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涼柒緊了緊脣角,言道,“陛下此話言重了,即便沒有臣妾,結局也是如此。”
陛下冷冷一笑,“或許這個結局是要等朕閉眼了纔會發生,而你卻是催化了一切,讓朕親眼目睹了自己的兒子手足相殘。”
“人各有命吧,或許一切都是天意。”
“其實早就有人和朕說過,讓朕注意些你,當時朕並未在意,也的確是朕小看了你。可如今,朕知道自己錯了。太子妃,你若不是花丞相的女兒、太子的摯愛,朕眼下必不留你。”
花涼柒不顯一絲畏懼惶恐,只是淡淡頷首,“謝陛下不殺之恩。”
陛下卻沒有任何接受花涼柒感謝的意思,繼續語聲淡淡,“朕之所以把你留下,可不是想和你說這些事的,朕有一些事要交待於你。”
“陛下請說。”
“朕的身體一直不好,爲何這般堅持熬日,就是爲了能夠等到儲君爲止已定。如今這一天終於是到了,可還有一些後事要處理。朕不在了以後,你要扶正舒貴人的身份,給她身份。至於齊妃,處死隨朕葬入皇陵,不同墓,朕要和舒貴人合葬,就把齊妃葬在朕的腳下吧。”
由此可見,陛下是多麼厭惡齊妃,即便死了,也要讓齊妃孤零零瞧着陛下和舒貴人合葬,齊妃也固然是可悲,折騰了這麼半天,費盡心機,她什麼都沒有得到。
而此事,也固然將花涼柒推入風口浪尖,新帝登基,扶正居於冷宮多年的貴人,這是怎樣一種艱難。
花涼柒隨即又問道,“陛下,那皇后娘娘呢?”
陛下不假思索道,“和齊妃一樣。”
花涼柒不禁大驚失色,喚了聲,“陛下……”
陛下孤冷的笑了笑,“她是當年迫害舒貴人入冷宮的人,榮華富貴這麼久,也該爲此付出代價了。難道朕還要留着他們,繼續欺凌舒貴人嗎?”
“陛下,此事必是難辦,您爲何交由給臣妾?”
陛下目光含着幾分陰冷之色,“得到既有失去。太子那麼愛你,你必然會是東漓的下一位皇后。但你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讓臣妾揹負逼死皇帝生母的千古罵名嗎?”
“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太子妃,朕知道你不會讓朕失望。”
花涼柒憤然的咬了咬脣畔,她沒想到,陛下到最後居然給她留了這麼一步。
花涼柒隨後緩緩俯身,“是,臣妾遵旨。”
齊妃緩緩擺了擺手,“退下吧。”
花涼柒隨後退出了寢殿,緩緩走回東廂宮。
此刻的東廂宮寂靜極了,一場皇子之間的逼宮之變,鬧得滿宮人心惶惶,該跑的跑,該死的死。
花涼柒這一路神色恍惚至極,回到了寢殿,腳下跨過具具屍體,她也不覺害怕。
她此刻是在煩心,皇帝的確給她出了天大的難題,殺了齊妃是小事,扶正舒貴人也是小事,唯獨除掉皇后,這件事對於花涼柒來說很是躊躇。
皇后雖爲人不善,但待花涼柒的確不薄,況且漓擎澈怎會同意她對皇后出手。
花涼柒如今要將皇后滅掉,的確有些下不去手。
花涼柒就這樣從傍晚坐到了深夜,殿內的那盞夜明珠發出璀璨光芒,照得寢殿通亮。
漓擎澈很晚纔回來,走進大殿,溫柔的喚了聲,“涼柒。”
思索發呆的花涼柒這才發覺漓擎澈回來,忙是一笑,語聲同是溫柔,“澈。”
漓擎澈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把抱住花涼柒,激動道,“涼柒,我們終於可以永永遠遠在一起了。”
花涼柒被漓擎澈緊緊的抱在懷裡,只是牽強一笑,“是啊,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花涼柒環上漓擎澈的腰際,言道,“澈,抱着我。我真的好累好累。”
漓擎澈再次將花涼柒擁入懷中,“涼柒,讓你受苦了。”
花涼柒緩緩搖首,“我不苦,爲了你讓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你終於可以繼承皇位了,這一日我們等了這麼久,爲什麼我現在一點也不高興。”
漓擎澈終於是發覺出了什麼,頓時一驚,“涼柒,父皇對你說什麼了?”
花涼柒只是淡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讓我好好找照顧你。”
漓擎澈自是知道陛下不會只說了這麼簡單的話,但他也瞭解花涼柒的脾性,花涼柒不願說,他強問也是無用,所以只道,“涼柒,別胡思亂想了。等我登上皇位,你便是皇后,我此生不會再納任何妃子,以後皇宮之中,只有你和我兩個人。”
花涼柒這才略微顯了幾分幸福之色,“恩,好。只有你我兩個人,便也再無這些煩憂之事了。”
三月過後,皇帝的生命終於到了枯竭的時候,太醫已經通傳,皇帝的時辰已經不多了。
皇帝的寢殿外,跪着他的無數嬪妃,個個以淚洗面。這次的眼淚是真實的,她們不是在哭皇帝,而是在哭自己,皇帝不在了,她們榮華安穩的日子也就不復存在了。
花涼柒此刻同是跪在殿外,漓擎澈被皇帝傳進去已經有半個時辰了,可是遲遲還沒有出來,想必有很多話要說吧?
畢竟,還要交待一些後事。
終於,漓擎澈步伐緩緩而出,走到花涼柒身前,語聲柔和,“父皇讓你進去。”
花涼柒微微頷首,瞧了瞧身後的張福,“都準備好了嗎?”
“主子,都準備好了。”
張福,經過三個月的細心調理,身子也終於康復了。
今日,齊妃也跟着前來,這是漓擎澈特許的,畢竟齊妃也跟隨了皇帝數十年,臨了,也是要見一面的。
花涼柒這時緩緩上前,言道,“齊妃娘娘,隨着臣妾進去看陛下最後一眼吧,不然只怕陛下必不會通傳你。”
如今的齊妃,已然落魄萬分,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也是,她還有什麼資本?
齊妃緩緩起身,面容沒落,也不再言語,靜靜的跟在花涼柒的身後。
花涼柒隨後又對皇后道,“母后,您也來吧。畢竟齊妃娘娘跟着臣妾進去了。”
皇后自是以爲花涼柒怕齊妃做出什麼出個的事而處理不善,所以便也起身同花涼柒走入寢殿。
此刻的皇帝,已然病入膏肓,比往日更顯憔悴,連呼吸都很困難。
舒貴人這時在皇帝耳邊言道,“陛下,太子妃來了。”
齊妃當即一驚,舒貴人怎麼在這裡?瞬時,齊妃的目光齊齊瞧向花涼柒。
花涼柒淡然自若的迎接着齊妃的目光,反正都到了這個地步,花涼柒還怕什麼?
皇帝這時艱難的睜開雙眼,語聲虛弱,“太子妃,朕讓你辦的事你可不要忘了。”
花涼柒淡淡一笑,“陛下,臣妾沒忘。眼下皇后娘娘和齊妃娘娘都讓臣妾請進來了,您還有什麼話嗎?”
皇帝冷冷一笑,“沒有。”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使得齊妃面容一驚。
齊妃聲音悲涼道,“陛下真的對臣妾一句話也沒有嗎?”
皇帝緩緩搖了搖頭。
齊妃淚花涌出,“爲什麼?”
“你從來沒有愛過朕,朕還有什麼話對你說?”
“那陛下當年爲何還要那般寵愛臣妾!”
“因爲你的家世。”
齊妃不由冷然一笑,“原來,臣妾只是陛下的工具罷了。”
“那是朕看得起你。皇后,你在後宮作威作福這麼多年,臨到頭了,也值了。”
“臣妾就知道陛下不能留臣妾,所以交待給了太子妃是嗎?”
陛下只是靜靜的躺在牀榻上不語。
齊妃緊了緊牙根,憤怒的指着皇后道,“那皇后呢?她也未必比臣妾善到哪裡去?她的也是手上沾滿鮮血,爲何她就能坐上太后之位?這不公平!”
陛下語氣平和,“彆着急,她自有她的歸處。”
此語一出,皇后當即面容失色,驚異道,“陛下,您也留不得臣妾嗎?”
陛下又是冷笑不語。
齊妃這時竟然仰天長笑起來,“哈哈哈,皇后,咱倆鬥了一輩子,到頭來還要黃泉路上一起走。哈哈哈,真是笑話,笑話!”
皇后哪裡甘心,上前撲倒陛下的牀前,悲楚着,“陛下,您怎麼可以這樣對臣妾?太子可是要繼承大統的啊,臣妾是太子的生母啊,陛下!陛下!”
陛下根本不動容,只是冷冷,“你若活着,會善待舒貴人嗎?”
皇后當即無聲,失落的跌坐在塌下,頓時冷笑,“原來陛下還是放不下舒貴人。”
就在這時,張福端着兩杯茶盞走進,言道,“皇后娘娘、齊妃娘娘,請用茶。”
齊妃孤冷一笑,緩緩接過茶盞,惡毒的瞧了花涼柒一眼,怒道,“花涼柒,咱們的帳,本宮下輩子再和你算!”
花涼柒不過淡淡一笑,“齊妃,留不得你的不是臣妾,是陛下。”
齊妃看着手中橙黃色的茶杯,孤冷道,“本宮很後悔,當初爲何沒能殺了你!”
“都到這個時候,齊妃還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嗎?”
齊妃這時緩緩走到皇帝榻前,淡笑道,“陛下,臣妾要比您先走一步了。臣妾知道,即便今日臣妾不喝下這杯茶,您也有會一道賜死臣妾的聖旨,臣妾也就布勞您費心了。臣妾在黃泉路上等着您,到下面,臣妾還侍奉您。”
語畢,齊妃緩緩端起茶杯,失神一笑,“兒子,母親來看你了。”
隨即,齊妃仰首便喝下了毒茶,而下一秒,齊妃便噴出一口鮮血,倒地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