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來了!”
剛剛杜至忠和大爺爺說話的聲音大的很,院子里正在做活的杜明杜信兄弟老早就聽到了,見兩人進來齊齊招呼。
大爺爺有兩兒兩女,杜明杜信繼承老父的手藝木工活做的漂亮,兩人都在縣裡的木器行做師傅。平日裡接些木器行安排的活兒也接零活。
最近兩人接了批桌椅,杜明杜信正在打磨最後的幾張桌子,杜有銀有才在旁邊幫手。杜至忠見了趕忙上前幫着給旁邊的幾張桌子上漆。
“四郎可是有啥事?”杜信隨口問道。
杜至忠嘿嘿憨笑兩聲“有點事兒,等會兒再說。”見杜至忠一點不急,幾人也不問了。
古代的漆沒有現代那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杜小喜也不避開,吃完一塊糕點便玩起來手裡的竹蜻蜓。
小小的木棍在天上飛來飛去,杜小喜追着竹蜻蜓咯咯笑起來,時不時偷瞄一眼院子裡衆人的反應,一副快看!快看!我在玩好玩噠。
衆人果然被杜小喜手中會飛的奇怪木棍吸引了,杜明杜信自然不會因爲一個小玩意放下手裡的活計,七歲的杜有寶則扔了手裡的木刀撲了過來。
“妹妹這是什麼?這也會飛?好好玩兒!”
杜有寶仗着身高體壯嗖的跑在杜小喜之前撿起了竹蜻蜓,學着杜小喜的樣子擺弄幾下順利升空。
杜有寶是杜信的老來子,和二姐差了九歲,和杜有銀更是差了一輪多,是大爺爺家最受寵的寶貝蛋之一,更是杜八調皮搗蛋的不二夥伴。
“竹蜻蜓。和紙飛燕一樣都能飛。”
“八哥有沒有?我去找他一起玩兒!”說着杜有寶就要去找杜八。
杜小喜還想着用竹蜻蜓給家裡創收,可不能讓他出去亂顯擺,“這個是我的,你敢搶我就告訴大爺爺。”
小孩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告家長,杜有寶還記得上次和杜小喜搶糖吃被老爹拿着掃帚追了兩條街的事情,在比自己受寵的小妹妹面前果斷的萎了。
杜有寶氣哼哼的把竹蜻蜓往杜小喜懷裡一扔,不屑道:“誰稀罕!”扭頭纏着杜四哥也給他做一個。
兩小人說話的工夫。杜至忠已經和杜明杜信說了想多做些竹蜻蜓出來賣的事情。兩位伯伯自然一眼看出竹蜻蜓做法非常簡單。真要出來賣,也就賣個新鮮。
杜明見堂弟一家有好事先來找自家非常欣慰,見識了紙飛燕的傳播速度。哪怕覺得竹蜻蜓沒什麼賺頭還是欣然道:“這個我看行,不過就咱兩家人緊趕慢趕也做不出來多少,我看還是多找些人一起。”
杜家村專門做木工活的不多,不過大爺爺這一支耳濡目染簡單的桌子板凳不說人人都會。大半還是能做出來。竹蜻蜓就是動動刀的事情,做的快了一家也能掙不少。
至於銷路。杜明杜信兩個是一點不操心,竹蜻蜓就是個小玩意又不是大件的傢俱不存在賠本的問題,銷路的話更不是問題,莊戶人家可能捨不得一兩文錢自己做一個給孩子玩。但縣城裡的住戶幾乎不會這麼做。
小孩子見到什麼新鮮玩意兒都想要,只要見別的孩子玩的開心,哪怕在大街上哭着鬧着打滾也要纏着父母給買一個。想來父母們還是願意花一文錢停止小冤家的哭鬧。
杜至忠對於大伯有錢一起掙也覺得好,三人商量了一番便打算先做幾個樣子。帶出去給其他人瞧瞧,順便說說做出來賣的事情。
杜小喜見已經商量好了,心裡美美噠,感覺沒自己什麼事了,打了招呼回家去了。
大爺爺家位於村中心靠東邊一點,杜家則是因着殺豬的營生乾脆建在最外圍的村口,一路上受到大娘大嬸各種誇讚終於看到了自家大門。
杜家皁角園子邊停放着兩輛青布簾子馬車,見到馬車的瞬間杜小喜眼睛一亮,這是好吃的來了。
正在餵馬的老榆頭見到杜小喜回來忙笑着打招呼:“十娘子回來了,二老爺和少爺剛進門。”
“榆爺爺收拾好了,去家裡吃茶!”杜小喜應了一聲,顛顛的跑向家裡。
前些時日柳垚堂姐出嫁,作爲家中孫輩唯一男丁,柳垚被父親帶着去大伯任上參加婚宴,回來之後又被捨不得孫子去鄉下受苦的柳老夫人留了幾日,直到今日才依依不捨的回來。
柳垚安安靜靜的站在父親身邊,柳子安喝了口茶,放下碗接着說道:“這次除了送小土過來還有一事,小土這孩子已經六歲了,前些年他祖母捨不得他太早進學,我尋思着現在也差不多了。”柳子安頓了頓接着道:“不過大師讓這孩子這兩年住在老哥家裡,我便尋思着和老哥商量商量。”
杜老爹原來還以爲有啥大事,一聽是上學的事情,咧嘴一笑:“要進學,正好啊,我家那仨小子去年剛進族學,小土正好和他們一起去。”
柳子安可不這麼想,不是他看不起杜氏的族學,靠着一兩個沒什麼名頭的秀才能教多好,他家兒子自然要請名師。
“我們兩家雖說是姻親,但現在畢竟是外人,進杜氏的族學豈不是讓人非議老哥一家。小土他大伯和耿夫子交好,想讓小土拜在他門下。”
杜老爹也是在縣城待了幾十年的人,一聽大名鼎鼎教出幾個舉人的耿夫子就知道柳家是看不上他們族學裡的老秀才。心裡不舒服的哼了哼道:“想拜就拜唄!”
柳子安見杜老爹滿臉不樂意頓時哭笑不得,“我這也是爲了小土好,等着以後小土有了功名也能給小丫頭掙個誥命不是?”
聽到自家閨女以後成了官家太太,杜老爹瞬間臭臉變笑臉,樂呵呵的道:“這個好,這個好!”
真要這麼好,我也不用專門跑來和你說了。
柳子安心裡吐槽一番接着道:“這耿夫子的書院在城南離老哥家太遠。小土若是拜耿夫子爲師勢必不能留在杜家村,哪怕是老哥家在縣城的院子也趕不及,大師說小土最好養在老哥家裡三年,這才一年就離開對小土會不會不好?”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杜老爹搓搓手錶示:“這我也不知道啊,要不十五小喜兒去見大師的時候我們去問問。”
柳子安等的就是這句話。
喜樂大師聲名在外,去年更是憑着稻田養魚被皇帝封了爵位。這幾年喜樂大師守着山水寺深居淺出。除了偶爾出來見見人。主動拜訪的人是一個也不見。柳子安想問問大師的意思自然只能拐過來找大師的徒弟試試。
杜小喜進屋的時候兩人已經說好了十五一起送孩子去見喜樂大師的事情,見杜小喜進來,柳子安笑眯眯的臉上更是露出了幾分滿意。
“喜丫頭到叔叔這裡來!”柳子安衝杜小喜招招手。杜小喜一臉笑跑過去。
未來公公很重要,關鍵的時候能夠一巴掌拍死婆婆,杜小喜可是很樂意刷未來公公的好感度。
“柳叔叔好!”杜小喜乖乖行禮,甜甜一笑。
柳子安對喜樂大師給兒子指的這兒媳婦兒是各種滿意。喜樂大師封爵更是遭了不少人惦記。大哥以前因着在朝中沒什麼人脈一直不上不下,自從小土定下喜樂大師的徒弟後大哥也順利起來。不過幾年時間已經成了四品官。前些日子大哥家出嫁的霧丫頭能夠嫁到侯府聽說也是侯府的老太太信佛,極力促成這樁婚事柳家才高攀的上。
柳子安讚了一聲丫頭長的好,遂轉身打開桌上的紅酸枝雕花的盒子,拿出一個赤金如意項圈往杜小喜脖子裡一套。
“這個是你大伯和大伯孃給你的禮物。喜丫頭喜歡不喜歡?”
閃亮亮的金項圈閃花了杜小喜的狗眼,這壕氣的項圈讓杜小喜有種街頭帶着一指粗金鍊子的禿頭胖大叔的即視感,經歷過現代社會審美的杜小喜表示。您給個閏土銀也比土豪金好看啊!這麼黃、暴,金光閃閃。暴富戶氣息濃郁,兒媳婦兒實在接受不良啊!
杜小喜摸摸脖子上的金項圈,扯着嘴角笑了笑“喜歡”喜歡的捨不得帶出去了。
柳子安滿意的點點頭,拽過旁邊一直安靜微笑的兒子,“你們兩個要好好相處,小土不要欺負妹妹,爹還有事過幾天再來看你們。”
囑咐了兒子一番,柳子安謝絕了杜老爹留飯告辭離開。
柳垚巴巴的看着老爹帶着小廝頭也不回的離開,垂頭喪氣的跟着衆人進了院子。
杜小喜瞅着小未婚夫心情不好,立馬跳出來當開心果,“小土哥哥,你這些天去哪裡了?好玩嗎?”說完不等柳垚回答接着道:“你喜歡這個項圈嗎?要不給你吧!”
柳垚盯着笑容滿滿的杜小喜看了幾秒,悶悶的道:“去給四姐姐和五姐姐送嫁,坐船走了好遠好遠,見了很多人,不好玩。”接着從衣襟裡掏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項圈示意杜小喜看“我也有。”
這麼醜的東西當然是成雙成對。
“伯孃說是相國寺的主持開過光一定要帶着。”
兩人低頭嘀咕了一會兒便被拿着一把竹蜻蜓過來炫耀的杜有寶扯着去玩竹蜻蜓了。
轉眼到了十五,柳子安再次臨門。
依舊是兩輛青布馬車,杜小喜和柳垚被抱進車廂,柳子安跟着上車坐定,見杜老爹還不上來杜小喜探出頭來“爹怎麼還不進來?”
杜老爹往老榆頭旁邊一坐,拍拍自己的肚子哈哈一笑:“爹在裡面坐着憋屈,還是外面敞亮。”
杜小喜瞅瞅瞅老爹豐腴的腰身,點點頭表示明白。
兩輛馬車奔跑在官道上,時不時女娃歡樂的笑聲傳來,臨近中午終於到了山水寺。
留下老榆頭和小廝青楓幫着往搬東西,四人轉道進了後山。
正是桃花開梨花白的好時節,昨夜下了一陣淅淅瀝瀝的山雨,穿行在夾雜着泥土和花香的林間,一呼一吸說不出的愜意。
清幽的果樹林遍佈整個山谷,四人沿着石板路慢慢走,臨近盡頭的一排房屋,遠遠傳來一陣糟老頭子的咆哮聲。
“你個不孝徒快點給我起來幹活!你以爲你知道的事情多你就牛?就能看不起別人了?老子告訴你世界上比你能耐的人多了去了!既然知道自己不行,就快點起來幫你師傅,師傅心情好了傳你無上寶典!”
“小錢錢你幹嘛?別老是縱着你家主子,多大個人了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杜老爹和柳子安面面相覷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他們眼中和藹的喜樂大師什麼時候變成了暴躁的老頭子。
四人進了屋子,只見穿着灰袍的喜樂大師披頭散髮站着指着羅漢牀上的俊美少年跳腳大罵,少年則一張青竹棉帕蓋在臉上看也不看一眼。挨着牀榻一個白臉小廝委屈的站着收拾着散落滿牀的和尚袍子。
見有人進來,喜樂大師放下舉着的手指,抖抖身上的袍子,淡定的轉過身道:“來了!”
杜老爹和柳子安齊齊點頭,乾巴巴的回道:“來了。”
喜樂大師走到牀榻邊,推開裝死的少年和袍子坐下道:“坐吧,上茶!”
錢德哎了一聲,急急扔了手裡的袍子過來倒茶。
柳子安已經很快的接受了喜樂大師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杜老爹則有些難以接受,閨女這二爹看起來有點不靠譜啊。
柳子安見過喜樂大師幾面,怕大師貴人多忘事,主動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表明自己是大師小徒弟未來的公公。
喜樂大師查看記憶技能爆表,看一眼就知道別人想什麼,接着柳子安的話兩人很快說到一起。
柳子安表達了一番自己和家人對大師滔滔不絕的敬仰之情,接着是感謝大師對母親身體狀況的關心,最後表明了自己的來意,兒砸要讀書可不可以提前離開杜家?
喜樂大師秒了一眼正扯着柳垚和師兄說話的杜小喜,心裡的得意之情無處宣泄。
閉上眼睛,摸着手腕上的念珠轉了幾圈,一副高人做派,過了小半刻鐘才睜開眼睛,在柳子安期盼的目光下淡然道:“老衲覺得柳垚小施主還是在杜家住滿三年爲好,柳施主難道沒發現這一年裡小施主的身體明顯壯實不少,很少生病?”
柳子安擡頭看向坐在牀上和精緻的男孩說話的兒子,一年的時間裡瘦弱的兒子也養出了不少肉,以前小貓一樣的食量更是翻了倍,倒是沒見生病。大師不愧是大師,總是這麼靈驗。
喜樂大師受到讚美,心裡得意不已。
在莊戶人家住一年跟着東怕西跑,不變壯實才怪,至於生病,不在你身邊,生病了你也不知道啊!
想想兒子這一年的變化,柳子安咬咬牙“那還是留在杜家吧。”至於拜耿夫子爲師,過兩年也不晚。
喜樂大師點點頭,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柳施主也不必擔心,老衲推算一番杜家族學對柳小施主是好事,柳施主儘管放心便是。”
柳子安聽了這話臉上的喜意怎麼也遮不住,沒有什麼比兒子能有個好前程能讓做父親的欣慰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