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們一水兒地涌進門裡，將早就準備好的吃食擺在了桌子上，恭敬地等着桌子上面兩位主人的吩咐。
尤因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悶頭吃東西，自然不是這兩位主人的其一。
楚妖嬈看着一大早就等在門口的墨清遠，眯起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反問，“我要是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一大早就來了？”
她今天清醒的本就很早，但是一醒，就感知到了外面的墨清遠氣息。
楚妖嬈：“……”
墨清遠看着楚妖嬈，輕聲地道：“確實是一大早，準確地來說，在你醒來的前一炷香時。”
楚妖嬈：“……”
她看着墨清遠的臉，然後看着桌面上滿滿當當的菜，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亦或是怎麼下手。
“怎麼？”墨清遠看着她躊躇猶豫的模樣，輕聲問道：“這裡是沒有你喜歡吃的東西嗎？只是一大早剛起來，不適合吃太多油膩的東西，所以就只給你準備了一些清粥小菜。”
墨清遠的語氣平靜自然，帶着一股子難以忽視的親暱與熟悉。
楚妖嬈挑了挑眉頭，一句話沒說。
而身邊的尤因看上去則是非常喜歡這些吃的，他對着這些人類的粥菜，充滿了熱愛。
楚妖嬈看着尤因，然後再看看面前的墨清遠。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和墨清遠提出的好好談一談的時間點，是今日的傍晚時分，而不是一個這麼尷尬的時辰。
楚妖嬈端起碗，淡淡地喝了一口粥，不知道眼前的墨清遠是想要折騰什麼幺蛾子。
兩個人各自“心懷鬼胎”地吃完了這頓早飯，立刻就有一大幫子人再度涌過來，將眼前的東西都撤了下去。
吃好了的尤因臉色紅潤，然後站起身子，站到了楚妖嬈的身邊，抓着楚妖嬈的手，看着墨清遠。
墨清遠盯着尤因，沒話找話：“這個小傢伙在墨家過的可還舒服？人類的生活對他有影響嗎？”
尤因不管如何，身上都流着魔的血液，是個半魔，所以在和人類相處生活的期間，肯定會有不適應之感。
聽見墨清遠這樣問，楚妖嬈倒是一怔，她從未想過這一點。
“我沒有，”細弱的回答聲從一旁傳來，楚妖嬈驚訝地轉過頭，就看見這孩子綻開一個純純的笑臉，像是討好一樣：“我過的很好。”
楚妖嬈忽然有了淡淡的愧疚。
自打將這個孩子帶回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對他上過心，平日裡也都是楚楚在照顧他，現在楚楚不在了，這孩子更是孤寂。
想到早上將尤因從天鎖戒裡面放出來的時候，他眼睛裡面劃過的驚訝與歡喜，楚妖嬈的眼睛裡面劃過一絲暗光。
然後她道：“好，習慣就好。”
墨清遠平日裡就是別人的巴結對象，平日裡別說主動和人搭話，別人找他他也是愛理不理，或者直接就是威脅的語氣，哪裡有這樣好言好語地和人聊天過
？
真是風水輪流轉。
桌子上又陷入了寂靜。
楚妖嬈皺起眉頭，問道：“小表哥，你這麼早來到我的房間，難道就是爲了和我吃頓飯？”
在楚妖嬈的印象中，墨清遠從來就是一個做事情有着明確目的和利益的人，所以對於墨清遠一大早坐在她的院子裡面和她一起吃早餐的行爲，楚妖嬈確實是雲裡霧裡。
而墨清遠的臉上則是浮現一層淡淡的薄紅，然後他道：“小表妹啊，你對你的家人，都是這樣的語氣嗎？”
這句話聽上去更像是責怪。
但是看見墨清遠臉上的小心翼翼後，楚妖嬈就意識到並非如此。
腦海中浮現一個詭異的想法，楚妖嬈看着墨清遠，然後緩緩道：“小表哥，你真的把我當家人？”
不對，應該是，表哥，你想要我真心真意地把你當親人？
這句話一出現在楚妖嬈的腦中的時候，楚妖嬈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因爲墨清遠怎麼會做這麼接地氣的事情？
所以她也就換了個說法。
墨清遠的手指微微發白。
那是他緊張的緣故。
他很想說，表妹啊，你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吧，把我當做你從小到大，一直陪伴在身邊的表哥，你把那些痛苦的過去給忘了，把墨家當做是愛你護你的真正家族。
可是墨清遠知道，這完全不可能。
墨清遠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渴望親情。
不對，對於楚妖嬈，除了親情，還有那種同類的相親感。
他們都是生活在泥沼當中，卻微笑在陽光下面的人。
“當然，不把你當家人，我何必對你如此上心？”墨清遠理所當然地道。
楚妖嬈的眼睛裡面閃過一絲驚詫，然後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了，告訴我，表兄，我的存在對於你，在之前是不是一個巨大的恥辱？”
楚妖嬈的這句話使得墨清遠愣在了原地，他的心咯噔一跳，臉色驀然慘白，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看着墨清遠的這個表情，楚妖嬈也是一愣，她剛纔只是隨後一說而已，可是……
楚妖嬈微笑着道：“我剛纔只是隨口一說，但是沒想到，原來表哥真的這樣想過。”
墨清遠着急道：“不……我不是……不是把你當做恥辱……”
他看着楚妖嬈的表情，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我只是把你當做……累贅而已。”
累贅，正是因爲這個累贅，所以墨家人之間永遠有了一個死穴，一個永遠解不開的死穴。
墨清遠道：“準確地來說，不是把你，是把你的母親，墨幽蘭，當做墨家的死穴而已，”墨清遠緩緩地道：“墨家的實力在四大世家當中，本來是站在頂端的存在，可是之所以會處在中段水平，就是因爲外祖父和外祖母之間的離心。”
“這麼多年來，凡是有哪件事情牽扯到了姑姑，墨家就會家宅不寧許多日，因爲沒有一個人願意對當年的事情鬆口，”墨清遠提起這件事情，臉色也不太好看，
他緩緩地道：“所以對於姑姑，我一方面是希望她早日回來，一方面卻又覺得她是墨家的累贅。”
“因爲如果沒有她，祖父祖母就不會這樣爭吵，墨家也不會這樣鬆散。”
“兩位叔叔的境況，你也是知道的，二叔整天爛醉如泥，三叔年紀輕輕就外出打拼，不找到姑姑，就說不肯回來。”
墨清遠的神色寡淡，看不出他有多少個人情緒在裡面，他只是平靜地訴說着這些年來因爲墨幽蘭，墨家所遭受到的變故。
楚妖嬈聽的心情複雜，但是也沒有多少的憐憫感。
不管墨幽蘭當年的行爲是對是錯，她已經爲自己的決定，付出了代價。
剩下的墨家人，只是陷在了自己內心的後悔當中，走不出來而已。
第一次聽到墨清遠說這些久遠的事情，楚妖嬈於是問道：“還有呢？還有什麼可以敘說的事情嗎？”
擡起眼，對着楚妖嬈翻了個白眼：“你把我當將故事的說書先生了嗎？”
第一次看見墨清遠有這般鮮活的表情，楚妖嬈驚奇不已。
她毫不吝嗇自己的感嘆：“今天真真是開了眼界了，表兄，如果不是你身上偶爾流露出來的欠揍的氣質讓我確定你就是我那挑剔變態的表兄，我真的會以爲自己面前其實是個冒牌貨。”
墨清遠剛想說些什麼，就被外面的聲音打斷了。
“小姐，少公子，城主請你們去一趟主廳。”
主廳是墨家招待重大客人的正式地方，平日裡一般都用不着，因爲其他世家的長輩很少會有正式來拜訪墨家的，而小輩如果進墨家，多是進偏廳，例如那天的百里錦鈺。
只是今日卻是有人在正廳接受了招待，會是什麼人？
而且楚妖嬈纔剛剛回到墨家，爲什麼會直接點名要她過去？
楚妖嬈的腦海中首先閃過的就是這些問題，隨後她看向身邊的墨清遠，只見墨清遠的眼神恢復了往日的鎮靜冰涼，他言簡意賅地回答了楚妖嬈的眼神問題：“不知道。”
“我不知道來的是誰。”
楚妖嬈明白了他的意思，看向身邊的尤因，問道：“尤因，你要跟我們去嗎？”
“讓他留在屋子裡面，或者待在這後院和侍女在一起玩玩，”尤因還沒有出聲，墨清遠就已經出聲回答了，然後他解釋道：“正廳接待的，除了是那些大家族的老怪物以外，更是表明，他們和我墨家不熟。”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意思表達地很明顯。
和墨家不熟，並且很有可能，和墨家是敵對勢力，而尤因身爲一個小半魔，如果被發現，一定會出事。
“表兄，你和人說話，都是這麼說半句的嗎？”雖說聽懂了，但是楚妖嬈仍舊需要將自己的看法提供給這位表兄聽一聽。
畢竟話說一半不是什麼好習慣。
墨清遠點點頭，然後道：“可以，走吧。”
楚妖嬈：“……”
門大開，楚妖嬈問尤因：“你可以嗎？”
“我不怕，”尤因看着楚妖嬈，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