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賀夢麟看着眼前不大卻裝修精緻的小別墅問。
陳淵走在前面,在簡單的旅行包裡取出鑰匙,“我家。”
賀夢麟有點吃驚的跟在陳淵後面,走進了這幢精緻的別墅的大門。
說起來陳淵的出身確實可以稱得上是機甲貴族,他有一個爲國捐軀的少將父親,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國家都不會虧待烈士家屬,更別說是機甲戰神的遺孀與兒子。
賀夢麟跟隨陳淵進屋,站在不大的前廳觀察着這幢歐式風格裝修的二層別墅。整個別墅的裝修風格基本是法式田園基調,無論是吊燈還是壁紙都顯得有些老舊卻這並不影響它的美,相反給它增添了一份沉厚重的美感,不像那些暴發戶的別墅那樣輕浮。
大理石地板上落着薄灰,木質畫框上的嵌漆也已經退色,看起來的確很久沒有人住了。
陳淵正將大廳裡蓋着白布的傢俱一一揭開,他沉默的做完這些轉身問賀夢麟,“冷不冷?”
這是他們下飛機後陳淵主動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還好。”賀夢麟拂去gore-tex面料衣服上殘留的小雨珠說。
“過來。”陳淵對賀夢麟說完朝樓上走去,賀夢麟跟着他上樓,一直被他帶進樓上的主臥。
“你的東西先放在這裡,在這裡休息。裡面是浴室,等一會就有熱水。”
陳淵走進浴室,大概是去開熱水器,賀夢麟留在外面的臥室,四處看看,牆上有大幅照片,是一個端莊女子和一個穿着制服的年輕男人的合影
。
這個男人的照片賀夢麟曾經在基地的陳列館裡見過,因爲他與陳淵有着幾分相似的外貌,她可以確定這就是陳淵的父親陳靖嘉,那麼毫無疑問,他身旁的女子就是陳淵的母親。
“你媽媽呢?”賀夢麟看着照片不由自主的問出聲。
陳淵剛走出浴室,打開衣櫃淡聲道:“去年夏天才到國外療養。”
“哦。”賀夢麟應了一聲,又道,“你的年假不去看她嗎?”
“不必,就算我去她也未必記得起我。”陳淵的話說的很平靜,他自櫃子裡拿出一條浴巾遞給賀夢麟。
賀夢麟有些小小的震驚,她從未想到陳淵的母親會不記得他。
“爲什麼會連你都忘記?”賀夢麟抑制不住自己的吃驚輕聲問。
陳淵回頭,深邃的眼眸望着她,“除了我父親,她誰都不記得。”
賀夢麟知道有些人因爲遭受了很大的打擊精神會出現問題,想來陳淵的母親就是因爲丈夫的過世有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我年少的時候,她還好,後來越來越……”陳淵看着照片閉起眼睛似乎不想再說下去,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神色已回覆了以往的平靜。
“那你回來……”
“我收到了林銳的信息,他告訴我戰事緊急希望我們提早回去。”
“原來如此。”賀夢麟垂下眼簾點點頭。
“明天是清明,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墓地,或者先回基地。”陳淵繼續說。
去墓地?賀夢麟先是一驚繼而明白,原來陳淵特地回來是爲了清明節祭拜父親。
“明天是第五天,跟你一起是我的任務。”賀夢麟說。
自從她反覆無常的告白之後,她與陳淵之間關係就變得疏離起來,以前陳淵的話也很少,但是現在賀夢麟總覺得兩人之間隔着什麼,或者說陳淵在拒絕她的靠近
。
賀夢麟很失望,不過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他們本來就有各自的事情,他是高高在上的戰神,就像他曾經說過的那樣,慾望越少,弱點就越少,怎麼會對她有感覺呢,原來自己就是一個最可笑的笑話。
農曆三月十四,清明節,清晨,一輛銀色的沃爾沃奔馳在寶象山的盤山公路上。
一刻鐘之後,這輛銀色的沃爾沃停在了寶象山頂特殊陵園外的停車場,這裡是第六戰區爲國捐軀的機甲戰士的特殊墓地,並不對外開放,因此這個極早的清晨顯得安靜異常。
身穿淺色外衣的賀夢麟抱着兩束黃白相間的菊花走下車,她擡起頭看到濛濛細雨自青灰色的天空落下,打開了手中的雨傘。
陳淵關上車門,也擎起一把深色雨傘,朝雨中一片松柏蒼翠的朦朧山道走去。
賀夢麟打傘跟在他的身後,看着沉默的陳淵一步步走上青石臺階,他的脊背一如既往般挺得筆直,從後面看去身着黑色掐腰西裝的他腰身細窄,雙腿頎長,背影卻是說不出的落寞。
一黑一白兩道人影擎着傘在雨中蒼翠的山間石道上安靜的行走。
幾分鐘後,陳淵帶着賀夢麟走到一處清幽的墓地旁邊,石材剔透的昂貴黑金沙墓碑上,笑容溫和的年輕少將面容安詳。
陳淵站在墓碑前,神色清冷而肅穆,看着墓碑上與自己形容相似的男子,深黑色的眼睛變的更加深邃。
站立半晌,陳淵轉身從身後的賀夢麟手裡接過一束菊花,恭敬的放在墓碑旁邊。
“在這裡等我一下。”陳淵對賀夢麟說完接過她手中的另一束花,一人走向了墓地的另一邊。
賀夢麟揚起傘,眼眸微眯看着陳淵的背影,就在他遠去的方向,還有另一個人的背影矗立在雨中。
那是一個女子,高挑的身材,長長的黑髮留到背心
。她沒有打傘,就那樣靜靜的站在雨中,好似背對着整個世界。
陳淵打着傘緩步走向了女子,在距離她還有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彎腰將花束放在了女子身前的墓碑旁。
“陳淵。”女子清冷的眼神落在弓身的陳淵身上。
陳淵起身立在墓碑前輕輕嘆了口氣“很久不見,胡楊。”
被稱作胡楊的女子薄脣輕輕揚起卻並沒有太多笑意,“老師會很高興看到你跟我站在這裡。”
陳淵別過頭,輕輕閉上眼,“胡楊,你應該恨我。”
“陳淵,那些曾經說過的永遠已經成了覆水難收的昨天,我無能爲力。但是在老師面前,你說,我該如何不恨你。”胡楊擡起頭,冰冷的眼神落在陳淵臉上。
“我欠老師的太多,你要我的性命隨時可以拿去。”
“你既然知道欠他那麼多,就該明白他這樣對你的目的,機甲戰士只能死在戰場上,別再說那些沒用的話。”
陳淵轉過身走進胡楊,伸手握住胡楊的手,將手中的雨傘放在她手裡,“胡楊,對不起,但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
說罷陳淵轉身,背對胡楊走向雨中。
賀夢麟遠遠的看着兩人聽不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但看到陳淵一人走進雨中,立刻擎着傘朝他跑過去。
“陳淵。”賀夢麟跑到他身邊,將傘舉過陳淵頭頂,眼睛清亮的擡頭看着他削尖的下頜。
陳淵低下頭看她的眼神慢慢變得柔和,擡手握住她手裡的傘柄,輕聲對賀夢麟說:“我們走吧。”
賀夢麟放下手,任由他舉着傘,看着陳淵點點頭,然後露出微笑,“嗯。”
兩人在同一傘下,踏着青石階並肩朝停車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