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

對風流王爺說不 玉臺碧 破城

破城

一瞬間,杜燕綏忘記了自己冒險殺進城門樓的目的。墨齋小說網隔着那麼遠的距離,他彷彿能看到她臉上的每一分表情。

她漸漸走的近了,一人一馬獨自停在城門外寬敞的草原上,遺世獨立。風吹起她的衣襟,傳來她清脆中帶着戲謔的聲音:“不是有個人穿着我丈夫的甲冑麼?敢讓他來陣前露露臉嗎?賀魯,你敢讓他來嗎?”

賀魯看着岑三娘,眼裡有了興趣:“你是杜夫人?”

岑三娘矜持的答道:“正是。”

賀魯笑道:“不都說漢女子像草一樣柔弱的嘛,唐軍難不成想讓一根草就縛住我們這些大漠的鷹?明顯是看不起咱們嘛!”

突厥軍放肆的大笑起來。

岑三娘望着城裡升起的煙笑了:“可汗把自己比喻成大漠的雄鷹,卻沒有鷹的膽量呀!我一個柔弱女子能不遠萬里來到西突厥,敢單人匹馬站在場場。可汗卻不敢讓那穿了蔡國公甲冑的人出來見我。可汗不過是一隻怕被家雀啄了眼的鷹。被看不起也是很正常的呀!”

“可汗,城裡奸細在放火!唐軍在偷襲山谷城門。他們來了一萬人,偷襲變成明攻了。”一名突厥兵稟道。

他只派了兩千人去守山谷城門。賀魯扭頭看到了升上空中的煙,那還有心思和岑三娘較勁,指着岑三娘怒道:“我知道大唐的蔡國公殺了那個假冒他的人潛進我柘折城了!你等我把他找出來,我把他吊到城門上喂鷹!”

一瞬間,岑三娘熱淚盈眶,轉身朝着身後的唐軍大聲說道:“聽到了嗎?蔡國公沒有投敵!是鬍子找到了他的甲冑,用人假扮了他來撓亂軍心的!”

荊楚見勢,長刀指向正在往城門內撤退的賀魯,一騎當先衝了出去:“柘析城起火了!國公在爺在城裡接應咱們,破城捉賀魯!”

蕭將軍得杜燕綏讓出碎葉城外打敗賀魯的功勞,聽到賀魯親口說出是有人假扮了杜燕綏。令旗揮動,也拍馬衝了出去:“破柘析城就在今日,隨本將殺敵立功!”

唐軍潮水般涌向柘析城。黑七縱馬停在岑三娘身旁。看着唐軍從身邊衝過去,不約而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杜燕綏怔怔的看着城門外的變化,心漸漸的空了,又漸漸的被涌起的悲憤與歡喜填滿。他轉身奔向馬道,接連砍翻牆頭的突厥兵,奮力的接近着絞車。

遠處山谷城牆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城門被攻破了。

馮忠帶着兩名親信拔腿就跑。身後密密麻麻的唐軍衝了進來。

東城門被破,馮忠帶着人逃往正城門和賀魯匯合。遠遠的他瞧到城門樓上杜燕綏矯健的身影,急得大叫起來:“攔住蔡國公!”

聲音被淹沒在四周百姓驚惶的哭叫聲中,杜燕綏一腳踹翻名突厥兵,揚起手裡的刀朝着絞車的繩索狠狠的砍了下去。

四周的突厥兵急了,使出了摔跤的本事,朝着杜燕綏撲了上去,疊羅漢似的將他壓在了身下。

“轟隆隆!”的巨響聲中,城門砸落,當回城的幾名突厥兵連人帶馬砸成了肉餅。

賀魯使勁勒住了繮繩,馬咴咴叫着揚起了前蹄,又狠狠的落下,帶起一陣令人窒息的煙塵。

回城的路眼睜睜在眼前斷掉。賀魯拉過馬頭,拍馬就逃。才奔出幾十丈,被衝來的唐軍包圍起來。

大勢已去,賀魯沒有再反抗,扔下了武器束手就擒。

蕭將軍哈哈大笑,叫親兵叮囑了幾句。

“賀魯被活捉了,賀魯被活捉了!”

空曠的原野上,萬人齊喝的聲音穿透了雲宵。

柘析城亂成了一片。突厥兵投降扔掉的武器到處都是。一個時辰後,幾座城門同時被打開。蘇定方帶着人馬歡喜的進了城。

荊楚一張臉沾滿了血與灰塵,着急的在城門口遇到了正要進城的黑七和岑三娘。

“城破了,國公爺呢?”岑三娘急道。

“馮忠擒了國公爺,脅迫城主躲進了城主府。蘇帥他們都在城主府外呢!”

杜燕綏落到馮忠手裡,馮忠還會讓他活嗎?

三人快馬加鞭,衝向城主府的所在。

柘析城依山而建,城主府用厚重的石頭砌成,堅固的像座堡壘。

蕭將軍將賀魯帶到了府門前。賀魯大叫着城主的名字:“出來投降吧!咱們打輸了,大唐的皇帝說讓誰做可汗,就聽他的嘛!”

石牆上的箭垛口傳來馮忠的笑聲:“大唐的皇帝能對可汗仁慈,卻不會放過我馮忠!城主府被我接管了!蔡國公和城主全家都在我手上,不想他死,就讓出道來。想進攻,我先殺他!”

他小心的沒有露面。黑七順着聲音移動着弓箭,片刻後頹然放棄:“找不到他。”

活捉賀魯,徵西軍大獲全勝。可是馮忠卻不能縱他逃了。蘇定方心裡清楚皇帝的意思。然而硬攻,杜燕綏只有死路一條。

蘇定方下令道:“先圍住。蕭將軍,安撫百姓,接管城防。看守好賀魯。”

昔日馮忠和賀魯的大帳變成了唐軍帥帳。

一封封密摺從柘析城出發,送往了長安。

如何善後,這一大片土地如何處置,朝廷自有決斷。

尉遲寶樹和杜靜賢跟着進了城,見到岑三娘,均是一喜。

儘管心裡擔憂着杜燕綏,岑三娘仍在自己的帳中給他們說長安發生的事。

“四娘生了個兒子。等你回去,孩子去年初夏生的,快一歲了。等你回到長安,都能叫爹了。老國公身體康健,你哥哥也挺好。”

尉遲寶樹興奮得咧嘴直笑。

岑三娘不知道他是否得了消息,寶珠去了。看他這麼高興,也不忍提起。大軍班師回長安也就幾個月的時間。她轉過頭告訴杜靜賢:“蒹葭嫁了。我能逃出長安,多虧了大嬸孃相助。國公爺有三個兒子,洗三後,祖母高高興興的走了。”

杜靜賢一下子想起那日杜燕綏獨自進柘析城時說的話。心就酸澀起來:“九弟還不知道……”

他強打精神,歡喜的說道:“九弟總算洗清了冤枉。伯祖母泉下有知,定會欣慰的。”

心裡卻在後怕。如果杜老夫人不是在孩子洗三時高高興興過世,聽到杜燕綏投敵,皇帝抄封蔡國公府,老太太怕是會死不瞑目。

“杜夫人,馮忠要見你!”帳外蘇定方的親兵稟道。

岑三娘詫異無比:“馮忠要見我?”

她站起身來,帶着黑七和荊楚趕到了城主府外。

見她來了,蘇定方迎了上去:“杜夫人,城主府的井水應該是被蔡國公早下了毒。府裡沒有水,撐不了幾日。馮忠讓你送食水進去。您看……”

黑七和荊楚緊張的看着岑三娘。

“國公爺在裡頭,就算馮忠哄我進去,我去陪陪國公爺也是正理。”岑三娘淡然說道,“蘇將軍,切莫投鼠忌器。馮忠是絕不會放過國公爺的。縱他逃走,國公爺也照樣活不了。明日午時,如果馮忠仍不降,您就下令吧。”

她深深看了眼黑七和荊楚:“照咱們商議的計劃去辦。我和國公爺是否能活着出來,就看你們的本事了。如有萬一……”她輕輕把那塊玉佩塞到黑七手裡,“他們就託付給你們了。”

城主府開了偏門,帶着輛水車,岑三娘慢慢的走進了城主府。

門在她身後關上。她面前站着五六名手持武器的突厥人。

岑三娘挑了挑眉。馮忠是漢人。賀魯被擒,這些突厥人沒道理還負隅頑抗。他們是城主的護衛吧?爲何會聽馮忠的號令?

懷着疑慮,她慢吞吞的前行。

高大的正廳門口,馮忠帶着三名漢人望着岑三娘微笑:“杜夫人,在下以爲你定會想見見蔡國公的,冒昧將您請來,是想解困撓在下多年的一個疑問。”

岑三娘微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許三娘不遠萬里來到西突厥,就是爲馮將軍解惑來的。”

她踏上石階,伸手從髻上拔下了那支金銀團花蛾兒分心。陽光照在她手上,釵流光溢彩,精美異常。

馮忠的目光被那支釵吸引,微微怔了怔,舉手示意:“杜夫人,請!”

這時,臺階下的突厥人用夾生的漢話叫道:“馮將軍,你要的人都擒進府來了。你什麼時候放了我家主人?”

馮忠回頭笑道:“等唐軍答應放我們走,我就放了城主大人。你們若不肯聽我的話,我就對城主大人不客氣!”

“狡詐陰險的漢人!如果不是我家主人收留你和可汗,你們早被唐軍打敗了!”突厥人不滿的嚷嚷着。

“守在這裡。十二,吩咐廚娘做大唐的飯菜,我要宴請杜夫人。”馮忠充耳不聞,吩咐身邊的徒弟們做事。

岑三娘握着那枝釵,不由自主想起在鄱陽湖時,杜燕綏中了暗器來尋她。給他治傷,他肩頭印着的那些印記。她的眼神掃過那幾個男子,見他們腰間都懸着一隻繡着金銀團花的荷包。有的是金色,有的是銀色。心下了然。看來這幾人原來的身份與杜燕綏一樣,都是馮忠網羅想要謀反的人員。

她進了大廳,馮忠坐到了城主那把鑲滿珍珠寶石的椅子上。

“請坐。”

下首安放了几席,岑三娘尋了一席坐下,將釵放在了几案上。

大廳很高,很寬。進了裡面,陽光已照射不到,兩旁燃着兩隻牛油火盆。諾大的正廳裡只有她和馮忠兩人,分外安靜。

馮忠仔細打量着岑三娘。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她。眉眼極淡,一身白衣安靜坐着,像副水墨畫。

他從她的容貌裡尋到了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臉,想起了伴在殿下身側神采飛揚的紅衣少女,心裡酸楚難當:“……李老太爺可有告訴過你,你長得像你的外祖母?”

有說過嗎?岑三娘努力的回憶,卻發現關於李老太爺,大概是沒有上心的緣故,她的記憶一片模糊。

“太子殿下才是你的嫡親外祖父,你可知道?”馮忠想起了那場兵變。東宮所有人,悉數被殺。主子唯一的血脈居然是眼前這個妙齡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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