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很安靜,他連說話都不敢太大聲,就怕吵到喬夏休息,喬寶這麼一哭,他立刻就板起臉了。
“還哭?是不是想被爸爸打了?”
他板起臉教訓孩子,喬寶聽了之後非但沒有停住哭聲,反而哭得更厲害了。
喬寶邊哭邊說:“爸爸討厭,媽媽有小寶寶了,爸爸媽媽只要小寶寶,都不要喬寶了……嗚嗚嗚,爸爸是壞人,媽媽也是壞人,小寶寶也是壞人……”
小傢伙一個小時內哭了好幾次,淚腺發達,眼淚就跟下雨一樣狂飆,任誰聽見了都會心疼。
陸謹言這時候忽然才意識到,原來孩子鬧的是這個。
喬寶不喜歡他們再養一個孩子,因爲他怕弟弟妹妹會搶走他的爸爸媽媽,這一點陸謹言很記得,所以在那次之後,他便很在意喬寶,擔心他心裡會有不好的想法。
他也沒有想到,喬夏這次忽然懷孕,讓孩子這麼難過。
陸謹言抱起孩子往外走,又對葉曼曼說:“幫我看着她,如果她醒了,告訴我。”
葉曼曼點點頭。
陸謹言帶着孩子來到外間小客廳。
“喬寶不開心媽媽懷小寶寶嗎?”陸謹言抱着兒子,問道。
那是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啊,最開始他也沒想讓喬夏懷孕,這個孩子來得太突然,連他都沒有半點準備,說實話,他到現在還沒能接受喬夏懷孕的事實。
“媽媽有了小寶寶,就會分心,她只疼小寶寶,就不會喜歡喬寶了!”
小傢伙一邊抽泣一邊說,說到後面,眼淚又來了。
陸謹言連忙哄孩子:“怎麼會呢?喬寶是爸爸媽媽心中的寶,爸爸媽媽很愛你,當然,也愛小寶寶,小寶寶是喬寶的弟弟妹妹啊,喬寶怎麼能不喜歡小寶寶呢?”
“他要跟我搶爸爸媽媽,我纔不喜歡他!”
小傢伙很大聲說道,像是在宣誓主權。
陸謹言啼笑皆非,繼續說:“爸爸媽媽不喜歡喬寶的時候,喬寶是不是很難過,還會哭?那如果小寶寶知道哥哥不喜歡他,還不要他,那小寶寶會不會很難過,也會哭呢?”
他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哄孩子,不過這個問題還是得解決,否則等喬夏醒來,又要因爲這件事而苦惱,對她的心情和身體更不好了。
聽到醫生說她身體非常虛弱,陸謹言不禁擔心,懷孕十月這麼辛苦,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能堅持下來嗎?
喬寶被爸爸的話繞得有些糾結,他被爸爸媽媽忽略會難過,那小寶寶呢?他不喜歡小寶寶,也不想爸爸媽媽喜歡小寶寶,那小寶寶是不是也會難過呢?
想到這裡,他開始鑽空子了,也不哭了。
陸謹言見他不哭,趁熱打鐵:“喬寶是哥哥,等弟弟妹妹出生了,喬寶就能幫爸爸媽媽一起照顧小寶寶,就像媽媽照顧小小的喬寶一樣,喬寶剛出生的時候,也是媽媽照顧的。”
他說着,頓了頓,“可是媽媽剛生完小寶寶,身體會很虛弱,這時候媽媽要照顧一個小寶寶會很辛苦的,所以需要喬寶和爸爸一起照顧啊,喬寶幫爸爸照顧寶寶,爸爸去照顧媽媽。”
“生寶寶會很辛苦嗎?”
小傢伙聽出了些許端倪。
陸謹言點點頭,何止是辛苦,簡直就是痛到無法言說吧?
“喬寶你要相信,無論爸爸媽媽有幾個孩子,你永遠是爸爸媽媽最疼愛的孩子,你是爸爸媽媽的第一個孩子啊,媽媽當初用了很大力氣才把喬寶生出來,媽媽差點就見不到喬寶呢。”
他想借此告訴孩子,他是他們心中的寶,是喬夏拼盡全力生下來的,他們永遠都不會拋棄他,忽略他。
相反,因爲欠了孩子這五年,他只會更加疼愛喬寶。
後來陸謹言又對孩子說了好多話,不外乎是當哥哥有多幸福之類的話,小傢伙聽着聽着,最後開竅了,不但不生氣了,還揚言說要當一個好哥哥。
喬夏是哭喊着醒來的。
她暈倒的時候腦子裡清楚的記得喬寶不見了,所以她掙扎着醒來,喊的是喬寶。
陸謹言抱着孩子在外頭說話,聽到她的聲音,連忙衝了進來。
喬夏醒來,根本沒有時間看周圍的環境,掙扎就要下牀,陸謹言來得快,堪堪按住她。
他語氣有些慌張:“別怕,喬寶沒事,在這裡呢。”
他讓她別怕,自己的語氣卻有種擔驚受怕,他怕的是她和孩子有什麼事。
喬夏擡頭就看見喬寶,愣了一下,隨即眼淚奪眶而出。
喬寶想要撲進媽媽的懷裡,陸謹言擔心孩子手腳亂動會踢到她的肚子,堅持把孩子抱着,坐在牀邊跟她說話:“喬寶沒有不見,別哭了,你現在身體虛弱,哭多了不好。”
懷着孩子怎麼能哭呢,情緒不穩,對孩子和大人也不好。
“讓我抱抱孩子吧。”
喬夏吸了吸鼻子,向孩子伸手,喬寶這回乖了,窩在爸爸的懷裡,不敢靠前。
喬夏頓時有些受傷,看了看陸謹言,眼淚又要掉了,陸謹言驚慌失色,連忙解釋:“醫生說你懷孕了,動了胎氣,現在需要靜養,喬寶太重了,會碰到你肚子的。”
其實他還沒想好怎麼跟她說這件事,只是被她委屈的眼神一看,受不住了,什麼都說了。
聽到這個消息,喬夏猶如當頭一棒,呆了好幾秒,才找回聲音:“你說什麼?”
她眼裡的震驚讓陸謹言一頓,他起身把孩子交給葉曼曼,示意他們先出去。
病房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陸謹言倒了杯溫水慢慢喂她喝,又拿了軟枕頭墊在她的後背,讓她靠得舒服一些,拉好了被子,一系列動作做完,他又坐回牀上。
“醫生說你懷孕一個多月了,暈倒是因爲身體虛弱,加上受了刺激,”他聲音很輕,“對不起,最近我太忙,都沒有時間照顧你,連你懷孕了都沒有發現,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是啊,他們住在一起,他竟然連她身體這麼明顯的變化都沒有發現到,他有多失職?
喬夏還是很震驚,等她消化完他說的話,終於回神了。
難怪她最近總覺得怎麼睡都不夠,食慾不振,時不時還會犯暈,這都是懷孕的前兆啊,她有過一個孩子,竟然連自己的身體變化都沒有注意到!
喬夏十分懊惱,忽然又想起什麼,問道:“醫生有沒有說我現在情況怎麼樣?孩子有沒有事?”
他搖搖頭,“孩子沒事,它很健康,反而是你,你的身體太虛弱,懷孕初期辛苦,必須好好靜養着。”
聽到這裡,喬夏鬆了一口氣,還好孩子沒事。
陸謹言不說話,靜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眼神十分複雜。
片刻後,他出聲,聲音有些顫抖:“老婆,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吧?”
他最初是太興奮聽到這個消息,喬夏懷孕,對他而言是一個驚喜,可是等他冷靜下來,他纔想起懷孕生產時的可怕,看着她蒼白的臉色,他忽然就萌生不要這個孩子的想法。
喬夏難以置信的看着他,彷彿有些窒息,聲音都不穩了:“陸謹言,你……說什麼?”
這個孩子縱使不是在她期待中到來的,可得知懷孕後,她也沒有一刻想過不要這個孩子,孩子都是母親的寶啊,她怎麼捨得放棄一個鮮活的生命呢?
陸謹言見她這樣,便知她誤會了,連忙解釋:“我不是不想要孩子,我喜歡孩子,我想要孩子,可是,我怕你的身體,醫生說過你身體太虛弱,十個月那麼長,我怕你……”
熬不過。
他也聽說過許多懷孕中期因爲身體支撐不住而流產,不僅保不住孩子,就連大人的身體都有危險,如果是這樣,他寧願要她,都不想要這個會奪走她生命和健康的孩子!
喬夏這時候處於極度憤怒中,他解釋什麼她都聽不見了。
“你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我要見喬寶,你出去,陸謹言你給我出去!”
她忽然激動起來,嚇了陸謹言一跳。
“醫生說你不能激動,乖,別生氣,我,我……”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喬夏氣得發抖,不再看他,對着門外大喊:“喬寶!喬寶!”
小傢伙聽到媽媽的聲音,撒腿就跑進來了。
“陸謹言你出去,我看見你只會更生氣!如果你是想用你自己逼我放棄這個孩子,那你就站在這裡,看多你幾眼,這個孩子真的就要沒了!”
她用孩子威脅他,陸謹言哪敢不聽,連忙出去了。
裴琛辦完手續走回來,正好看到陸謹言被趕出來,問了聲:“怎麼回事?”
雲子墨和葉曼曼聳肩,皆是不明。
陸謹言找了個沙發坐下,癱軟了一會兒,聲音低低的:“我跟她說不要這個孩子,她生氣了……”
三人聽了,留下一句話:“活該!”
過了不久,裴父裴母來了,就連陸家一大家子都來了。
老爺子精神抖擻,杵着柺杖大步走進病房,陸父在後邊追着要扶都扶不及。
“丫頭,丫頭!”
老爺子人還沒到,聲音就到了,進了病房直接走到喬夏前面,正想說話,卻又想起什麼,趕緊放低了聲音:“懷孕了?可有哪裡不舒服?”
這跟他進來前的聲音簡直就是判若兩人,就連陸謹言都有些側目,爺爺可沒這麼溫柔跟他說話。
喬夏也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一羣人都圍在她面前,讓她有些尷尬。
礙於所有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只好點點頭。
老爺子隨即哈哈大笑,笑了兩聲又覺得自己聲音有點大,立刻就不笑了。
“懷孕是大事,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呢?要不是裴琛那小子通知我們,我都不知道呢!怎麼到醫院來了,可是身體有什麼不舒服?”
這可是他的第二個小曾孫呀,老爺子說着眼睛直直盯着喬夏的肚子,看得喬夏十分窘迫。
陸謹言有些不悅,走過來攬住自家老婆,語氣有些悶:“爺爺,您不要老盯着我的媳婦看,她都被您看得不好意思了。”
雖然這是他爺爺,那也不能這麼看他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