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各自揣着心思。
一桌子菜幾乎動也沒動。
莫北在這種到處洋溢着濃濃火藥味兒的氣氛當中,簡直快要奔潰了。
天哪,真不知道人們爲什麼那麼嚮往豪門。
這豪門的氣氛真夠可怕的,就僅僅是一頓飯而已,莫北的手心裡滲出了許多細密的汗珠。
什麼時候結束,莫北只求快點結束這難熬的家宴。
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被桌上那幾雙眼睛來回凌遲了多少次了。
家宴終於完了。
天色已晚。
莫北像是終於完成一項重大使命似的,總算可以告一段落了。
幕莎兒因爲受了刺激,晚宴一結束,就藉口有事先告辭了,凌天蕊自是怕她路上有事,自告奮勇去送幕莎兒了。
別墅裡就只剩下了凌天遠,爺爺,還有莫北。
“天已經不早了,天遠,要不今晚就陪着爺爺吧,這丫頭也不要回去了,在客房休息一宿就好。”
“不了,爺爺,我,我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的,必須回去!”莫北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凌天遠自是看穿了莫北的心思。
她當然不想留下來。
“爺爺,北北還有重要的事兒,我還是把她送回去吧。”
“好,那爺爺就不留你們了,早些回去吧。”老爺子很隨和,在他身上絲毫沒有一丁點兒有錢人固有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莫北不知不覺喜歡上了這個老頭兒,他比起凌天遠來可是強了很多。
莫北聽到老爺子的話如臨大赦。
從老宅出來,莫北長長舒了一口氣。
坐到凌天遠的車上,莫北默默地繫好安全帶,一句話也不說。
“今天的事兒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你我只是逢場作戲,履行合約罷了。”凌天遠冷冷地說。
莫北擡眼不解地望向凌天遠。
他真是讓人越來越看不懂了。
他冷漠起來會讓人感覺像是去了寒冷的北極,在他面前連呼吸都就覺着困難,可是他溫柔起來,也同樣像是一抹冬日裡的暖陽,讓人舒適。
他在爺爺面前是那麼的乖巧孝順,一點兒也沒有往常的冷漠腹黑。
到底哪個是真實的他?
“逢場作戲?可是你知道嗎,我們欺騙的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哎,我多有負罪感你知道嗎?還有,還有明明我們只是那種契約關係,可是被你的妹妹,還有那個幕莎兒如臨大敵一樣,我好壓抑的!大叔要知道這場戲演得這麼膽戰心驚,我絕對不來!”莫北氣鼓鼓地說着。
凌天遠嘴角溢出一抹涼薄的笑意:“原本讓你做我的情人也是有阻擋其他不必要麻煩的意思。”
莫北瞪大眼睛:“什麼意思?其他不必要的麻煩?誰是你不必要的麻煩,那個幕小姐嗎?”
凌天遠沒有馬上回答,他發動了車,車緩緩開出了別墅小區。
“我說過了,我是一個不會給人幸福的人,女人對我用情到最後只能傷了她們自己,幕莎兒不該在我身上再浪費時間,我註定給不了她所要的。”凌天遠聲音低沉,眸子裡閃過一絲深深的無奈。
幕莎兒居然成了他的困惑。
任何女人對他的追逐也成了他的困惑。
到底是怎樣的事情,讓他變的如此不相信感情。
他內心深處一定有着不爲人知的痛楚。
莫北能隱隱感受到那股來自他心底的傷,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就無權利去窺探他的內心世界。
他說了,他和她就只是契約關係。
想到這裡,莫北心中升騰起一抹哀傷。
她就只是他利用的對象而已,利用她安慰他年長的爺爺,利用她擋開那些不必要的麻煩,利用她慰藉他身體和心靈上的空虛。
多可悲,多可憐的身份。
他本就是一個絲毫沒有感情而言的人。
自己在他的字典裡其實也就和一件高價商品並無二意。
莫北暗自想着,心裡自是被難以名狀的難受佔滿了。
“意思是我莫北就如同草芥一樣,我的感情就可以任由你踐踏,可以任由你買賣?”莫北有些委屈。
自己就是凌天遠威脅來給他做靶子,擋那些不必要麻煩的一件商品。
凌天遠沒有想到莫北會是這樣的反問他。
他一時語塞。
“你我只是契約關係,不要想的那麼複雜!”凌天遠冷透骨髓的話依舊從他那薄涼的脣裡飄了出來,“我說過了,你還有第二條路可走的,那就是賠我一千萬的名譽費啊,還清錢,你隨時可以自由!當然你要是在這過程中滋生任何個人情感的話,我也沒辦法!”凌天遠聳聳肩。
說的那麼無情。
說的那麼無所謂。
莫北輕咬着嘴脣。
心裡如冰封了一般。
他說這話還不如不說,他就是認定了莫北就是賣了自己也沒有一千萬,別說一千萬,就是一千萬的百分之一,莫北都不會有。
“好,很好,這個遊戲真好玩兒!金錢關係,肉體關係,你們有錢人慣於玩弄的把戲。我莫北奉陪到底,說怕誰?”莫北的幾乎要被這個凌天遠氣瘋了。
那晚,那晚那個送她去醫院包紮傷口,然後默默跟着她,怕她危險的人,是不是今晚這個凌天遠呢?
他有着精神分裂症吧?
很嚴重的吧,不然不會讓人難以琢磨。
對於莫北的咆哮,凌天遠以沉默迴應。
他的嘴角凝固着冰冷的笑意。
這種樣子更是讓莫北氣不打一處來。
“凌天遠,你給我停車,我一刻也不想和你呆在一起了,一秒一毫都不願意了,我要下車,下車!”
凌天遠不解地望向莫北,“你確定?”
“確定!”
凌天遠停住了車。
莫北飛快地下了車。
車門狠狠地摔上了。
真是見鬼!
沒見過這麼喜怒無常的人。
外面天色已晚,莫北分不清楚東南西北。
凌天遠的車幾乎毫不猶豫就從莫北身邊飛馳而過。
看着車子遠去的尾燈,莫北心裡直罵娘。
原本一頓好好的家宴,卻是這樣的不歡而散。
站在街頭,莫北攔了一輛出租車。
凌天遠也不知道今晚自己的火氣爲何這麼大。
莫北絕對是一個可以把他的怒火不斷地躥高的人,她有那個本事。
走出沒多遠,凌天遠不自覺地想起了那晚莫北被搶劫的事情。
這丫頭,脾氣真是火爆。
凌天遠冷靜了下來,開着車原路折返了回來。
莫北坐在出租車上,茫然地望着車窗外。
這個大叔太不負責任了,他把她丟在了漆黑的大路上。
到底只是契約關係,他怎麼可以對自己這麼冷漠。
一個幕莎兒,他權且知道拿一個擋箭牌把她擋在遙遠的距離之外,原因是怕他傷害她。
可是自己呢?和他還有過真真切切的關係,他就這麼薄情嗎?
這麼想着,莫北看到了車窗外一輛熟悉的車飛馳而過。
他返回來了?
“司機師傅,司機師傅,麻煩您轉彎,跟着剛纔那輛勞斯萊斯。”
“姑娘,你確定要跟?”司機師傅眼裡滿是疑惑。
“嗯,快着點。”
出租車原路返回。
在剛纔莫北負氣下車的地點,莫北看到了凌天遠的車子停在了原地。
接着,凌天遠下了車,站在原地,莫北聽到他再喊她的名字,看上去還很焦急。
“姑娘,你下車嗎?”司機問。
“不下!”
凌天遠拿出了手機,他撥了莫北的號碼。
出租車內莫北的手機響起,她嘟着嘴巴摁下了電話。
藉着昏黃的路燈,凌天遠焦急的神色莫北看得一清二楚。
莫北電話一遍一遍響起,她不接,最後索性關機。
“姑娘,你不接電話?”出租車司機也有些着急了。
莫北氣鼓鼓地說:“不接,急死他,走吧!”
司機把出租車開走了。
後視鏡上莫北依舊看見凌天遠茫然站在原地的身影。
他不知所措了吧?
莫北心裡有種報復後的快感。
可是馬上這種快感就被內疚取代。
她不是他的什麼人,她只是他的契約情人而已,她憑什麼讓他着急。
他是誰?他是赫赫有名的昊天的總裁大人。
自己將是他生命中一個匆匆過客而已。
回到宿舍,莫北最快的速度開了機,給他發過去一條短信:“不勞惦記,已回!”
此時的凌天遠坐在車裡,各種後悔。
他不知道自己遇到莫北之後就變得異常的神經質。
看到那張和史西子如出一轍的臉,他會痛,可是也會恨。
他不由得地把對史西子曾經的柔情轉嫁到莫北身上。
同樣也不由得把對史西子的怨恨發泄到莫北身上。
對莫北,他是矛盾的。
前一秒他可以對她溫柔如春,後一秒他就可以對她凌冽如冬。
今天是自己要求她來參加爺爺的生日家宴的,可是現在他在毫不顧忌她心情的情況下,直接把她扔在了半路上。
凌天遠趴在方向盤上發着呆。
他照例點着了一個煙。
電話的短信提醒音響起,凌天遠第一時間拿起電話。
還好,短信是莫北發來的。
凌天遠摁下了幾個字,“今天是我不好……”
可是又覺得不妥。
他刪掉了,重新來過。
莫北的短信提醒聲響起,凌天遠甩過三個字:“知道了!”
這三個字和他的人一樣,冰冷如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但是莫北知道他是強裝鎮靜。
剛纔自己明明看到了他的慌張。
真是煮熟的鴨子嘴硬!
莫北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