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看着轎中懶散斜倚的緋衣男子,無語的扯了扯脣角。
“王爺怎麼成了紅衣門的人了?”
段奕沒接她的話,而是直起身來,伸手將她散開的髮髻攏了攏。
他的眸色一沉輕哼着說道,“怎麼又跟顧非墨一起出門了?居然還來這麼偏僻的地方?
要不是我出現,萬一被那宅子裡的人發現了你們,曦曦,這可是萬分危險的!”
雲曦整理着衣衫,瞥了段奕一眼說道,“王爺,我不是出來玩,你別那麼小心眼!我本來是到酒樓查賬本,卻看見了一個奇怪的人天天坐在酒樓裡。
而顧非墨說他跟蹤過那人,發現正住在那所宅子裡,便帶了我來看究竟。”
段奕的神色一凜,說道,“以後,這所宅子不要再來,危險!顧非墨簡直是想找抽,居然將你帶來這裡!本王可不會放過他!”
雲曦扭頭看向他,問道,“是不是南宮辰沒有死?我聽見裡面有人在喊琸公子,而南宮辰的表字正是叫琸!
而且,顧非墨也懷疑是他!顧非墨說曾經跟他交手多次,熟悉他的武功招式。”
段奕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沒說話。
忽然伸手將她拉進懷裡,撫向她腰間的手緩緩地加緊着力道。
有些過往的事,兩人都不想提,但卻真真切切的發生過。
他聲音冷沉地說道,“本王若是抓到他,定要他生不如死!”
雲曦的下巴擱在段奕的肩頭。
她微微闔着眼,如蝴蝶翅膀般的眼睫輕輕地顫着,掩去眼底一抹愴然。
轎子進了密林後,段奕扶着雲曦走出來。
她看到一身紅衣的青一正扯下頭上的紅布巾,又問段奕,“剛纔問你,你還沒有說呢,你們這是做什麼呢?爲什麼扮成紅衣門的人?”
“爲什麼?”段奕的眼神微微眯起,冷笑道,“皇上最近很閒,總是派人到青州去問本王的災情。扮成本王的青隱快頂不住了,不弄點大的動靜,皇上不會急!
這紅衣門可是皇上最頭疼的一個教派,行蹤詭異誰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只有本王熟悉紅衣門,因爲當年那紅衣門的國師是本王殺的。青州三日前已經開始下雨了,有消息來報,青州的河溝裡已漲了不少水。
可皇上卻沒有讓本王回京的意思,仍繼續傳旨讓本王督促青州知州做好春播的事宜。難道讓本王在那當一個知州?凡事都要本王盯着,要他知州幹什麼?
青州缺錢,本王調了銀錢去;缺藥,上回你也送了藥;糧食,咱們兩人都送過;種子也從其他州調送了過去。做好災後重建事宜,並不難。
那還要本王監督什麼?他又沒有給本王安什麼實差,他朝中沒有監察御史嗎?所以,給他制點亂子,讓他頭疼心焦一下!”
雲曦扯了扯脣,又想着這果然是好計。
雖然是段奕耍着的手段,但卻只有這樣才能讓元武帝心焦恐懼召回段奕去對付所謂的“紅衣門”。
青山酷司的人在密林中換了衣衫,拆了轎子,又紛紛地隱去了。
青一趕來了馬車。
段奕扶着她坐進車裡。
他捏着她的下巴沉着臉說道,“送你回家吧,好好的待在夏宅,有空就去鋪子裡看看,其餘時間再不要跑出來!”
雲曦看着他無語,想着他也是擔心自己,只得點了點頭。
“你的傷怎樣了?好些了嗎?快將衣衫脫了給我看看。”
每次問段奕,他總是言語躲閃。
她伸手去解他的衣帶,卻被段奕捉住了雙手。
他眉梢一揚,戲虐的看着她,“曦曦脫爲夫的衣衫,想在這裡洞房?”
雲曦馬上收了手,橫了他一眼。
段奕整理着衣衫,笑道,“曦曦擔心爲夫身體不好不能洞房?才屢次問傷有沒有好?”
雲曦:“……”
越說越不正經了,她抿脣瞥了他一眼,低下頭來,臉色微微一紅。
見雲曦發怒,他眼底的笑意更深,握着她的手笑道,“真的好了,曦曦不要擔心。洞房夜也不會讓你失望的。”
雲曦扭身一把揪起段奕的衣襟,怒道,“再胡說,我就——”
動作太大,段奕沒坐穩被她推倒在車內的軟墊上。
“咚”的一聲,兩人摔在一起。
“娘子好生威武!”段奕看着趴在他身上的雲曦,依舊彎着脣角戲虐一笑。
雲曦卻怔怔的看着他。
他的臉上早已退去當年的青澀,而是變得冷俊與沉穩。
假如當年答應他——
假如那時她的手抓得牢一些——
假如——
可,人生沒有假如,發生的事不會再重來,只有把握現在。
她俯身下來,吻上他的脣,“段奕——”
“嗯——”
“段奕——”
“嗯——”
“……謝謝你找到我。”
……
馬車穿過密林,進入街市到了夏宅前。
段奕扶着雲曦走下馬車。
她驚訝的發現她與段奕坐的馬車竟無人趕車。
“青一呢?他不是在趕車的嗎?”
段奕淺淺一笑,低聲道,“你上車後,他就離開了。”
雲曦一怔,想起她拽着段奕在馬車裡說的話,臉上好一陣窘迫。
夏宅前守門的人見段奕來了,個個都歡喜的相迎,“奕公子!”
有幾個僕人歡喜的喊着,“奕姑爺來了!”
雲曦無語看着衆人,段奕頻繁發賞錢,府裡的人都對她直接無視了,一個個的都跑去奉承段奕。
這是,胳膊肘子朝外拐了?
因爲夏玉言出門了,謝楓還在衙門裡,段奕沒有在夏宅多停留,將雲曦送回她的園子裡後又離開了。
雲曦知道他回京後必定有許多的事情要安排,便也沒有纏着他。
青一又回到馬車上,見段奕從夏宅走出來,小聲說道,“主子,隔壁謝府的人每回見你來,都是鬼鬼祟祟的躲在府門後偷看。”
段奕的眼風斜斜朝謝府裡掃去一眼,高聲說道,“青管事,回莊子吧!家中又收了一批新茶葉上來,趕緊脫手賣了,今年又要大賺一筆了。”
青一眨眨眼睛,說道,“公子爺,您小點聲,賣茶葉可是要交高稅啊,咱莊子裡收了茶葉也不能說收了茶葉!得說收了麥子,當心被罰!”
段奕用摺扇敲了敲自己的頭,口裡說道,“哦哦,提醒的是!小聲點小聲點。這家中收了茶葉也不要說出來。咱莊子上逃掉的稅,可不是一筆小錢。”
口裡說小聲,那音量依舊高。
謝府裡,芍藥與她的丫頭翠丫及嬤嬤秋嬸正偷偷拔着門縫朝段奕那兒看。
因爲兩府相隔本來就不遠,再加上段奕說話的音量高,是以,芍藥將夏宅前段奕與青一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翠丫與秋嬸雙雙說道,“姨娘,原來夏宅的姑爺家是種茶葉的,居然敢私下裡買賣?咱們不如去揭發他!”
芍藥想起夏玉言的一雙兒女狠狠地敲詐了她與謝錦昆一筆銀錢,讓她現在手頭拮据得很,早對夏宅的人恨之入骨。
她眼珠轉了轉,對翠丫說道,“咱們偷偷的跟上去,看看那夏家姑爺的莊子在哪裡。然後,咱們去報官。
夏宅的人讓咱們不好過,咱們就讓他們吃官司,最好將夏氏的女婿抓起來,叫那死妮子謝雲曦守活寡去!”
“姨娘說的有道理,他們家太欺負人了!就得讓他們不得好過!最好讓那夏氏母女拿走的二十萬兩銀子吐出來還給老爺!”
“對,翠丫說得沒錯!都和離了還拿那麼多錢出去,真是不要臉!”
丫頭婆子在芍藥身旁煽風點火,芍藥咬牙切齒,眼底厲色翻滾。
“秋嬸去備馬車!”
“是,姨娘!”
三人坐了車一路跟着段奕的馬車。
青一手裡捏着一柄銅鏡,朝後照去。
他看着後面跟着的那輛馬車,呵呵一笑,對馬車內的段奕說道,“主子,謝府的人跟出來了。”
“嗯,不要太快,免得他們跟不上咱們,現在,去芙蓉山莊!”馬車內,男子的聲音緩緩說道。
青一重重的哼了一聲,“謝府的人真是欠揍,就得讓他們吃吃苦頭!”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走出了街區。
又繞過一些平民區與一些樹林,青一將馬車停下了,然後與段奕身子一閃,隱藏了起來。
芍藥與翠丫及秋嬸的馬車隨後也到了。
見前面有一處大莊子,芍藥也命馬車停下來。
芙蓉山莊?她兩眼一眯。
“姨娘,那莊子可真大,夏氏真的好命,給她女兒選了這麼有錢的一個女婿。”秋嬸嘖嘖了兩聲。
“哼,命好,我要她命不好!”芍藥兩眼森寒,“她那女兒敢算計我跟老爺,就得好好的教訓一下!秋嬸,去,打聽一下那宅子裡是不是種着茶葉!”
“是,姨娘。”秋嬸跳下馬車來,快步朝芙蓉山莊走去。
那莊子的門一直關着,秋嬸向過路的兩個山民打聽了一番,然後又回到馬車上。
她喜滋滋的說道,“莊子裡果真種着茶葉,山民說,這家莊子可大可有錢了。”
芍藥眉梢一揚,笑道,“咱們先回,好處麼,當然得讓我孃家人得。”
“對對,讓舅老爺去報官,這賞賜就會歸舅老爺了!”翠丫與秋嬸喜滋滋的說道。
一棵樹上,青一對段奕道,“真是幾個無知的婦人!居然還想着算計曦小姐!找死啊!”
段奕淡淡瞥了一眼青一,“一個無知的姨娘,你居然拿來跟曦小姐相比?也配?”
青一眨眨眼,伸手一拍腦門,“瞧屬下這腦子,這幾個蠢婦怎麼能同曦小姐比?連給曦小姐掃院子的資格都沒有呢!”
等謝府的馬車遠去後,青一與段奕跳下樹來,也坐了馬車離開了芙蓉山莊。
芍藥一時一刻也沒有閒着,她心中只想着出一口惡氣。
她沒有回謝府,而是轉道直接回了自己的孃家。
孃家人原來只是個鄉下的農戶,聽說城裡好賺錢,一家子全來了。
哪知錢沒賺上,她還被迫進了謝府裡給人當丫環,小小年紀就得學着侍候人。
父母兄長打着短工也才勉強餬口。
但自從她當上了姨娘後,她時不時地接濟着家裡,由租房子住,改成了住着自己買的小院子。
一家子的日子才改善起來,父母不用替人做事了,哥哥也做起了小買賣。
但芍藥不滿足。
想着安氏由一個庶女爬上了尚書夫人的位置,讓她的孃家個個都沾了光,她也可以這麼做。
今天家裡的人都在。
“芍藥,你哥哥想捐個官做做要十萬兩銀子,可咱家沒這麼多的錢,你快向姑爺要點回來。”芍藥的父母看見她回來,開門見山的說道。
芍藥皺了皺眉,“前天不是拿了五百兩銀子了嗎?”
芍藥母親正坐在桌邊磕瓜子,說道,“你爹爹昨天買了個古董回來,有行家說是前朝皇宮中的貴人們用的玉盆,可值錢了,給你們兄妹做傳家寶。”
芍藥拿起那玉盆看了看,又氣又急,“這是琉璃做的,哪裡是玉?”
“怎麼可能,賣的人說是玉啊!”芍藥爹一驚。
芍藥氣得不行,“女兒在謝府看了多少玉?還不認識嗎?這是假的!”
“那……那怎麼辦?爲了買這個玉盆,還向人借了一千多兩呢!”芍藥哥抱怨說道。
“怎麼辦?豁出去了!”芍藥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陰狠,“哥哥馬上去報官!老爺前妻的女婿居然在私自出售茶葉,這可是犯法的事!咱們只要揭發出來,就可以得賞錢了!一千兩二千兩絕對不會少!”
關鍵是狠狠的收拾了夏宅的人。
芍藥冷笑着勾着脣。
“嘿!真的嗎?女兒?”芍藥父母的眼睛一亮,“咱家姑爺前妻出府時,居然拿了姑爺的十萬兩銀子,真是個不要臉的賤婦人,竟狠得下心拿那麼多錢!
看看你和姑爺現在的境況,大馬車改成了小馬車,四人擡的轎子改成兩人擡的了,府裡的僕人們也少了許多。
這還哪是一個謝氏族長過的日子?你將來還是族長夫人呢,這麼寒酸怎麼行?一定要讓那夏氏吐出一點銀子來。”
“所以,女兒纔來找你們!”
當下,一家子商議了一番,由芍藥父母到順天府裡去報官,芍藥哥與芍藥一起到芙蓉山莊蹲點着。
兩兄妹坐了馬車到了芙蓉山莊。
芍藥哥哥又向山民們打聽了一番。
果然,聽到的都是種着茶葉自己賣的話,他心中更是暗喜,幻想着得了賞銀的美好日子。
順天府的行動很快,這回出動的是順天府的崔府尹。
朝中明文規定,茶葉不可以私下買賣,得統一到朝廷指定的地方交易,而且買賣雙方都得交稅。
私下裡交易,這便是逃稅!便是重罪!
元武帝的國庫中,銀子並不充足,因此,便大力打擊非法交易。
崔府尹便不敢怠慢,帶着一二十個衙役到了山莊前,氣勢洶洶的命人砸莊子門。
門沒有大開,從小門裡衝出兩個婆子來。
婆子雖然有四五十歲左右的年紀,但一雙眼卻冷戾如寒刀,兩人二話不說的同衙役們廝打了起來。
崔府尹一看,氣得吹起鬍子來。
嘿,還是兩個刁民,如此反抗,這莊子裡八成有鬼!
今日一定大有收穫!
他居高臨下的坐在馬上,“給本老爺狠狠的打,兩個婆子敢抗命不尊,便是與本府尹做對!”
兩個婆子更是怒火沖天,主人有令,這莊子的秘密不能曝光,有闖入者只管打。
於是,兩個身手不凡的婆子與一二十個順天府的衙役在莊子的前面廝殺起來。
芍藥的父母也趕來了,一家子藏在暗處瞧熱鬧。
四人悄悄的議論起來,“看到沒有?反抗呢,一定有鬼!”
幾人越想越喜,越想越覺得沒有報錯官。
而兩個婆子卻是越打越憤怒,爲什麼會有官差來這裡?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敢闖主人的莊子?
雖然兩人身手不錯,但衙役不少,因此,打了一個多時辰,死了幾個衙役,兩個婆子也是身受重傷。
崔府尹滿意地朝幾個剩下的衙役喊道,“給本府進莊子搜!”
“本宮看誰的膽子這麼大,敢搜本宮的莊子!”
一個婦人的聲音從不遠處的轎子中傳來。
頓時,所有的人都嚇住了,正得意洋洋的崔府尹更是嚇得從馬上滾了下來。
他臉色慘白,額頭冒汗的向轎子爬去,哆哆嗦嗦的說道,“娘娘,……恕罪,不知是……娘娘的莊子,……下官有罪……下官該死!”
幾個衙役也是驚嚇不已的跪着,頭也不敢擡。
躲在暗處看熱鬧的芍藥一家子,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怎麼回事?娘娘?
如今朝中被喊娘娘且能隨意出宮的只有顧貴妃,難道是她的莊子?
可是,這裡不是夏氏那個女婿的家嗎?
他們哪裡還敢看熱鬧,悄悄的跑掉了。
轎子到了崔府尹的面前,從裡面走出一個普通貴婦裝扮的婦人,容顏貌美,但一雙眸子冷如寒刀。讓人不寒而慄。
“崔府尹,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的聲音雖然軟綿綿,但聽着仍讓人渾身一抖。
“回娘娘,下官接到有人舉報,說這莊子裡有人在私自交易茶葉,所以——”
崔府尹額間冷汗淋淋,心中更是將兩個報案的人罵了個半死,發誓抓着他們要狠狠的抽打!
顧貴妃氣得咬牙,忽然用力甩了崔府尹一記耳光。
她厲喝一聲,“大膽!本宮的莊子裡幾時有茶葉了?本宮身爲太師之女,皇上的皇貴妃,用得着賣茶葉嗎?崔府尹的辦案能力如此差,是不是該退隱了?”
這便是想削他的官了?
崔府尹嚇得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頭,“娘娘,實在是下官想爲娘娘分憂,狠抓私下買賣茶葉之人,爲國庫稅收着想,不想……,下官一定抓着那個報假案的,請娘娘恕罪!”
顧貴妃起初看到有人意欲闖她的莊子,恨不得撕碎了那人,但見崔府尹一副懼怕與臣服的模樣。
她忽然改變了想法,正好打擊打擊崔府尹,收爲己用。
“崔府尹,念你也是想爲朝廷爲皇上忠心效力的份上,本宮免了你的罪,但以後,若再犯下這等錯誤,可就要兩罪並罰了。”
“多謝娘娘開恩!多謝娘娘開恩!”崔府尹感動得眼淚嘩啦直流,撲通撲通不停的磕着頭。
“行了,你現在就馬上將那幾個報假案的給本宮抓起來。”
“是,娘娘!”
崔府尹帶着衙役們飛快地離開了芙蓉山莊。
他覺得自己家的祖先一定在庇護着他,一定得回家燒柱香,才讓手下的幾個衙役這麼蠢,沒有殺掉那兩個婆子而闖進莊子裡去。
否則,他現在不是直着走,而是臥屍荒野被野狗咬了。
慶幸之後,又想到要不是那兩個報案的人引他到這裡,他怎麼可能惹上貴妃,還差點丟命?
一定要那兩人不得好死!
……
芙蓉山莊前,蘭姑問顧貴妃,“娘娘怎麼將崔府尹放了?”
顧貴妃冷沉着臉說道,“這崔府尹是個哪邊也不站隊的人,本宮放他一馬,他必定心存感激。再說,他還沒有進莊子,咱們也沒有什麼損失,何不賣個人情?”
蘭姑點了點頭,“娘娘說得有理。”
顧貴妃走進了莊子,又道,“今日城西那兒居然出現了紅衣門的人,這事兒有點奇怪,本宮出面查,容易引起皇上的注意,還不如讓那順天府的人去查。”
“紅衣門?”蘭姑驚愕地說道,“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假冒?”
顧貴妃搖搖頭,眸中閃着厲色,“這事兒,本宮一定要弄清楚了!得讓人替本宮查!”
……
芍藥嚇得驚魂未定地跑回了謝府。
而她的家人也纔剛剛回到家中,打算收拾東西逃命時,順天府的人便到了。
“全部抓起來!一個也不要放走!居然敢報假案,讓府尹大老爺白跑一趟,如此刁民得重重治罪!”
崔府尹親自上門來抓,一二十個衙役將小院圍了個水泄不通。
芍藥的父母兄長們拼命求饒。
但崔府尹纔不理會他們。
他的小命差一點兒被這幾人給送了,哪裡會同情?“帶走!”
芍藥爹孃這時想起謝錦昆來,“大老爺,我女兒是謝氏長房謝大老爺的姨娘,你不能隨便抓我們,我們是謝府的親戚!”
謝錦昆姨娘的家人?
崔府尹在心中更是冷呵呵了幾聲,謝錦昆的小兒子勾引了他的老婆,這筆帳還沒有算呢,眼下正好出出氣。
他咬牙冷笑,“帶回衙門裡去!”
三人被帶回了順天府裡。
崔府尹連堂也不升,將三人每人打了幾十棍子後關進了牢裡。
然後,他則命人到謝府傳話給謝錦昆。
想到謝錦昆一定會氣得跳腳的模樣,崔府尹只覺得比大夏天吃了涼西瓜還要渾身舒爽。
……
謝府裡,謝錦昆果然是暴跳如雷,狠抽了一頓芍藥。
“沒腦子的女人!看也不看清就去報案,這下得罪了崔府尹不是?你讓本老爺救你孃家人?怎麼救?你們自己惹的事,自己處理!”
謝錦昆氣哼哼的甩着袖子要走開。
芍藥卻忽然冷笑起來,“老爺這是幹什麼?妾身還不是爲了老爺。妾身自從跟了老爺後,就沒有享受過一天的好日子。
想着將那夏宅的人扳倒,老爺可以拿回那對母女拿出的二十萬兩銀子,纔出此下策。
妾身不惜犧牲孃家人爲老爺牟利,老爺反而罵妾身自己惹的事,自己去處理,老爺怎麼這樣無情?”
她說着說着嚎啕大哭起來。
謝錦昆看到她哭得哀絕,又想到熱鬧的府裡只剩了她一個女人,原本盛怒的臉也緩和了幾分。
他將她從地上拉起來,說道,“行了,別哭了,老爺我也是氣急了。那夏玉言的兒女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想從他們的手裡弄到錢,還得用計。”
芍藥被謝錦昆打了心中本來傷心不已,此時謝錦昆態度緩和下來,她也順着臺階下了。
“老爺說吧,妾身聽着就是了,怎麼個用計?”她抹着淚問道。
謝錦昆將屋子外間的幾個侍女都趕走了,這纔對芍藥小聲地說道,“夏玉言對咱們都恨着呢,當面不會見面的,不如從他人身上借力。”
芍藥不明白,“老爺就直說吧,怎麼個借力?”
謝錦昆哼哼了一聲,說道,“雲曦那個丫頭不是跟玉娥走得近嗎?從玉娥這裡下手,由玉娥出面約她出來,她就不會起疑心了。”
芍藥的眼睛一亮,喜道,“還是老爺的辦法好。妾身這就去準備去!”
……
轉眼便是天黑,雲曦與夏玉言說了一會兒話後回了自己的園子。
白天奔波了半天,此時看着沉沉夜色,雲曦頓覺疲倦襲來。
匆匆洗浴好後,她便上牀上睡了。
也不知睡到夜裡什麼時辰,她忽然被宅子外一陣打鬥聲驚醒。
沒一會兒,有人跳入院中來。
只聽青裳喊道,“吟霜,攔着他!別讓他進小姐的屋子!”
雲曦猛然睜開眼來,她掀起帳子披了件外衫來到院子裡。
月色下,顧非墨衣衫半敞風塵僕僕,頭髮凌亂披散在身後,那隻歪歪斜斜的墨玉簪早已不知掉到哪裡去了。
墨色長衫上滿是被刀劍刺開的破洞,身上更是散着刺鼻的血腥氣。
清貴公子只餘一雙眼睛灼灼閃亮,整個人如逃亂一般而來。
雲曦眨眨眼,訝然說道,“你被人打劫了?怎麼這副樣子?你受了傷了?怎麼這麼重的血腥味?”
顧非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沒說話,他的嘴脣動了動,拖着步子朝雲曦走來。
青裳與吟霜要攔,被他左右各打一掌劈飛了。
他怒吼一聲,“給爺滾開!”
兩個丫頭被他打暈在地。
見他出手打人還氣力十足,說話也是如此大聲,雲曦便知道他沒有受傷。
她嗤聲一笑,“你大半夜不睡覺,就爲跑來嚇我打我的丫頭?”
她走上前去看青裳與吟霜的傷勢。
顧非墨沉着臉大步上前攔着她。
雲曦挑眉,“你幹什麼?”
他伸手一拉將她摟進懷裡,急促急促的喘着氣,聲音帶着顫抖地說道,“我殺了南宮辰的一個暗龍,殺了那宅子的護衛十一人!”
雲曦怔住,推推他推不動,嘆口氣說道,“南宮辰身邊的高手也不少,你何必冒險惹他?你又跟他沒有仇,沒必要得罪他得罪皇上。”
顧非墨將她身子鬆開,雙手死死鉗着她的胳膊,緊緊盯着她的雙眼,啞聲說道,“你被那詭異的轎子帶走了,我尋你到天黑也沒有尋到。
便又折回那宅子裡去尋。如果你出事,我便殺光那宅子的人!剝了南宮辰的皮!要不是他,那詭異的轎子也不會來,也不會帶你走。”
雲曦深吸一口氣,微微扯了一下脣,說道,“可我沒事,你就不要招惹南宮辰了,那個人不好惹。”
“可是,是我將你帶到那裡的,如果你有事的話——”他的聲音帶着哽咽。
“知道帶她出去會有危險,是不是以後都離她遠一點兒?”段奕的聲音忽然傳來。
雲曦只覺得身子一輕,已被段奕拉了過去。
顧非墨的嘴脣動了動沒說話,赫然睜大的一雙眼盯着段奕整個人僵住了。
雲曦扭頭看段奕,一陣無語。
只見未戴面具的段奕穿着一身裡衣,散着發,儼然是從被中剛爬出的模樣。
而且,雙手緊緊摟着她的腰身。
她想推開他卻推不動。
這個樣子,讓人怎麼想她與他?
段奕又道,“顧公子,夜色早已深沉,你睡不着,不代表他人睡不着啊。本王想休息,曦曦累了也想休息了。顧公子請回吧。”
雲曦惱怒,“段奕,半夜三更你來我院中幹什麼?”
“這是本王未來王妃的院子,本王爲什麼不能來?”他低頭看着她,脣邊噙着笑。
雲曦一時噎住。
顧非墨的目光又挪到雲曦的身上,女子同樣是一身裡衣,頭髮凌亂地散着,臉上依稀可見睡痕。
他垂下眼簾,一言不發地轉身大步朝院牆邊走去,然後,身影一閃,躍過了院牆,消失在月色裡。
雲曦馬上推開了段奕,怒道,“你何必這樣說他?傷人心?你向我家送納彩禮的事,早晚會公之於衆,他也會從旁人口中聽說,你何必當面說呢?”
段奕的臉上馬上收了笑容。
他低啞地說道,“曦曦,我只求——我的心中只有你,而你的心中也只有我,我不想有旁人來插入我們之間,一絲一絲的情都不行!”
“段奕啊——”雲曦張開臂膀抱着他,微嘆一聲,“我的心中只有你呢!”
院牆外,顧非墨一直怔怔的望着天上的月亮,一直到月亮西沉,晨曦微露才離去。
……
雲曦以爲她這一晚上又會失眠,哪知次日醒來時,早已是一屋子的陽光了。
同往常一樣,段奕擠在她的被窩裡,她便睡得跟泥一樣了。
一早還是青裳叫醒的她。
雲曦這纔想起前一晚,她與段奕說着話,後面的就不記得了,兩個丫頭被顧非墨打暈在地她也沒管。
忙問道,“昨晚上顧非墨有沒有打傷你和吟霜?”
青裳摸摸脖子,冷哼一聲,“小姐,顧非墨的那一掌,差點要了奴婢們的小命了,奴婢還好,吟霜的脖子上都抹了藥了。”
雲曦撫額,嘆道,“你們主子昨天說了他,他不敢再來了。”
青裳這才笑道,“那纔好,顧非墨總跟着小姐,這算什麼事?”
雲曦看了她一眼,推被子起牀,“梳洗吧。”
梳洗好,吃了早點,住在謝府的趙玉娥派人過來找她。“曦小姐好。”李媽媽笑着走上前給她行了禮。
“是李媽媽啊,玉娥姐好嗎?”雲曦微笑着擡手扶起她。
“小姐好呢,小姐說這幾日天氣晴好,想同曦小姐一同出遊。不知曦小姐哪日有空?老奴好回小姐的話,讓她在家侯着。”雲曦笑道,“我也正無事呢,李媽媽現在就給玉娥姐回話吧,我換身衣衫就去找她。”
“哎,好的,好!老奴這就回去回話。”李媽媽笑呵呵的回了謝府。
在謝府的府門口,她看到了府裡的芍藥姨娘。
“喲,李媽媽,你這是打哪裡回啊?這麼樂呵呵的?”芍藥扶着丫頭翠丫的手朝她妖媚一笑。
李媽媽臉上的笑容馬上一收,脣角撇了撇,甩手朝府裡走去。
當初陪小姐進這謝府時,看看還是個不錯的府邸,兩位夫人幾個姨娘都相安無事的過日子。
小姐少爺們都俊美貴氣,一年不到的時間,府裡便落敗得不成樣了。
原來明面上看着好的,不過是空有其表。
特別是現在的這個芍藥姨娘,府裡後院的唯一女人,一門心思想謀老夫人的錢,當別人是傻子看不出來?
老夫人就不理她,連百福居的門都不讓她進。
李媽媽打心眼裡瞧不起靠手段謀得姨娘位的芍藥姨娘。
芍藥見媽媽傲然走開,對她理也不理,她氣得扭着帕子憤恨說道,“嘿,這老婆子,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寄居在咱們府裡的,還是個下人,看老孃不收拾她!”
“就是,姨娘,仗着老夫人喜歡趙家小姐,連婆子丫環也得瑟着,居然對咱們正經的主人藐視,她是不是以爲這是她家裡啊!”
翠丫也跟着附和說道。
芍藥的心頭一跳,想起昨天與謝錦昆商議的事情,她的眼珠子轉了幾轉。
她伸手一拉翠丫,低聲說道,“翠丫,你說,老夫人會不會找個上門女婿來管着謝府?畢竟現在老爺一個子女也沒有了,我這肚子又沒動靜。”
她揉着肚子,內心不安,臉上焦急。
孃家的人仍是關在順天府的牢裡,要出來得出銀子,她又沒錢,愁得一晚上沒睡好。
翠丫眨眨眼睛,壓低了聲音說道,“姨娘,可不能讓那趙小姐給帶個女婿進府裡,到了將來,就算是姨娘生了小公子,
以老爺現在的處境,老夫人絕對是要趕走咱們,讓老爺自立家門啊!姨娘這輩子的心思不是白想了?”
“啊——”
芍藥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翠丫,你說的沒錯!老夫人絕對是這個意思,從這趙小姐進了府裡後,她就沒停止過給那趙玉娥找親事,不行!
我不能讓老夫人趕走我跟老爺!絕對不能讓未來的兒子是個平民!他一定得是這謝府裡的少爺!”
“姨娘得行動起來了。”翠丫說道。
她只是府裡的一個掃地的小丫頭,當初芍藥被安氏欺負打罵時,她給芍藥包過傷口。
誰想到芍藥麻雀變了金鳳凰了,這將來,成爲這府裡的女主人的可能也極大,因此,她百般的討好。
芍藥的眼睛微微眯起,貝齒緊咬豔紅脣瓣,眼角一挑,嘿嘿冷笑一聲。
“走,去看看趙家小姐去。”
芍藥與翠丫到了百福居,但兩人都進不去。
她拔下頭上的一隻金釵讓翠丫遞給那個看門的婆子。
翠丫拿了金釵,趁無人看着時忙塞入婆子的袖子裡,笑道,“嬤嬤,我們姨娘想跟着表小姐出門買胭脂,不知道表小姐要不要出門。”
婆子眼角的餘光早已瞥見那是一隻金燦燦的髮釵,眼睛早已亮了,咧嘴笑道,“姑娘等着。”
沒一會兒,婆子出來了,她看了看左右,小聲的說道,“表小姐已約了夏宅的曦小姐一同出門去玩,只是,不知道去哪裡。”
翠丫道了聲謝馬上又來找芍藥,“姨娘,表小姐約了曦小姐要一同出門。”
“她們兩個一起?”芍藥呵呵的笑起來。
這不是一箭雙鵰了嗎?
她脣角一勾,溢一抹冷笑。
謝雲曦你個死妮子,你那未來夫婿敢暗算我孃家人,我便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