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注射惰性劑是全世界軍事管理部門通用的技術手段,本意就是延緩***的炸點,本來能夠用電子**輕易引爆的,如今必須升級**的爆破當量。
之前,我擔心松本泉引發爆炸,毀滅基地的同時,對敦煌地貌、地質造成損傷,但是現在,我必須主動引發爆炸,讓“八惡人”永遠地埋在這裡,與歷史的廢墟一起灰飛煙滅。
“龍先生?”玉狐禪又叫。
我不迴應,她突然無助地**了一聲。
“怎麼了?”我沉默了半分鐘,纔開口問。
“黃花會的人手快,四顆——不,是六顆子彈穿過了我的小腹,還有兩顆,應該是留在肋部了,這樣……我感覺快撐不住了……”玉狐禪低聲說。
我怔了一下,先在腦子裡確認她是不是說謊,然後才無聲地向她伸過手去。
黑暗中,她準確地握住了我的手,然後引導着按向自己的左肋下。
我的手指觸摸到黏膩膩的大片血跡,心情立刻變得無比沉重。
如她所說,血跡來自她的左肋,中彈位置在腋下三寸之處,並排兩個彈孔,彈道與其身體垂直。很明顯,那種角度射入,子彈是無法穿透身體射出的,只能留在體內,對各個臟器均有巨大的傷害。運氣不好的話,已經傷及心臟,造成不可逆轉的重創。
“我快不行了。”玉狐禪說。
她的手指越來越無力,勉強把我的手引導到自己的小腹部位。
那裡的流血面積更大,幾乎將腰部以下都濡溼了。
“我帶你出去,去醫院。”我努力保持鎮定。
“還是……算了吧,我告訴你離開的路線,這基地是在山體核心的下面,垂直……落差近三十米,是天然的秘密岩石……包芯,有道電梯,在……在西北角……”玉狐禪無法抑制**聲,每說一句話,都得深吸一口氣,牙齒咬得咯咯響。
“我帶你走,在那之前,你先帶我找到***。”我說。
“你想……毀掉他們……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金翅大鵬王在進入深度休眠之前,已經練成了金剛不壞之體。他追求的是……忍術、體術上的至高境界,脫離人形,真空存活……我現在不確定他是不是……練成了,你就算費盡心力,引發爆炸,也傷不了他。”玉狐禪說。
《萬川集海》中,的確將忍術中的“體術”闡述得十分詳盡,最終下了結論,體術的盡頭就是脫離身體的生理機能,憑空而活,不再依賴於人類必須的呼吸氧氣、水和食物之類,成爲“不食人間煙火”之人。
這種說法近乎於神鬼論,但從生物學的原理上講,的確是可以做到的,即道家“辟穀”、印度瑜伽龜息術、尼泊爾冥想術三者結合的最高境界。
“我們走吧,走出去,纔有活路。”我輕輕地起身。
外面一片寂靜,神秘的光線也消失了。
我知道,要想活着出去並不容易,但也要拼力一試,絕對不可以自暴自棄。
當我扶起玉狐禪的時候,她的身子已經軟得如同一條薄被。
“撐着點,撐住。”我告訴她,然後將她抱在懷裡。
我確信,只要到敦煌人民醫院的時候她還有一口氣,那邊的醫生就能從鬼門關上把她拉回來。
經過會議室門口時,我眼中所見,全是無聲無息的屍體。
“柏晚鴦也——”我不敢想,也不敢說出來。
在敦煌莫高窟初見面時,她冷若冰霜、豔若桃李的模樣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如果就此香消玉殞,實在可惜。
會議室已經變成了廢墟,唯一完好無損的就是牆上另外的七幅畫。
這一點似乎能夠給我一些啓示,只是情況緊急,我來不及細想,便託着玉狐禪急速穿過走廊。
在玉狐禪指點下,我連續過了三條下行的走廊,到了二層的一條狹窄通道里。
這通道只有一米寬,兩人並肩都未必走得開。
玉狐禪傷重,我不敢把她背在後面,只好側身急行,用肩膀護住她的頭,以免在兩側牆壁上擦傷。
走了約一百米,到了通道盡頭,左拐一次,右拐一次,便到了一架鐵青色的貨梯前。
我輕輕抖動手臂,把昏迷中的玉狐禪搖醒。
“就是這裡……向上去……一直向上去,就到了山的那一邊,步行……三百米無人戈壁,能到公路,搭便車到敦煌去。”她有氣無力地說。
進入基地的時候,並未走這樣的通道。我考慮當初基地設計時,採用了單行通路的設計法則,將進和出嚴格區分,不能逆向退出。這電梯是基地內部人員的逃生通道,另外的某個地方,一定有車輛進出之路。
“你撐住,你一定撐住,我帶你去醫院,絕對沒事。”我低聲說。
一路走來,她身上滴落的血已經將我的衣服染紅,出血量巨大,無法停止。
此時此刻,我只希望她有忍術護體,能夠比普通人撐得更久一點,就像松本泉那樣。
我按了電梯的開門鍵,才發現電梯的層數指示上,竟然有十一層之多。也就是說,地下五層的機房並非基地的最底層,另外還有六層,是步行梯無法抵達而只能通過電梯下去的。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基地爲什麼能長久運轉,因爲再往下六層中,很可能有巨大的戰略資源儲備區,供基地人員使用。
“如果電梯來了,不是向上,而是向下,或許就能找到基地的控制中心,徹底毀掉這裡了。”我冷靜地思索。
電梯到了,單扇不鏽鋼門向右側緩緩滑開。
我來不及考慮,一步跨進去,按下向上鍵,向後一靠,長出了一口氣。
玉狐禪睜開眼,猛地打了個寒顫。
“你怎麼樣?你怎麼樣?”我關切地問。
“我們這一次……我們……”她氣力不繼,說不出話來。
我點點頭:“已經進了電梯,放心吧,一會兒就出去。”
電梯速度極快,但我突然發現,電梯是在下行,而不是向上。
“當心,當心金翅大鵬王,他在……他在上面……”玉狐禪急切地說。
我打了個愣,倏地擡頭,卻見那保險櫃裡出來的老者,正後背緊貼在電梯的上方,緊閉着眼,彷彿陷入了沉思之中。
電梯持續下行,最終緩緩停住,一頓一顫,電梯門才緩緩滑開。
外面是個巨大的空場,至少有一個標準足球場那麼大,空無一物,一眼就能望到邊。
我託着玉狐禪走出了電梯,這種情況下,不離開電梯,只怕更危險。
老者輕飄飄地落地,單手撐着電梯的門,仍然閉着眼,如夢遊一般。
“大鵬王,時代不同了,不要再執行從前的命令……你已經做了很多,也許可以繼續之前的……修行了……”明知無用,玉狐禪還是出聲勸說。
“巨大的殺機,彷彿一架飛機一樣,沉重地落下來。我還沒有遇到過如此厲害的對手呢,雖然時代不同,但這種戰鬥卻永遠都是避免不了的。我隱居那麼久,已經倦了,看起來,要想修成體術絕境,不是那麼容易的。”老者說。
我明白,他是在用潛能力探測敵人的位置。
敵人的敵人即是我們的朋友,所以,他這句話讓我稍稍放鬆下來。
“你要怎樣?火漆封印破了,就是命運的……轉折,對嗎?”玉狐禪問。
老者呵呵冷笑起來,左手五指在電梯門上輕輕一抓,指甲便無聲地嵌入不鏽鋼板裡去。
“天皇的使命。”老者說。
他的五官十分枯瘦,鼻尖極細,向下微彎,果然如老鷹一般。
最令我吃驚的是他的眼睛,其實他剛剛出現時,我已經仔細觀察過那雙眼睛。那時,他眼中無神,現在卻是神光炯炯,彷彿剛剛出爐的鋼水,一望過去,就讓人雙目刺痛。
如果沒有《萬川集海》這本忍者神書,全世界的江湖人大概都不會對“忍術、忍者”有一個全面的認識。
大家都能想到,即使有了這本書,對忍術的探究仍然是掛一漏萬的。
比如這老者——大鵬王的身體變化實在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任誰都不會相信人的形體竟然能呈現如完全不同的幾種狀態。
“天皇的使命,只是令‘八惡人’蟄伏。”玉狐禪辯駁。
“蟄伏之後呢?蠶化爲蛹,蛹豈不必然化爲蛾?”大鵬王問。
玉狐禪在我懷中搖頭:“並非如此,王命只是說蟄伏,沒有後文。”
大鵬王點頭:“沒有後文,就是無界限、無禁忌。如此甚好,就不必有任何忌諱了。”
玉狐禪問:“你想怎樣做?”
大鵬王陰森森地回答:“萬人屠,千里白地,萬里無炊煙。”
我腦子裡突然跳出一個名字來,因爲那個人也說過同樣的話。
那是一個在二戰史上留下了累累罪惡的超級戰犯,名爲崗村寧次。
二戰資料中顯示,岡村寧次在百團大戰後調任日本侵華日軍華北方面最高司令長官,指揮部隊對八路軍各抗日根據地進行了殘酷的大掃蕩。到了抗日戰爭末期,天皇委任他爲日本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官。同時,他也是昭和軍閥三羽烏的第三位。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在1919年,從中國獲取大量情報後回東京述職,當面向天皇說了上面的話。所以,在某些軍事資料上,崗村寧次又被冠以“萬人屠”的代號。天皇投降之後,崗村寧次並未像其他戰犯一樣,被軍事法庭處死或收押,而是被中華民國**委任爲中國戰區日本官兵善後工作總聯絡部長,協助組織日軍和日僑遣返事宜。之後,又被中華民國**聘爲軍事顧問,並於1950年被臺灣當局聘爲“軍事實踐研究院”高級教官。
此人的一生經歷非常複雜,不像土肥圓賢二那樣,一直從事情報間諜工作,也不像山本五十六那樣,一生戎馬,只懂得陣前殺戮。他是一個腦力、體力上的雙重戰犯,在日本侵華戰爭中貢獻了巨大的力量。
同樣,二戰資料中還提到了他的父親岡村寧永,祖上是武士,後來家道中落。其母名爲阿定,是富士山一代忍者世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