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搞定了這件事,陸景商那邊,大概又能撐上個把月,我的心情就變得很好。
我去菜場來了個大采購,匆匆趕回出租屋,給陸景商做了一頓豐盛的補腦大餐,足足裝滿三個保溫桶,坐地鐵趕到醫院。
剛出電梯,我就遇到個護士推着小車從陸景商的VIP病房走出來,打了聲招呼之後,我猛然發現小車除了針水、藥品,替換的鮮花之外,赫然還放着一疊報紙。
我緊張地抓起來一通亂翻,在確定沒有陸景商的新聞之後,才鬆了口氣。
護士見狀,介紹道。
“對VIP病房的患者,我們除了一些必需品之外,還會準備報紙雜誌,是很貼心的服務。”
我尷尬地把報紙放回去。
“謝謝!不過以後,我們這個病房就不用了。”
護士怪異地瞥了我一眼,沒說什麼,點點頭,推着小推車走了。
走進病房,陸景商正背對着我,坐在輪椅上看窗外的風景。
手術之後,他就常常喜歡這麼做。
我來不及去感嘆他忽如其來的悲涼文藝氣息,又悄悄檢查了一遍電視線,確定陸景商沒有自己接上後,才把那三個保溫桶放在桌上,招呼陸景商。
“哥,吃飯了!”
陸景商轉着輪椅過來,看看桌上,又擡頭看看我,滿臉不能置信。
“你做的?”
我得意地一一介紹。
“是啊!松子魚,竹筍核桃燉雞,豆腐腦花,冬瓜湯,甜點還有紅棗山藥糕,你還喜歡不?”
陸景商垂眸看了半晌,沒有說話,就在我以爲他會感動得痛哭流涕時,他擡起頭,揚了揚下巴。
“你先吃一口。”
我的笑容僵住,額上青筋直跳。
你丫還試毒呢?被害妄想症太嚴重了吧?
陸景商以一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表情吃完飯,這才展開緊皺的眉頭,鞭策道。
“味道還成,就是賣相差了點,以後再努力改進!”
呵呵,你大爺!
“對了,你去給我弄點雜誌什麼的,手機沒有,電視也不能看,整天呆在這裡,我的腦袋都快生鏽了。”
我早有準備,從紙袋裡倒出一堆下午在地攤上買的盜版書。
“我已經想到了,這些你先看着,完了我再給你帶。”
陸景商伸手在那堆書裡翻了翻,眉頭越皺越緊。
“《我與地壇》、《假如只有三天光明》、《輪椅上的夢》……你什麼意思?”
我爲難地道。
“你不喜歡那些啊?那這邊還有《海燕》、《逆境也是生活的恩賜》、《上帝給你關上窗,定會爲你打開門》,都很勵志的……”
“算了……我還是睡覺吧……”
“嗯嗯!早睡早起,有益身體!對了,你明天想吃什麼?我記一下,明天早點起來準備。”
陸景商怔了怔,含糊地道。
“你看着弄吧,對了,不用做那麼多了……”
他看我一眼,補充道。
“我是說,吃不完浪費。”
我點點頭,站起來。
“那我先走了。”
“喂!”
我頓住腳步,陸景商輕咳了聲,擡起下巴。
“時間也不早了,你就在這裡睡吧,櫃子裡有多餘的被子,睡沙發可以吧?”
不早了?明明才八點而已啊!我遲疑地看着他,陸景商面上似乎浮現出一層薄紅,哼了聲。
“你怕什麼?不是兄妹嗎?況且我現在可是病人!你想什麼亂七八糟的!”
喂……我根本什麼都沒說好嗎?明明是你自
己想歪了!
爲了配合陸景商小公主的心情,我只得說。
“好吧……那就打擾你了。”
陸景商面不改色地道。
“嗯。”
真是恬不知恥……
我熄了燈,在沙發上躺下,拉起毛毯,初夏天氣,外頭月朗星稀,我眨着眼,毫無睡意。
躺在牀上的陸景商似乎也沒睡着,沉默了很久,他突然開口。
“爸爸他們,有打過電話來嗎?”
不知爲何,我的心臟突然縮了一下,陸景商他,表面渾然不在意,其實心裡卻早就輾轉難熬了吧!就算集體去國外籤合同的謊言暫時能糊弄他,可是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未免……
“當然打過啊!你手機壞了,所以都是給我打的,只是每次打來的時候,我都剛好不在醫院……”
我生怕他提出要給美國的家人打電話,緊張了半晌,陸景商卻只是嗯了一聲。
也不知道我這個拙劣的謊言他是信還是不信。
“睡吧睡吧!好好休息,等把輪椅撤了,咱們就去華寇視察。”
五天後,醫生把陸景商頭上的紗布徹底拆掉了,他也不再會出現頭暈的後遺症,被批准可以離開醫院。
聽到這個消息,陸景商果然馬上就提出到華寇的事。
彼時,我已經開始幫華寇做設計槍手,連續熬了三天的夜,我頂着一對黑眼圈對他比了個OK。
“沒問題!這就給您安排!”
白澤比陸景商略瘦些高些,所以我打消了向他借衣服的念頭,忍痛照着陸景商從前穿的牌子去商場給他刷了一身衣服,大爺他還一萬個不滿意。
“這不是我的衣服!去家裡把我的衣服拿來!”
“這就是你的衣服!你的時間節點不是停在一年前了嗎?所以當然不記得了?”
糊弄着陸景商穿衣下樓,白澤的法拉利已經等在那裡了。
爲了讓陸景商體面且風光地出現,我不得不再次給白澤打了電話。
陸景商看見白澤,自然要表達不滿。
“我的車呢?”
我連忙哄他。
“你是病人,怎麼能自己開車呢?那多危險!”
陸景商一想也是,剛要妥協,又命令道。
“我坐副駕駛,你坐後面!”
我爬進車子的時候,似乎從後視鏡裡看到白澤在皺眉。
車子啓動,大家都詭異的沉默着,空氣十分沉悶。
還是陸景商這個話癆率先開口。
“阿澤,你和宋引章,什麼時候結婚啊?”
我眼角一抽,白澤握着方向盤的手也收緊了,他偏過頭,不知道是看着陸景商,還是在看我。
“景商,我和引章,已經分開兩年了,而你,丟失的不過是一年後的記憶。”
陸景商一臉無辜地裝傻。
“是這樣嗎?哦,我還沒有全好,記憶總是有些模糊……”
白澤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卻沒有溫度。
我十分想下車。
好不容易到了華寇的寫字樓,白澤停穩車,對我道。
“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小心些。”
我知道他是在生陸景商的氣,只得點頭,唉,這該死的陸景商,能把脾氣溫和的白澤都惹怒,也是能耐,這下好了,沒有白澤在旁邊圓場,不知道杜則成會不會真那麼配合。
陸景商一下車就昂首挺胸往前走,我正要讓他慢點,手臂卻被白澤拉住。
他下了車,擡手捧起我的臉,很認真地道。
“只要戒子還在你那裡,我們就還是未婚夫妻的關係,景商的事處理完,你就回白家住
吧!”
我睜大眼睛,正想說什麼,陸景商在那邊召喚道。
“你怎麼慢騰騰的?”
白澤及時放開了手,揉揉我的腦袋,重新回到車裡。
華寇的員工都比較配合,早就在各部門辦公室門口集合好等着我們了。
陸景商走過來,他們就開始熱烈鼓掌。
“恭喜陸總康復!”
陸景商微微笑着,略帶矜傲對他們點着頭,他閒庭信步地到各個部門走了一圈,我就像個小保鏢一樣,跟在他背後,對衆人擠眉弄眼,雙手合十,點頭鞠躬,暗示他們儘量配合。
不得不說,這世上還是好人多,經我一番懇求,大家都表現得越發賣力,爲求逼真,甚至還有幾個部門經理把新的企劃呈上來給陸景商過目。
陸景商認真地看着,偶爾提出改進意見,說到動情處,竟然隨手摸了只筆在那企劃上做出修改。
我十分歉疚地看向那位經理,卻見他滿臉認可地點着頭。
“是的,這個地方我想了很久也不滿意,陸總您這樣修改,確實是最佳的方案,如果不打擾的話,改好之後能再幫我看看嗎?”
陸景商一臉那是當然的表情。
“儘快改!時間不等人,別忘了,除了華寇,還有好幾家公司也想做這個項目!”
不知怎的,看着這樣的陸景商,我鼻子有些發酸。
如果有天他知道了真相,知道他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的華寇,已經不再屬於他時,該多麼失落難過啊!
“你也爲他遺憾是嗎?”
我回過神,林素正站在我身邊,看陸景商的眼睛,閃着異樣的光芒。
她嘆了口氣,垂了眸,那光芒瞬間灰暗下去。
“他實在是很優秀的,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華寇,現在還是會在他手上,說不定已經如他所願打開歐洲市場了。”
我不知該說什麼好,突然希望這場演戲能夠快點結束。
林素收起悲傷,換上一臉微笑,走向陸景商。
“陸總,設計部剛出了新方案,要去看看嗎?”
陸景商點頭,我們正欲和林素一起前往設計部,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道人影攔住了去路。
是杜則成,雖然當時他答應讓各部門全力配合,但是我以爲,以他對陸景商的怨懟,是不大可能親自配合的,最多不出現,就很給面子了,難道他竟然想通了?
他慢慢走了過來,雙眼直視着陸景商。
“設計方案是商業機密,林素,你這樣帶一個外人去看,可是泄露公司機密的行爲。”
怎麼回事!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陸景商皺眉,冷下臉來。
“杜則成,我還以爲你今天曠工了,剛纔那話,你想表達什麼?”
杜則成冷笑一聲,抱臂望着他。
“陸先生,身體纔剛恢復,這麼快就急着找工作了?也是啊!畢竟沒了有錢的老爹,二世祖也得自己養活自己,很可惜,華寇現在不招人了……”
我驀然變色,身體裡的血液全都凍住一般,渾身發寒,幾乎衝上前去。
“杜則成!住嘴!我已經幫你做了圖,爲什麼不守信用!”
一隻手伸出來攔住了我,陸景商的聲音很低,很冷靜。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杜則成故作驚訝地嘖嘖兩聲。
“怎麼?沒人告訴你嗎?我以爲誰都會看報紙或電視的,那標題叫什麼來着:繼承人竟非親生,陸氏老總一夜氣死……善意提醒你,陸先生,華寇的法人,一個月前就已經不是你了,哎呀,說是陸先生,但到底這麼稱呼也不對,因爲都不知道你姓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