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式古典風的書房裡。
質地精良的黑色長桌後,一個挺拔的背影面朝窗外而坐,瑩白的月光打在那張深邃而立體的臉上,英挺的側顏好似鑲嵌着的一副絕美油畫,好看得不像話。
修長的手指握着電話,聲音淡漠,“艾倫查得怎麼樣了?”
“boss,夫人這次的事故,不是意外。”電話裡艾倫的聲音肅穆。
黑夜裡,邢翊寒一點一點眯起了雙眸,“怎麼說?”
“夫人被鎖進冷藏室的所有相關視頻,都出現了問題,但還是有人看到了罪魁禍首,是人事部一個叫李麗的女人,在夫人被鎖進冷藏室的時候,有人看見李麗動過冷藏室外面的溫度調結器。”
“人事部?”邢翊寒微眯的眼睛裡閃過疑慮。
“是的,我已經找過李麗,她也承認是自己動的手腳,理由是,看不慣夫人明明是一個新人卻處處出盡風頭,所以……”
“所以,她就要要了黎沐晨的命!”
邢翊寒的語氣很平靜,可是,這樣的平靜,卻讓一直跟隨他的艾倫都有些心底透涼。
“boss,您的意思是……”
電話這頭,邢翊寒薄薄的脣角勾起一抹冰涼的弧度。
李麗?
呵,一個小小的人事部職員,會爲了嫉妒一個同事,而殺人?!
理由只是因爲對方太愛出風頭?
到底,是誰想要黎沐晨的命!
涼薄的脣再度輕啓,沒有一絲溫度,“既然,她有膽子殺人,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將她送進天上人間最底層,讓她好好感受下,什麼叫做暗無天日,生不如死!”
“是。”電話這頭的艾倫暗暗嚥了咽口水。
天上人間本就是個打着娛樂幌子經營着的聲色場所,人人都知道天上人間是男人的天堂,也是女人的樂園,當然更是一座削金庫。
然而卻極少有人知道,天上人間最底層,纔是最特別的存在,那裡專爲一些特殊癖好的有錢人提供,可以這麼說,只要你有錢,你想怎麼玩都可以,只要留下被玩的人一口氣,在裡面,你就是帝王。
而對於那些被玩的人,那裡,無疑就是地獄,生不如死。
顯然,這次李麗真的惹怒了他們的boss。
“對了,boss,您之前讓我查夫人五年前的事情……”電話裡艾倫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boss,這次我特意注意了老爺子那邊的動靜,然後避開老爺子的眼線,然後……”
說到這裡,艾倫停頓了下,似乎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啓齒。
“說!”邢翊寒的聲音已經有些不耐。
“是,boss,您是讓我查五年前老爺子跟boss夫人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是,我在查這件事的時候,還查出來了一件事,五年前……”
“boss夫人家一夜之間破產,這件事應該不是偶然,這件事……也很有可能跟老爺子有關……”
“然後,boss夫人,五年前在發生車禍的時候,最後離開的地方……也是邢家的老宅,也就是說,boss夫人在遇難前最後見到的那個人,就是老爺子。”
邢翊寒琥珀色的眸靜靜的直視着夜空,整個人已經陷進自己的世界裡,手指上夾着的香菸,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直至空氣裡的香菸燃盡,火光蔓延在肌膚上。
微微的灼痛,讓邢翊寒驚覺,剛剛,自己竟出神了。
思緒沉浸在五年前,所有的一切竟清晰無比。
可是,所有的畫面重重疊加,最後幻變成的只是一個黎沐晨。
歡笑的黎沐晨,撒嬌的黎沐晨,流淚的黎沐晨,還有絕望的黎沐晨……
這一刻,邢翊寒多麼希望,五年前,真的只是黎沐晨背叛了自己,只是因爲她不信任自己,因爲她的逃離,所以變得不幸,因爲她背叛了他,所以,做了倒黴的單親媽媽。
如果只是這樣,他就可以原諒她,然後,他們兩個人也許真的可以重新來過。
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好似突然變成了另一個樣子,一個,他連想一想都難受恨不得殺死自己的局面。
艾倫的話在耳邊重放……
“boss夫人家一夜之間破產,這件事應該不是偶然,這件事……也很有可能跟老爺子有關……”
“boss夫人在遇難前最後見到的那個人,就是老爺子。”
如果,這一切是真的。
是老爺子害得黎家家破人亡……
如果五年前,真的是老爺子對黎沐晨趕盡殺絕……
邢翊寒微眯的眸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沉痛。
‘嘭……’
一聲悶響,撞擊在透明玻璃上。
殷紅的血順着玻璃滑落,直到緊握的雙拳血肉模糊,再無知覺。
在黎沐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該死的到底在幹什麼?
同樣的夜空,白家百年老宅內。
寬敞的客廳裡,深紅色的真皮沙發上,男人單手支撐着精緻的下顎,絕美的五官噙着清淺的笑意,如深海般湛藍的眸,一片冰涼。
男人的對面,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正襟危坐,帶着些微褶子的臉上依舊滲出細密的汗珠,時不時的朝着右邊長長的過道看過去。
四十歲男人的旁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同樣的表情,只是那眼底的焦慮顯然不抵前面年紀稍長的男人。
“少爺!已經一個小時了,婉心的身體從小就不太好,再繼續下去,真的會要了她的命的。”白展飛雙手糾纏在一起,看着不遠處的男人,神情滿是哀求。
“是啊,少爺,婉心她是有錯,但是已經一個小時了,她應該知道自己做錯了,求少爺您就放過她這一次吧?”白阮天也出聲討饒。
對於白婉心,相較於白展飛的一味寵溺與放縱,對於自己這個唯一的妹妹,白阮天是頗有意見的。
並非白阮天不喜歡這個唯一的妹妹,只是客觀的不覺得,一味的慣着她真的是爲她好,老爺子對婉心的寵溺,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甚至有些要求,已經過分到足以顛覆他們白家,就像五年前那件事,幸好是成功了,如果失敗,如果邢家老爺子臨陣倒戈,恐怕,現在早已沒有他們白家。
所以,他一直在擔心,這樣子,遲早有一天,婉心會惹出事來,這不,現在已經惹上了這個羅剎。
顧伊凡,這個男人,摸不清背景,只是一角,卻足以威懾他們整個白家。
要知道,能有今天的成就,這些年,他們白家又怎麼可能白到哪裡去。
而這個叫做顧伊凡的男人,卻不知從哪裡獲得的資料,幾乎掌握了他們白家這些年所有的把柄跟致命的軟肋。
而他的身後還有整個a城黑道勢力支撐,流氓遇到警察不可怕,流氓遇到流氓纔是最可怕的。
而他們白家現在就是這樣的境況。
“才一個小時?”顧伊凡擡手看了眼腕錶,輕挑長眉,指尖在沙發扶手上一下一下的敲擊着。
似乎在沉思到底時間夠沒夠。
終於,顧伊凡輕點了下頭,朝着身後恭敬的靜候着的莉亞打了個響指。
莉亞得到指示,恭敬的點了點頭,隨後退了下去。
不一會兒,莉亞再次走向這邊,身後兩個黑衣保鏢架着一抹白色的身影漸行漸近。
“婉心……”白展飛幾乎是立馬跳了起來,也顧不得顧伊凡會不高興,激動的衝了過去。
見白展飛過來,莉亞作勢就要阻攔,收到顧伊凡的眼色,輕點了下頭,退回到他的身後。
兩個保鏢鬆開白婉心,白婉心的身子立馬軟倒在了白展飛的懷裡。
被關在冷藏室一個小時,一張小臉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好似被蒙上了一層冰霜,冒着絲絲寒氣。
“爹……爹地……救……救我……”縮在白展飛的懷裡,百萬瑟瑟發抖,仿若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緊緊拽住白展飛的衣襟,抖着烏紫色的雙脣求救。
看着自己最寶貝的女兒,受到這樣的虐待,白展飛心裡自是心疼不已。
猛地擡頭,看着顧伊凡,神情雖然依舊忌憚,卻多了一份大義凜然。
“少爺,您不能這麼對待婉心,她是我的女兒,如果少爺您還是不能解恨,就把我關進去吧,我願意替婉心受罰。”白展飛看着顧伊凡,深陷的眼睛裡帶着義不容辭的堅決。
“爸……”一旁白阮天不太贊同的挑眉。
“住嘴!我已經決定了,少爺,你要真的不能解恨,就關我吧。”白展飛聲如洪鐘,似下了決心。
顧伊凡依舊倚靠在沙發上,長腿交疊,細長瑩白的食指輕點下顎,藍眸在白展飛跟白阮天之間來回。
似是在看一出好戲般。
最終,深邃的眸色落在了白展飛的身上。
“所以,你已經替我決定了,我下一步要怎麼做?”顧伊凡眸色清冷,語氣淡淡。
明明是一張含笑的絕美容顏,可是,這樣的顧伊凡,只是對視一眼,足以令人脊背生寒,感到恐懼。
“不……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意識到自己的失控,白展飛語氣瞬間弱了下去。
女兒重要,白家的百年基業也很重要。
他還沒有糊塗到這個地步。
這個男人不但手握他們白家的底牌,還掌控着一股查不到底的勢力,無論出於哪一方面考慮,都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可是,再看向懷裡已經奄奄一息的女兒。
白展飛濃眉再次蹙起。
顧伊凡紅脣微掀,收起交疊的長腿,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朝着白婉心走過來。
鋥亮的黑色皮鞋在白婉心跪坐着的前方停下來,只餘一個拳頭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