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堆稻種一堆來自靠山城本地,一堆來自一個南陵的客商。爲什麼都是一千粒,重量卻不一樣?你們可能會說,因爲有大有小!”
“沒錯,既然有大有小,爲什麼我們不選能長出大一點、重一點糧食的種子呢?”
喜樂大師說完一番話,對着一臉崇拜看着師父的懷明道:“懷明去端兩盆水過來,水要一樣多。”
經過剛纔數稻種的事情,懷明以爲師傅要做什麼精細活兒,在院子裡倒騰許久才端着兩盆裡面水一樣多的盆子進來。
方桌已經被喜樂大師收拾好,上面只放着兩人數出來的千粒稻種。
懷明小心翼翼的把兩盆水並排放在方桌上,兩眼放光的站在旁邊等着師父的下一步慢動作。
喜樂大師也不讓幾人多等直接把桌子上的兩堆麥種各自扔進一個盆裡,“看到那些浮起來的種子沒有?之所以能夠浮起來也不過是不夠飽滿,或有殘缺。若是種植莊稼之前就把這些殘缺的種子選出來,選一些好的種子進去產量會不會更高?”
寧靜若有所思,杜至謙依舊眼睛放光的唰唰唰記着,大師真是太聰明瞭,家裡也不過是用簸箕顛兩下把壞種弄出來,原來還可以這樣再選一遍。
七太爺說的果然沒有錯,跟着大師能學到好東西!
“要選好的種子並不只有這一種做法,暴雨季節莊稼會被吹倒,怎麼抗倒伏這也是一個大問題,從種子上來說,如果把那些長的粗壯不容易被吹到產量又不差的稻穗專門收集起來種在一起。經過幾年的改良之後這一批稻子會不會就不怕被吹倒了。
爲師遊歷之時,曾見南陵一些地區水稻一年三熟,如若種植在青州地區能不能一年兩熟?北地嚴寒,糧食無法成熟已被凍死,爲師曾在嶺南一高山上偶見成熟的小麥,既生在高山定然能耐嚴寒,若把這種小麥種植在北地。是否能在幾個月裡收穫一批麥子?”
“此外還有把能高產、抗澇、抗旱、抗蟲的一一選出來單獨種植。又會怎麼樣?”
喜樂大師舉出幾個例子便不再繼續,但寧靜和杜小喜乃至杜至謙已然明白大師說的事情多麼重要。
寧靜劍眉緊緊皺着,心裡暗罵。這個師傅又說半截話,都說出來能死啊!
喜樂大師看也不看徒弟的臭臉,直接把話題轉到唯一的女徒弟身上。
“小喜兒你可曾想過,以後你們杜家的出路在哪裡?”
出路?
不待杜小喜想出來個所以然。喜樂大師呵呵一聲,“難道你就指望你哥哥們和你父親一樣殺一輩子的豬?然後開個豬肉連鎖店?或者以後祖祖輩輩守着你家的那幾畝地過活?那你白活了這一輩子!”
杜小喜發誓。她從無良師父的話裡聽出了濃重的鄙視和嘲笑。
杜小喜哼哧兩秒,頑強抗爭道:“我哥他們正讀書,以後會是秀才舉人狀元郎”越說底氣越不足。
就是現代社會仍舊很多五六十歲的老人是文盲,更不用說古代。
科舉取仕。萬中無一。
每三年也就選一兩百人,不說其中早就被預定好的名額,恩蔭加身爲官的更多。即使僥倖考中,沒錢沒背景的普通老百姓還不是被髮配到偏遠小縣。一輩子幾乎沒有出頭之日。
杜小喜垂死掙扎“那不是還有師父和師兄嗎?是吧,師兄?”杜小喜衝寧靜討好一笑。師兄可是金大腿!
喜樂大師聞言臉上帶笑,呵呵一聲:“師父和師兄都會死的!”
寧靜“……”這到底是咒誰呢!
喜樂大師絲毫沒有自我詛咒的自覺,掃了眼杜至謙一臉佛光普照:“今日爲師就給你們指一條康莊大道!”
“稻田養魚的甜頭嚐到沒?剛剛爲師說的回去好好照着做,以後再想些增產的法子,等着糧食產量上去了,皇帝定會好好嘉獎。哪怕就是個名頭,也夠子孫後代用個幾百年。”喜樂大師瞅瞅旁邊的大徒弟,有句話沒有說,孔聖人的子孫後代還不是憑着一個好祖宗的名頭被歷代帝王供起來吶!
喜樂大師這些話與其在和小不點杜小喜說,不如說是變相的提醒寧靜和杜至謙。
目的達到,驚豔了徒弟們人生的喜樂大師施施然的離場了。
……
自從突然爆發式教學後,喜樂大師恢復了往日的懶散性子。幾個被教育的人卻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
柳垚是受影響最小的,說難聽點,這娃從小被嬌養在家裡,每天也就吃吃喝喝奶奶姐姐陪着玩兒,到杜家後懂事許多,杜老爹也沒趕着他去下地幹活,衣食不愁的娃自然體會不了大師的話有多重要。
懷明則被自家師父的博學多才深深傾倒了!原以爲自己這個小保姆弟子對師父已經夠了解,沒想到師父總是給小僧驚喜。
杜至謙得了長輩們偷師的旨意,把大師的每句話都寫下來後,時不時翻出小本本來體味一番。
武能殺豬下地,文能咬文嚼字的杜至謙更是明白大師爲自家制定了一個怎樣的道路。懷裡被翻的稍顯破舊的小本本彷彿已經變成了重寶,天天激動的恨不得馬上回山水縣。
杜小喜還好,開始幾天咬着毛筆琢磨自己能在糧食增產做點啥,發現上輩子自己打交道最多的農作物就是山楂後,果斷的放棄了。這麼偉大的事情,還是拜託師父來吧!
寧靜閉門不出,不知道再算計什麼。反倒是寧靜的貼身小廝錢德神神秘秘往外跑了好多趟,不知做些什麼。
喜樂大師帶着幾個徒弟在靠山城停留三日後便招呼辦完事情的柳二爺接着趕路。
一行人直奔青州府。
青州府是青州首府所在,柳家大老爺柳子平目前就任青州府府尹。因着公事繁忙,柳家大老爺上次歸家還是兩年多前。也就是就任青州府尹後,柳二爺才能時不時來看望一下兄長。
柳子平在世人看來是個失敗人,概因四十多歲的人了一個兒子也沒有。女兒卻是十多個。也因着這個對柳垚這個唯一的侄子甚是看重,這次知道弟弟帶着兒子和喜樂大師進京,說什麼也讓弟弟帶着侄子轉道去家裡看看。
衆人在滄州碼頭下船換乘馬車,在柳大老爺派來的人的官家吳叔的接應下很快進了青州府。
青州府並不在南北大運河沿岸,但亦是處在南北陸路的交通樞紐,雖說這些年青川城、靠山城這一批城市因着南北大運河飛速發展,青川城更是在經濟上已經成爲青州首位。不過青州府憑藉着政治優勢依舊牢牢把握着青州首府的位置。
一行人直奔青州府城。穿過熱鬧非凡的主街,馬車進入一片安靜許多的街道。杜小喜掀開簾子往外看見全是高高的院牆,偶爾出現幾個門口守着奴僕的高大院門。便知道這片應該是富人居住的區域。
“大師,二爺、少爺,到家了!”吳叔站在車門外恭敬的對着車內的幾人道。
懷明掀開簾子跳下車對着吳叔唸了一聲佛便上前攙扶着師父下車,寧靜隨後揮了揮袖子看了眼府尹府的大門也跟着下來。隨後的杜至謙幫着把柳垚和妹妹一起弄下車。
大門口站着一對含笑而立的中年夫妻,兩人身後是一羣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見衆人下車兩人急急迎了上來。
柳大老爺柳子平時年四十一,和柳二爺七分像的臉上少了些商人的圓滑,多了幾分歷經滄桑後文人的儒雅。
柳子平雖爲科舉出身,但出身不顯的少年仕途並不順利。之前一直外放在北地的小地方,隨着柳家和喜樂大師牽上關係,柳子平也或多或少受到影響。這些年一路高升,去年更是調回青州成了青州府尹。是以柳大老爺對喜樂大師是敬重不已。
“大師遠道而來。有失遠迎!”柳子平恭敬的對着喜樂大師俯身施禮。
喜樂大師伸手攔住,笑眯眯的道:“柳施主是我們多有叨擾纔是。”
柳大老爺同大師和弟弟寒暄的工夫,柳大夫人正摟着柳垚和杜小喜稀罕不已。
柳大夫人敬玉蘭一張鵝蛋臉帶着兩隻小酒窩,白皙的皮膚爲清秀的五官加分不少,身體豐腴卻不顯臃腫。
杜小喜兩眼放光的看着放在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不似常見的骨節分明的纖纖玉手,反而根根手指白胖可愛,指甲剪的短短的透着健康的光澤,手背上幾個隨着動作隱顯的肉窩窩更是引着人想去戳一戳。這簡直是自己看到的最柔軟的一隻手。好想捏一捏,看看是不是和想象中的一樣那麼弱若無骨,腫麼破!
柳大夫人還不知第一次見面的未來侄媳婦已經再想着對着自己的手捏捏捏了。
柳大夫人笑着看着兩人,溫柔的摸摸柳垚的帶點嬰兒肥的臉蛋柔聲道:“小土還記不記得伯孃?去過年的時候伯孃帶着姐姐們回家看過你。”說完一臉期待的看着柳垚。
雖說不記得伯孃長什麼樣子,不過柳老夫人經常提起不能歸家的大兒子,來的路上父親也專門說了些大伯和伯孃的事情,柳垚便乖乖拜道:“伯孃,小土有禮了。”
小小少年臉色微紅的俯身對自己一拜,說不出的俊俏可愛,柳大夫人的心當即軟的一塌糊塗,拉着柳垚連連喊了幾聲乖乖。
稀罕完侄子,柳大夫人才轉眼看向其他人,拍拍杜小喜的後背誇道:“幾個月不見小喜丫頭長高了許多是,是越來越可愛了。”
杜小喜只見過這位大伯孃一次,上次見面幾乎沒說上什麼話,此刻面對笑的溫柔長着一雙美手的伯孃,杜小喜只能裝小孩和柳垚一樣軟軟的道了一聲伯孃好。
柳垚介紹過寧靜和杜至謙之後,柳大夫人亦是溫和的同兩人說了幾句關心的話,見丈夫那邊已經寒暄好,便招呼一羣小傢伙進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