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誰?”店裡砸東西的韓家人聽着來人喊舅舅忍不住上前來呵問道。
這韓承家兩兄弟從小被買回來,不是家人都死光了嗎?眼前這三人衣着光鮮,一看就不是鎮子上的普通住戶。若這三人和韓承家是親戚,他們想要拿回鋪子就不好辦了!
兩相相認的喜悅被打斷,杜八一臉不高興的看向韓家的人,惡狠狠的道:“怎麼?還想打架啊?”
韓天華攔着身旁的兄弟復又問道:“你們是誰?這是我們韓家自家的事情,關你們何事?”
杜八嘿嘿一笑,“這是我家失散多年的老舅,你說關不關我們的事情?”
雖說剛剛韓天華聽他們在嘀咕舅舅姐姐之類的,可沒想到他們竟然馬上就承認了。韓天華看看杜八三人的衣着打扮,想了想還是帶着兄弟們先離開,回家問問爹和大伯他們怎麼辦。
韓天華帶着人灰溜溜的走了,圍觀的百姓們卻沒離開。俱是對着鋪子裡的幾人指指點點,直嘆大丫家這是走好運,竟然有一門富貴親戚。
這年頭能出來尋親的,還是找的失去聯繫幾十年的親戚,怎麼也是件燒錢的事情。若是這親親再富貴些,說不定老韓家的那些人也不會再來糾纏他們了。
韓承家的婆娘韓大丫見人都走了,忙對着後院喊道:“大郎媳婦兒二郎媳婦兒,快出來!有客人來了!”
很快後院走出來兩個年輕婦人,大丫對着兩人道:“你們一個去燒水,一個把這兒收拾收拾。”
兩人應了聲回了後院,很快年長些的婦人拿着簸箕簍子進來放在一邊眼光掃過杜七,疑惑的看向自家男人。
木器店被砸壞不少東西,地上全是碎屑。韓承家直接引着杜七三人招呼了兩個兒子和妻子去後院。
後院並不大,正房兩間和右邊的廂房一間住一小家子,右邊剩下的地方挨挨擠擠的搭着做飯棚子和放雜物的棚子。左邊除了角落裡的廁所,地上放的全是木料和做傢俱的傢伙什兒。總不能把人引到臥房裡,韓承家尷尬的搓搓手直接讓三人在小院裡落座。
韓承家接過茶壺往杜七前面推了推,猶豫着道:“你們吃飯了沒?”見三人沒說話,看看太陽差不多正是飯點,對着韓大丫道:“孩子他娘你去做些飯過來。”
韓大丫應了聲,對着廚房裡的二兒媳說了句多做三人的飯,又跑回屋子拿了錢回到店裡讓收拾東西眼睛卻不離院子的大兒媳去買壺酒和一隻燒雞回來。接着又喊了十多歲的大孫子出來讓他去城門口給韓立業稍了信兒,纔回了後院。
韓承家看着杜七三人很是激動,磕磕巴巴說了許多沒用的東西才轉到正道上來。
“你們娘,這些年過的可好?”韓承家沒問他的母親,他知道那個生下他的人如今肯定不在世了。
杜八見便宜舅舅臉上的擔憂不做假,當即把話往好裡說,“大舅,我是老八,這是老七,這是老九,我們都是您外甥,您喊我小八就成。我家還有六個哥哥,一個小妹,都已經成親了。
我娘好的很,我家是殺豬的,天天有肉吃,現在我們大了,我娘啥也不用幹,天天在家等着我們伺候就行。就是念叨着您和二舅,我們在安縣那邊找過幾趟沒消息,還是今年去京裡給我妹子送年禮的時候碰見了江家的人,才知道你們在青川,找了幾日今天正好碰上。”
“好!過的好就成!”
當年姐姐姨娘被嫡母偷偷賣掉等他們知道的時候已經走了很遠,很快他們兩個也被親爹給賣了,之後輾轉被岳父買下,成家立業,現在孩子這麼大了,也只是偶爾愧疚的想想,卻從來沒有動過起身去找的心思。如今,大家過的都好,再好不過了。
“江家怎麼樣了?”被親爹賣掉說沒有恨是不可能的,雖說過了這麼多年恨意慢慢消散,可到底意難平。
問道江家杜八更高興了,“他們家最後跑到京都去了,不過混的一點也不好,撐不過去了直接全家賣了死契給大戶人家做奴才。我妹子和娘長的像,他們打聽了我家的事情,纏着我妹子認親,這才知道兩位舅舅的消息。
我們和妹子都說好了,等着找到兩位舅舅他們就沒用了。到時候直接和他們主家商量商量把人買過來直接賣的遠遠的,以後一輩子也看不到!”
奴才!哈!一家子變成了奴才!
韓承家聽了忍不住笑起來,真是活該!真是報應!
當年把我們一家賣掉,如今自己卻淪爲隨時都能被賣掉的奴才,這是報應!報應!
韓承家接着說了些這些年的事情,當然也是撿好的說。接着又說了弟弟的現狀,杜七和韓承家的兩個兒子相互介紹之後,又喊了四個孫輩的孩子過來見了面。其樂融融的吃了頓飯,硬留下杜七三人過夜。
半下午的時候韓立業也坐着牛車趕了過來。
這位二舅聽大舅的意思是個聰明人,當年老韓買了兩兄弟回來做學徒兼上門女婿。這位二舅木工活不行,卻極會賣東西,後來直接在鋪子裡招攬生意。等着哥哥娶了韓大丫,老韓打算按照承諾給他娶妻的時候他卻自己找好了下家。
直接跑到了鎮子外的上關村周家去做了上門女婿。雖說兩兄弟都是上門女婿被人暗地裡嗤笑,可不能否認當年想去周家做上門女婿的太多了。二十多畝的田地,五畝多的塘子,這在很多隻有一兩畝地的人家來說都是小地主了。韓立業簡直就是走了狗、屎運。
如今韓立業兒女俱全,家裡幾十畝地,做着一家之主,時不時還能接濟下鎮子裡緊巴巴過日子的哥哥。這種好日子羨慕的不知凡幾。
至於孩子不跟自己姓?那就是笑話,親爹都把他們一家賣了,還跟他姓做什麼?犯賤啊!‘韓’也不是他的本姓,姓韓姓周,有啥關係?人活這一輩子又不是爲了個姓!
韓立業是聽人稍的信兒,姐姐家的兒子來尋親。說實話他是一點不信,當年那老巫婆可是偷偷告訴他們兄弟她把姨娘和姐姐賣窯子裡去了。那種情況下能過上好日子的實在太少了,更何況千里迢迢來找他們。不過說什麼他今天也要來看看,省的他那個傻蛋哥哥被人給忽悠的家底兒都沒了。
韓立業下了牛車,韓承家的大兒子韓大林忙接過繩子把牛拴好,喊了兒子和閨女出來在門口守着牛別被偷了去。
韓立業來的時候韓承家的小兒子韓二林正把屋子騰出來晚上給杜七他們用,杜七正幫着韓承家和韓大林打磨桌子,一羣人嘻嘻哈哈的說着杜家四哥也是個木匠他們有時候也幫把手。
“二叔來了!”韓大林擡頭看見韓立業來了,忙拍拍手上的木屑接過他手裡的大麻袋。
韓承家見了忍不住道:“你來的時候不要老帶東西,別讓弟妹不高興!”
韓立業滿不在乎,“都是些蘿蔔白菜,家裡種的多,又不值個錢她說啥?上個月小月出門子,你不也給她打了梳妝匣子箱子櫃子老多東西!計較這麼多作甚!”
韓承家說不過弟弟,轉手介紹三個外甥,“這是咱姐仨兒子,咱姐命好生了九個兒子一個丫頭,這三個是老七老八老九。”
韓立業審視的看着三人,杜七杜八杜九齊齊道了聲“二舅!”
韓立業應了一聲,笑呵呵的拉着三人到桌邊坐下問東問西,說起這些年的事情來。越說臉上的笑臉越真,最後讚揚的拍了杜八幾下,商量着什麼時候去杜家村看看。
吃了晚飯,各自安睡。
杜七三人住在韓二林的屋子,小屋不大,土炕佔了三分之一,牀頭牀尾堆的滿滿的。
三人齊頭躺在牀上,杜八挪了挪身體,斜着身子看着兩個兄弟問道:“咱們找到舅舅了,明天干啥啊?回家嗎?”
杜七一臉嫌棄的看了眼蠢弟弟,“哪有那麼快?咱們今天上門都沒帶東西,明天去買點。二舅家也要去一趟,總不能咱娘問二舅家幾個孩子都不知道吧!”
“說的也是啊!”杜八認同的點點頭。
躺在中間的杜九掖掖拉起來的被子,道了聲睡吧,三人不再多說各自打着小呼嚕沉入夢鄉。
正房裡,韓承家和韓立業躺在韓大林的牀上,韓大林和韓二林打地鋪。
韓承家藉着月光看了眼睜着眼也沒睡的弟弟小聲問道:“咱們去看看咱姐吧?”
韓立業點點頭,“行!過幾日跟他們三個一起走也成!”
韓大林和韓二林聽了一耳朵,往一起湊了湊取暖縮着腦袋慢慢入睡。
隔壁的房間裡,韓大丫帶着孫子孫女睡炕上,韓大林和韓二林妻子一起打地鋪。
韓大林妻子王氏捅了捅身旁的弟妹,對着牀上的韓大丫問道:“娘,咱家還有個姑姑啊?以前沒聽說過啊!”
韓大丫打個哈氣淡淡道:“你們沒聽說過,我還沒聽過呢!沒看見今天來尋親的嗎?問恁多幹嘛?”
韓大丫對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姑姐沒啥感覺,反正兩家離這麼遠也不會有啥大來往。看着她家的日子也不錯,也不會拖累自家,當家的願意來往就來往,又沒啥。
韓二林妻子宋氏笑着道:“看娘說的,這親戚就要多走動走動,三個兄弟說他們妹子在京都,不管是做生意還是做什麼都是頂頂了不起了。咱家有這麼個親戚,以後東子他們也能多條路,總比本家的人天天來鬧騰擔驚受怕的好。”
兒媳說到這個,韓大丫也是心裡來氣。明明他家招了承家上門,本家的人還盯着家裡的房子鋪子,真是貪心至極。若是父親還在,他們怎麼敢?也不過是欺負他們勢單力孤罷了!
王氏跟着道:“聽爹的意思過些日子想去看看姑姑,咱們是一起去還是就爹和二叔去。這幾日家裡生意不好做,不趁着過年多賣些,年都過不亮堂。”
韓大丫聽了心裡更來氣,城裡的木匠鋪子和本家的人勾、搭着不收家裡的貨,本家的人隔三差五就來鬧一場,生意根本沒的做。這要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娘…”王氏張嘴想說說小兒子明年進學堂的事情。
韓大丫心裡正煩,沒好氣的道:“都別說了,睡覺!你倆晚上驚醒些別睡死了,看着點孩子和院子裡的牛。”
王氏和宋氏撇撇嘴,齊齊應了聲不說話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