,“能讓顧大公子利用一次多不容易啊,這種機會求之不得的。”
顧子煜看他這個樣子,無奈的笑了笑。如果說他這一生最幸運的事情,其一是遇見了安怡並且能夠在十幾年後擁有了她,第二件就是衛忱。
不管他有什麼打算,不管發生了什麼,衛忱永遠都能夠不問爲什麼的信任他幫助他。有衛忱在確實讓他安心,就算真的有媒體說衛忱做了他的後盾也沒有完全說錯,他有時候的確將衛忱當做了後盾,衛忱是他進可攻退可守的底牌之一。
衛忱知道他那點不好意思煙消雲散了,才收斂了自己的笑意,“我們的關係就別說利用不利用的了。但是今天晚上我會帶着你母親準備的百年戀人一起去。所以就不用你給我準備女伴了。”
“今天我母親和辛澤也會去。”顧子煜提醒道。
“我知道。”他綴滿了星子的眼閃爍着光,“我總要讓你母親知道她的禮物我收到了。子煜,人生太無聊,有時候,我也想多管點閒事。”
他含着金湯匙出生,生來就比別人容易,所以衛忱比任何人都清楚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等着他露出弱點,等着一舉擊潰他的時機。
這麼多年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兩條行走江湖的鐵則,一直瀟灑到了今天。他的心情別人不明白,顧子煜卻不會不懂,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顧子煜更加了解他的人存在了。
“別把自己當哲人,你管的閒事已經不少了,不差這一件。”
衛忱斜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顧子煜,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撐着下巴,微微揚着頭,似笑非笑的樣子。
“顧子煜,我覺得自從娶了安怡,你簡直把嘲諷當做了一個技能,我怎麼不知道結婚還能點亮這項技能?”
“安怡當然是最好的。”
顧子煜這邊話音剛落還沒等到衛忱回答就伸手按掉了視頻。
留衛忱一個人對着黑掉的屏幕跟自己的影子大眼瞪小眼。
他剛剛有在誇安怡麼?顧子煜簡直能夠將任何一句跟安怡有關的話在他高速運轉的大腦裡轉換成爲“安怡最好”這四個字,並且正大光明的回覆一句——安怡當然最好。
他苦笑着搖搖頭,真不知道如果娶不到安怡顧子煜可怎麼辦。
話落又是一聲嗤笑,“他怎麼可能讓自己娶不到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