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楓馬上脫下了謝誠身上的衣衫,一一穿戴在自己的身上,又將謝誠扔到了一個角落裡。
羽林營的後院裡,有一間庫房。謝楓一早就打聽好了,這裡藏有羽林營預留的衣物。
他一手捂着嘴裝作咳嗽着,一手將那塊腰牌在守衛眼前揚了揚,“要一百套衣物。速速搬去本官的後堂。”
因爲正值天黑,雖然天上的月兒明亮,羽林營裡燈火通明,但必竟比不了白天的太陽,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絲模糊。
謝楓與謝誠的身量都差不多,再加上羽林衛的帽子寬大,遮住了他的大半個額頭,謝楓又伸手捂着脣,面容便遮去了七七八八。
而且他的那塊腰牌又是貨真價實的真物,因此,看守庫房的兵差便沒有起疑,忙恭敬的回道,“是,大人!”
兵差開了庫房門,謝楓朝身後招了招手,七八個人陸續着走進了庫房,很快的,每人扛了幾捆衣物出來,朝羽林營的後堂飛快地走去。
謝楓又假意的環顧了四周,扔出一錠銀子給那個守衛,“晚上辛苦,找同僚們喝喝酒去。”
“多謝大人打賞。”守衛喜得忙跪下磕了個頭,手裡捧着銀子樂呵呵的,哪裡還會去看謝楓的面容?
八人擡着衣衫到了羽林衛的後堂。
謝楓在屋中找了四個大箱子,命部下們將衣物裝了,然後,他騎着謝誠的馬,馬上放着扮成醉酒的向誠,命那八個部下兩人一擡的擡着四個大箱子往羽林營的營門處走去。
他手中的腰牌揚起,沒人懷疑他們。謝楓依舊用手遮着臉,營門口處的燈火更昏暗,更加看不清他的面孔。
九個人帶着昏死的謝誠,便這樣堂而皇之的從羽林營的正門處走了出去。
……
兵部兵庫司的屋頂上坐着朱雀,密林裡的一百五十輛馬車已經備好,由白虎與玄武兩人看守着。
雲曦與吟霜穿了一身男兒衫也隱在兵庫司的屋頂上。
她凝神聽着遠處的動靜。
當月兒更加明亮了一些的時候,遠處傳來達達達的馬蹄聲。
雲曦走出來向屋頂上的朱雀打着手勢。朱雀會意,馬上躍下屋頂,來到庫房門邊上等侯着。
謝楓帶着一百零八個人,很快就到了兵庫司。
他揚了揚手中的腰牌,對看守的三四個護衛說道,“羽林衛!奉皇上旨意,取兵庫司的所有糧食與衣物及器械!”
羽林衛的人要來取所有的東西?守衛的不敢怠慢,忙上前行了禮說道,“請大人稍候,小的這就去通知司庫長大人!”
一個守衛飛奔着跑到裡面去彙報去了。
兵庫司今天晚上當差的是司庫長——安氏的大哥安世翰。
安世翰今天白天時出門散心,輸了不少銀子沒錢還債,只得將老婆賣了。
賣了之後他又開始後悔,倒不是與那鍾氏有什麼感情,而是不管怎麼說也是個女人,晚上會暖被子,白天能操持家務,這忽然少了一人,家裡更亂。
唯一的一個婆子又愚昧不堪。大兒子也病着,小兒子還要讀書,真是事事不順心。
他心情不好之下,便喝了不少酒。現在當職時,也還在自己的屋子裡端着酒杯。
聽到守衛的說羽林衛的人來了,他馬上跟着守衛搖搖晃晃的到了庫房院門前。
羽林衛?那可是皇上的人。
此時,他酒眼迷濛着往那腰牌上看去,然後伸手拍拍謝楓的肩膀,“呵呵,原來是外甥啊,怎麼,到舅舅這裡搬東西來了?走走走,一起再喝兩杯,東西麼,等一會兒再搬。”
舅舅?謝楓惱怒着正要發作,安世翰敢自稱他舅舅?又一想,他冒充的可是謝誠,而這謝誠可不正是安世翰的親外甥麼?
他便忍着怒火道,“舅舅,現在恐怕不行,事情緊急,皇上要是怪罪下來的話,咱們可都會有麻煩。”
安世翰拍拍腦門,“哦,乖外甥說得對,對對對,先忙正事。”然後,他又對守門的兵差喝道,“羽林衛要執行任務,速速放行!”
司庫長都說放行了,小兵差們哪裡會去多想?很快的,院門大開。
謝楓朝身後的人一招手,一百零八人踏着整齊的步子走進了兵庫司。
他看了一眼喝得醉熏熏的安世翰,鄙夷的一笑。
安氏爲人精明,一母同胞的兄長竟是個草包。當差的時候喝酒,倒時候他的腦袋是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安世翰雖然混沌,但有一點還是明白的,雖然外甥是羽林衛頭領,但搬東西可要聖旨。
他晃了晃發脹的頭問謝楓,“外甥啊,你有沒有聖旨啊?這兵庫司的東西可不是能隨便搬的。舅舅我也不能隨便讓你搬啊。”
“聖旨嗎?沒有,但東西我卻要。”謝楓嘿嘿一笑,這時,他帶來的人已衝到了庫房門前,手起刀落間,幾間庫房上的鎖已被削掉。
安世翰眨眨眼,“誠……誠兒,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舅舅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啊。你沒有聖旨可不能拿東西啊。”
謝楓又一笑,“擔不起最好了,就是要你擔不起。”
“你……你什麼意思?”安世翰身子一涼,外甥瘋了,居然敢搶兵庫司的東西?
“沒什麼意思,只是想讓你吃吃官司而已。”謝楓忽然冷笑一聲,同時,他擡手一劈,將安世翰打暈了踢到一邊。
謝楓動手打了安世翰,他帶來的部下也紛紛動起手來,逮着兵庫司的人就揍。
雖然是一百人對二百人,但謝楓的人可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兵,打這幾個看倉庫的簡直是貓兒在玩老鼠,不出半個時辰,兵庫司的人全都被打趴下了。
然後,他們便動手開始搬東西。
謝楓往那倉庫看去,眼睛迅即一眯,這麼多東西,難怪曦兒說要借人,還說越多越好。
貨物一一的搬出後,白虎與玄武已經陸續趕着馬車到了兵庫司的院門前,幾人心照不宣的對看了一眼,手腳麻利的搬起東西來。
兵庫司的人被打倒在地動彈不得,只得眼睜睜看着他們將東西搬走。
謝楓與玄武白虎帶着他的部下趕着馬車匆匆離了庫房,一路往西而去。
晚上出城不方便,這麼多東西,百多輛馬車,盤查起來一定嚴格。
如果全部進了城中,也會引起人的注意。
雲曦事先與謝楓商議好,先將馬車隱藏在兵庫司以西的一處山凹的密林裡,天亮後再找機會送出城去藏起來。等到那些馬車輪子已經聽不到聲響了,雲曦便朝朱雀打了一個手勢,朱雀點了點頭從屋頂上溜下來,與謝楓事先留給他們幫忙的十個化妝成羽林衛的部下,開始在兵庫司的庫房裡四處倒火油。
然後,朱雀手裡的火鐮一擦,火星蹦起,他飛快的將火鐮扔進了庫房裡。片刻間,火光沖天。
兵庫司的人嚇得不輕,有人馬上就扯着嗓子高呼起來。“不得了啦,着火了!快救火啊!”
但這裡的人全被打倒了,一個個都動不了,誰有力氣去救火?
安世翰這時被人弄醒,一個受着傷的兵差爬到他的跟前哭着說道,“大人,您的外甥搬走了東西還燒了兵庫司,您可得報官啊,不然咱們都得死!”
此時,安世翰看到沖天的火光,那酒也嚇醒了,什麼?謝誠燒了他的兵庫司?這……這是想害死他嗎?
不行,他不能死!謝誠這小子要他死?他會要那小子死!
“來人!速去大理寺報知胡大人,再去報知西山軍營的顧將軍!”
兵庫司裡四處都在起火,火光沖天。
雲曦與吟霜,還有朱雀三人與謝楓的十個部下一起放了火後很快就出了兵庫司。
雲曦又拎出謝楓藏到暗處的謝誠,讓朱雀帶着謝誠,衆人找出藏着的馬匹,飛快的朝謝楓的方向追去。
只是他們沒有走出多遠,雲曦便聽到身後就有追兵來了,而且人數不少。
她眼神一眯,猛然勒住了繮繩停下來。吟霜與朱雀忙回頭看她,“小姐怎麼不走了?”
雲曦豎耳聽着身後,神色肅然說道,“有追兵朝這邊追來了,聽聲音大約有二十人左右,馬蹄的聲音一致,這是……軍營的人。”
京中軍營衆多,有羽林衛,顧非墨的西山軍營,還有各城門處的指揮使,還有皇上的暗衛。這裡緊靠西城門,不知來的誰。
朱雀與吟霜知道她聽得遠,互相對視了一眼,神色也是一凝。
吟霜焦急的說道,“那怎麼還停下來呢?小姐,咱們快走吧。”
“小姐是不是怕連累了楓公子?”朱雀想了想問道。
“連累楓公子?”吟霜恍然大悟。
這裡向前只有一條大道,謝楓帶着一百五十輛馬車肯定走不快,要是他們一直向前走,身後的人也一直追的話,肯定會順着他們追上謝楓。
如果謝楓被人追上,今晚的行動就白乾了。
“小姐,咱們棄馬躲起來吧。”吟霜望了望附近,兵庫司出來的這條路上,稀稀拉拉有着幾處山丘,還有一些小樹林。
雲曦卻道,“不!在這兒等着,殺了那些人。讓那些人知道火是我們放的,這樣的話,謝楓就不會有事。再說了,咱們現在穿的可是羽林衛的衣衫。馬上還有一個謝誠,怕什麼?反而更能嫁禍羽林衛。”
“小姐!”朱雀說道,“我與吟霜還有楓公子的人等在這裡就好,你還是藏起來吧!”
雲曦看了他一眼,朱雀這是擔心她,她的武功是半道學的,時間也短,怕她出事。
她搖了搖頭,“不會有事,追來的人步伐齊整,不過是些兵士。是兵士的話我就可以應付。咱們的人本來就少,多一人禦敵多一分勝的機會。”她看了看四周,“咱們倒是可以躲在兩旁的樹上與路兩旁的草叢,待會兒進行伏擊。”
朱雀點了點頭,“就這麼辦。”
當下,衆人將馬匹藏在路邊上的草叢裡,十個謝楓的部下藏在馬旁邊,雲曦朱雀吟霜三人則是爬到樹上,他們剛隱好便有一隊兵士騎馬過來。
明亮的月色下,遠遠而來的那羣人中,當先一人銀色鎧甲,豔紅披風,風姿俊逸。雲曦眼睛一眯,心中暗道,糟糕,那人像是顧非墨。
她向朱雀打着手勢,讓他對付顧非墨,她與吟霜以及謝楓的部下攔住那些兵士。二十個兵士,奮力一博,應該可以攔住。
雲曦扯了塊帕子遮在臉上,隱住了手上的銀鏈,她抽出朱雀給她的配劍準備刺殺。
朱雀當先躍下樹來,手中的軟劍直擊馬上的顧非墨。
顧非墨神色一冷,躍下馬來抽劍飛快的迎上,冷笑道,“找死。”兩人很快的就廝殺在一起。
吟霜與雲曦帶着謝楓的人則是闖入那二十個兵士之中。
斗笠人舅舅也逼着她學過幾天劍術,時間雖然短,但因爲是上層的劍術,她也能與一般人博殺。
很快,寂靜的夜裡,幾十人混戰成一團,兵器撞在一起,蹦出點點火花。
顧非墨手中的劍雖然沒有停下,但眼神頻頻往雲曦那兒瞥去,他總覺得那個小個子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
朱雀的武功比顧非墨差了一截。
顧非墨與他廝殺了幾十個回合後,便虛晃一招跳出一邊,身形飛快的朝雲曦那兒掠去。
擒賊先擒王,但殺敵先殺弱,那個小個子男子明顯是個半碗水劍客。
顧非墨的劍尖直刺雲曦的後背,雲曦早已聽到身後有人在偷襲,她想躲開,但前面有三人纏着不放。
吟霜忽然驚呼一聲,“小姐當心背後!”
小姐?顧非墨的眼神一眯,手中的長劍晃了一晃,劍尖貼着雲曦的肩頭刺過,飛快地挑破了她的衣衫,果然可見裡面是女子的粉色褻衣。
衣衫忽然地被挑破,雲曦頓時大驚,她忙伸手去護。
顧非墨這時已躍到她的近前,手指翩飛間,她臉上的帕子已被他扯了下來。
眼前之人讓他心頭一驚。
雲曦卻是微怔,但很快她趁機逃過那兩個與她廝殺的兵士,同時逃離了顧非墨身邊。
“全部停下!”顧非墨忽然大喝一聲。
吟霜馬上將雲曦護在身後,朱雀緩和了一口氣也收了長劍,走到雲曦身旁站定,謝楓的部下們也三三兩兩的圍在他們四周。
顧非墨看了一眼周圍,他帶來的二十個兵士輕傷二人重傷一人。對方的兵士中也有三人受傷。
然後,他朝雲曦看去。
雲曦已經又拿了塊帕子將臉蒙上,伸手按着被刺破的衣衫正微微眯着眼看着顧非墨。
“謝雲曦,你這是做什麼?深閨裡不好玩了?半夜裡出來殺人放火?”顧非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眸色沉沉。“你要知道,如果我用全力的話,你們十三人合起來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對手。更何況,我身後還有二十個護衛。”
朱雀與吟霜雙雙神色一凝,握緊了手裡的長劍看着顧非墨。
還是被他看出來了,雲曦的眼睫微微一閃。
她從吟霜的身後走出來,對顧非墨淺淺一笑,說道,“是我,你要抓要殺,看着辦吧。你也知道我與安氏不和,她孃家哥哥當着這兵庫司的差,我當然要毀上一毀了。來個栽贓陷害,讓他們都不得好過。現在我人手太少本事太差,打不過你被你抓了,算我倒黴。”
反正火已燃起,計也施成,安世翰與謝誠一定會狗咬狗,走了這一步已不可能回頭。
明日,以謝楓的能力,安氏孃家哥哥的頭可就保不住了,謝誠不是削官就是坐牢,說不定也會掉頭。
少了這兩大支柱,安氏可就反不了天了。
而謝府裡,夏玉言在青裳的協助下,管家已漸有起色。
謝楓按着她的計劃辦好這件事,謝老夫人也會對他刮目相看,反觀謝誠明日會遭殃,謝楓進府的日子便不會太長久。
而眼下,她要拖住顧非墨,讓謝楓的馬車隊有更多的時間隱藏起來。
顧非墨依舊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看不出什麼表情。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扯脣一笑,“謝雲曦,你就這麼不信任我?”
雲曦眼睫閃了閃,微微一怔。
他看到她正用手捂着肩頭處的衣服破處,破的地方太大,捂得很是勉強,隱約可見肩頭處雪白的肌膚,遂解下身上的披風兜頭朝雲曦罩下,“穿上。”
然後,他轉過身去,眸色一寒,手中長劍飛舞,跟隨他的二十個兵士不出片刻全被他一一刺死。
滿地死屍,鮮血灑了一地,斑斑駁駁觸目驚心。
顧非墨的銀色鎧甲上,也飛濺了不少血漬,長劍上的血水順着劍尖往下流,月色下,看起來非外的森然。
雲曦驚愕地看着他。“你爲什麼殺了他們?”
“因爲他們看見你了。人活着嘴巴就會亂嚼舌根生事,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顧非墨淡淡說道。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他微微勾起脣角,“你走吧,我只是路過這裡,見到異常就追來看看。我能放過你,其他人不一定會。但兵庫司着火可不是小事,一定還會有其他人來追查,趁着沒人來,你們趕緊走。”
雲曦看了他一眼,道,“多謝。來日還你人情。”
她將他扔給她的披風往身上裹了裹,轉身朝朱雀與吟霜打着手勢,十三人很快就消失在月色裡。
顧非墨的手指翻轉下,一方帕子現於手上,一杆翠竹,一枝折枝梅,三兩朵梅花開得燦爛,正是他剛纔從雲曦的臉上扯下來的。
他將那方帕子塞入貼身的裡衣裡。
等着雲曦的身影徹底看不見了,顧非墨忽然抽劍朝自己的肩頭一刺。
長劍穿透盔甲,“噗”的一聲,鮮血濺出。
鑽心的疼痛令他身子晃了晃,沒一會兒,一陣馬蹄聲音傳來,最後在他的面前停下。
女子的聲音同時響起,帶着驚詫與慍惱,“顧非墨!你這是做什麼?”
他擡起頭來,正看見雲曦坐在馬上驚愕的看着他。
她的身上正裹着他的絳紅披風。
“你怎麼又回來了?”他微微挑眉看着她,雲曦的神色不僅有驚愕還有隱憂。他微微一笑緩緩朝她走近了兩步。
“我聽見聲音了,所以回來看看,你爲什麼要刺傷自己?”雲曦翻身下馬走到他的面前,看了看他的傷口,從身上撕了一塊布塞到他的手裡,“這傷口看着很深,你趕緊包紮一下。”
顧非墨微微一笑,“你耳力甚好,走了這麼遠居然能聽到聲音。但,無故死了人,我總得做個遇到伏擊的樣子。”他接過雲曦手裡的布條往傷口處按着,又道,“快走吧,我沒事,你反倒是要完好無缺的活着還我的人情。”
雲曦怔怔的看着他。
顧非墨推了推她的胳膊,眸色一沉,“快走吧,再不走,萬一有人追過來,你就走不掉了。”
雲曦沒說話,而是從馬背上扯下一個昏死過去的人來,然後又扔下一包衣物,她抖開衣物往那地上的死屍走去,開始剝他們身上的衣物。
顧非墨馬上擰眉喝道,“你在幹什麼?”
雲曦回頭看他,說道,“做戲啊,你被人刺傷了,但刺客呢?誰都知道你的武功不弱,怎麼會沒有殺死一個刺客?這難道不會引起他人的懷疑?”
顧非墨微微眯起眸子看向她,笑道,“多謝關心。”然後,他走到雲曦的面前將她手上的衣物奪過來,又將她推到一旁,“男人的屍體你碰什麼?走遠點!”
雲曦一時怔住。
顧非墨飛快將地上的死屍換了衣物。
然後,他看着雲曦說道,“快走吧,再不走,萬一你被人抓住了,還怎麼還我的人情?我可是幫了你兩次了。”
雲曦望向遠方,果然,從兵庫司那裡已有不少人的腳步聲馬蹄聲朝這邊而來。
她從兜裡摸出一個腰牌塞到顧非墨的手裡,道,“這件東西,也許你用得着。”說完,她飛快的翻身上馬,又道了聲:“今晚多謝你了,保重!”
策馬揚鞭,雲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顧非墨看着雲曦塞到他手裡的東西,眼睛一眯,羽林衛頭領的腰牌?
羽林衛頭領之前有兩位,一個是南宮辰,但被貴妃給免了職,一個是現在的謝誠。
謝家?顧非墨眼睫閃了閃。
他踢翻地上那個暈倒的人一看,不禁扯脣一笑,那小女人倒是會將他利用到底。
有腰牌有謝誠,有換了衣衫的羽林衛死屍,這齣戲倒是唱得足,他將那腰牌塞入地上一個死屍的身體之下,坐等有人前來。
過了一會兒,一隊人馬來到顧非墨的面前。其中一人跳下馬來,看着一地的羽林衛與西山軍營兵士的屍體問顧非墨,“顧將軍,這是出了何事?”
“出了什麼事你沒看見嗎?左指揮使你的眼瞎了?本將軍巡邏時遇到羽林衛的埋伏刺殺!本將軍身邊的幾個隨從奮力殺敵而全部英勇就義了。”
左指揮使憤憤然說道,“顧將軍,羽林衛的人竟敢刺殺將軍?咱們一定要到大理寺告他們!就在剛纔,卑職接到兵庫司的舉報,說羽林衛的頭領謝誠帶着人搶了兵庫司,這人膽子可真不小!居然還敢傷了將軍,他是不是活膩了?卑職一定捉住那人替將軍報仇!”
顧非墨一邊包着傷口,一邊說道,“先打掃現場,將這些英勇就義的兵士收斂了,好好安撫他們的家人。再將羽林衛的人全部送到大理寺,請大理寺的胡大人好好查查這個案子!”
“是!顧將軍!”西城門左指揮使應道,馬上,他的手朝隨從們一揮,“速速將現場打掃乾淨。”
一行人開始忙起來。
沒一會兒,一個兵士捏着一個東西說道,“將軍,大人,看,這兒有東西!”
又有一人喊道,“這兒有個活的!”
左指揮使走到那個活的人跟前,眼神一眯,“這不是羽林衛的頭領謝誠嗎?顧將軍,刺殺你的頭領在這兒呢!”
“哦?”顧非墨佯裝驚訝的走過去,同時一腳將昏睡的謝誠踢醒,冷笑道,“謝誠,你膽子不小啊,敢搶兵司庫的東西?還敢放火燒了?最後本將軍捉拿你時,你還暗算本將軍?”
謝誠坐在地上一臉迷惑,“顧將軍,本官什麼時候搶了兵庫司的東西了?還燒了?不可能!更不要說打傷顧將軍了。因爲本官剛剛還在羽林營呢,這一醒來就在這裡,怎麼會搶東西還放火還殺了人?你們這分明是誣陷!”
“是不是誣陷,到了大理寺再說!”西城門的左指揮使揮手叫過兩個兵差抓了謝誠就走。……
雲曦又追上了謝楓他們,此時,謝楓已帶着人馬將車隊趕到山凹裡,衆人正忙着搬東西。
謝楓看了看她身上,蹙着眉頭道,“你剛纔匆匆忙忙地跑掉,我還沒來得及問你呢,你從兵庫司出來時遇到什麼人了?怎麼將你們打得這麼狼狽,快說,哥哥幫你收拾那人!”
雲曦訕訕一笑,“不就是兵庫司的幾個人麼,我跑得慢了,被一個小兵的刀挑破了衣衫。”
謝楓的臉色一沉,“都說了叫你不要來,這麼危險的事情,你一個女孩家參加幹什麼?不是有大哥在嗎?”他緊了緊雲曦身上的衣衫,忽然,他的眼睛又一眯,“曦兒,你這衣衫是誰的?看着有些眼熟。”
雲曦撫額,她要是說是顧非墨將她的衣衫挑破了,還差點一劍刺中她,謝楓會不會找顧非墨的麻煩?至於顧非墨沒有抓她反而放了她幫她做着掩護的事,以謝楓護着妹妹的性格估計不會買帳。
她便訕訕笑道,“路上撿的,大哥你多想什麼呢?”
“是嗎?”謝楓又看她了一眼,將這事撇開了,他看了一眼周圍道,“天快亮了,你帶上你的人先回謝府,這裡的事哥哥會看着的。”
雲曦點了點頭,“好,我回府裡了。”但很快,她的眼珠一眯,又說道,“大哥,我回去時順便帶走兩馬車的貨物,最好是有一些兵器與糧食。”
謝楓不解的問道,“做什麼?”
雲曦勾脣一笑,“大哥,咱們今晚上算計了兩個人,但還有一個漏網了。”
“誰?”謝楓問道。
“安氏的小兒子,謝詢,我要是將這些東西塞到他住的院子裡,然後再引大理寺的人去查,你說,會不會更熱鬧一點?”雲曦的眼裡閃着狡黠的光。
謝楓的兩眼一亮,他彈了一下雲曦的額頭笑道,“真不愧是我妹妹,想得就是周全!對,沒錯,就該這麼辦!”
很快,謝楓又命人裝了兩車貨物,讓雲曦帶着往城中而去,一路上有朱雀與吟霜隨行。
謝楓命人將東西藏好後,遣走了馬車,又將周圍的馬蹄印馬糞等痕跡一一清理,留了一半人與玄武白虎一起守在原地,他則帶着剩下的人回了東門兵馬司繼續當職。
……
當夜,元武帝得知兵庫司起火,大發雷霆!
“馬上讓大理寺寺卿徹查此事!將那司庫長給朕抓起來!兵庫司的糧食可夠整個西山軍營吃上大半個月,居然一把火燒了?朕恨不得親手掐死他!青州作爲樑國的糧食大後方早已在鬧乾旱,京城中的糧價已開始上漲,居然一把火燒了?朕想一把火燒了他!”
雷霆之怒在御書房咆哮,已經能夠坐着輪椅上朝的元武帝大發脾氣,無人敢吱聲。
已經睡着了又被叫醒進了宮的兵部尚書謝錦昆,更是嚇得一臉慘白不敢多話。
司庫長不僅是他的大舅哥,還是他的部下,無論如何他也躲不過這次的處罰。
“謝尚書,你是怎麼當職的?”元武帝終於看到了他,怒喝一聲,“部下玩忽職守,身爲總理尚書的難逃其職,降去一級!罰奉一年!”
謝錦昆顧不上抹額頭上的汗水,忙跪下謝恩,“謝皇上開恩。”
大理寺裡。
大理寺卿胡大人命人將安世翰提到堂上審問,“皇上有令,安世翰玩忽職守,使得兵庫司的四個大糧倉起火,責任重大,打入死牢!”
安世翰嚇得跳起來,“大人,倉庫雖然起了火,但是並不是卑職的錯,是羽林衛的人放火燒的!”
“羽林衛?放火燒了兵庫司?”胡大人眼睛一眯,“提審羽林衛頭領謝誠。”
胡大人的話一落,就有人將謝誠拎了上來。
謝誠到了大理寺馬上叫嚷起來,“胡大人,本官犯了什麼事?胡大人要拿本官?本官是被人冤枉的!”
搶兵庫司的貨物,還縱火,還刺傷顧非墨?這幾樣,隨便一件都會要了他的小命。謝誠不傻,罪名一旦認下來就是死。
“冤枉?呵呵,帶證人!”胡大人大喝一聲。
十幾個兵差被帶了上來,其中一人走到胡大人的面前就跪下上了,“回大人,一更天時,謝統領讓人擡走了一百套衣物。”
另外的十多個人說道,“小的們是兵庫司的,正是謝誠命人搬走了貨物還火燒了兵庫司!”
“你……你們胡說!”謝誠嚇得跳起來,怎麼還有證人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承認?這是什麼東西?正是在現場發現的,難道這個也是假的?”大理寺卿胡大人將一塊腰牌扔在他的面前。
謝誠的臉嚇得一白,他的腰牌?這要是說他不小心丟了,是有罪,要是說沒丟,今晚上的事都會跟他扯上關係。
“來人,給本官打!打到他認罪爲止!”胡大人不等他猶豫,一聲令下,上來兩人拖着謝誠就開打起來。謝誠本是個富貴公子,平時被安氏寵着一點兒苦也沒有吃過,哪裡經得住打?才二十來棍子便扛不住了,只得胡亂認了罪。
安氏得知這一消息,又驚又嚇,連夜找了顧貴妃求情。
“你又來求我?”顧貴妃美眸一轉,“我讓你辦的差事一件也沒有辦好,你怎麼又來求我?你兒子也夠蠢的,本宮好不容易擠走一個南宮辰讓他頂了正職,他居然守不住!”
“娘娘,只要娘娘救臣婦的兒子,臣婦願獻上整個謝氏的族產。”安氏在下首磕頭說道。
顧貴妃眼睛一眯,笑道,“你可要說到做到,否則——”
安氏忙說道,“不會的,娘娘,臣婦已經開始行動了,這次一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顧貴妃低垂眼簾心思一轉,“好吧,念你爲本宮多年奔波的份上,就再幫你一次。現在就隨本宮一起大理寺吧。”
“多謝娘娘。”安氏又磕了一個頭,同時,她心中長出了一口氣。
……
帝寰宮裡,元武帝正聽着南宮辰的彙報。
“皇上,按着您的吩咐,段奕的貨物車已全部被調換了。”
元武帝看了他一眼,說道,“朕不顧言論,將你從大理寺救出來,你這次一定不能再出差錯,能不能再次出仕,全靠這次了,段奕敗,你方可勝!他拉着那幾車貨物到了災區,不被災民打死也會被口水淹死!這正是你表現的好機會!你可要記住了。”
“皇上,臣明白,一定不會讓段奕平安回來!”南宮辰鄭重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