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

對風流王爺說不 玉臺碧 三寶

三寶

長安城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灑落,在靜謐的月光下,美麗無比。

迷迷糊糊睡着的杜老夫人彷彿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這一刻,老太太突然清醒了,迭聲喊着尹媽媽:“是不是三娘快生了?”

不想讓杜老夫人操心,岑三娘發作生產的事被尹媽媽瞞得嚴嚴實實。老夫人的話讓她爲之一愣,還想掩飾:“您聽錯啦,三娘還沒足月哪……”

“不對,我聽到了。是三娘生了!幫我更衣!”杜老夫人坐起了身,精神矍鑠,臉頰浮起興奮的紅暈。

尹媽媽仍想阻攔,杜老夫人就起了疑心,沉下臉道:“是不是三娘有什麼不妥?”

“不是。這天晚了,又下着雪。奴婢怕您受了涼。”尹媽媽慌亂的拿來衣裳服侍老太太穿了。

杜老夫人站了起來,毫不遲疑的吩咐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把那件風毛大氅拿來,備轎去。我聽到孩子的哭聲了。三娘定是生了。”

“哪有啊!要是生了,早遣人來報了。”尹媽媽脫口說道。

“不可能!快去!”杜老夫人固執的堅持着。

尹媽媽只好拿來風毛大氅替她穿好,又煨了個小炭爐塞她手裡。叫粗使婆子備了軟轎,扶着杜老夫人出了門。

一行人來了花廳。這邊黑七早得了吩咐,開了院門把杜老夫人迎了進去。

杜老夫人下了轎,族長夫人伸手扶了她,臉上勉強帶着笑:“這麼晚了,又下着雪,三伯孃怎麼親自來了。”

“見過老夫人。”岑知林在木廊下恭敬的行了禮。

杜老夫人一怔,竟想起來了:“好孩子,這麼冷的天去歇着吧,你姐姐定能平安生產的。”

岑知林斯文的說道:“有您老人家坐鎮,三娘心裡就更安穩了。定能平安的。”

逗得杜老夫人哈哈大笑,指着黑七道:“莫冷着舅少爺了。好生侍候着。”

“是。”黑七應了聲,和尹媽媽目光一碰,卻是說不出的擔憂。

杜老夫人白天還迷糊的讓太醫院醫正都焦灼不安,這會兒卻像沒事人似的。

尹媽媽低聲說道:“老夫人剛纔突然醒了,說是聽到孩子哭聲了,非要來。”

衆人又是一驚,岑三娘白天發作到現在,疼的叫了一整天,醫婆又是塞參片又是施針,只說還欠點火侯,老夫人竟然聽到了孩子的哭聲?

族長夫人笑道:“借老太太吉言,這是吉兆啊!”說着扶着老夫人進了正堂。

這時,隔壁暖閣裡又傳來岑三孃的呻吟聲。

杜老夫人哪裡還坐得住,厲聲喝斥着尹媽媽:“三娘今天發作爲何不報我知曉?”

尹媽媽躬着身噙着淚認錯:“奴婢知錯……”

杜老夫人卻沒有心思再和她說,就往裡間走去。

“哎喲,使不得,三伯孃!您年紀大了,你也知道這生孩子血氣重。您老在這正堂坐鎮就行了。”族長夫人怕驚着老夫人,一個勁勸她。

杜老夫人根本不理,腳步穩定的直接走了進去。

見着老夫人來,杜燕婉握住了岑三孃的手叫道:“嫂嫂,祖母來了!”

岑三娘半張着嘴,看着杜老夫人想說話又說不出,心裡一急就想起身。

“孩子露頭了!”醫婆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少夫人,你用力,再用點力!”

岑三娘身體往後一仰,想用力卻沒了力氣,眼裡浮滿了淚,望着杜老夫人絕望的想,她生不出來了。

“叫你用力!”杜老夫人大喝一聲,甩開了尹媽媽,三步並作兩步搶到牀頭,握住了岑三孃的手,“三娘,祖母來了!我聽到孩子哭了!”

岑三娘連搖頭的力氣都沒了,半張着嘴喘着氣,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如果什麼事都不想該有多好啊。

這時窗外傳來黑七的一聲震雷般的喊聲:“少爺!你怎麼回來了!”

岑知林清脆的聲音也接着響了起來:“姐夫,你甭管那麼多,快點進去!三娘生小侄兒啦!”

杜燕綏回來了?岑三娘用盡全身力氣伸長了脖子,想越過牀前的人去瞧他一眼。感覺下面一鬆,就聽到醫婆歡喜的大喊:“出來了出來了!”

另一名醫婆接過孩子,一手就拍在孩子屁股上,嗆出血水的孩子哇的哭了兩聲。

杜老夫人眼裡頓時落下淚來:“三娘,你生了,生了呀!”

“還有一個,少夫人,你堅持住,這個就順了!”醫婆鑽在牀屋,聲音透過搭起的紗帳大聲着。

“杜燕綏!”卡在岑三娘喉間的話弱弱的響起。

衆人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窗外又響起了黑七和岑知林爭吵的聲音:“男人不能進去!”

“姐夫,你快點進去,我扯住他了,你快進去!”

都知道外間兩人在唱雙簧安岑三孃的心。族長夫人高着嗓子吼道:“都攔着國公爺不準讓他進來!”

“我要見他!”岑三娘哇的哭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只覺得身體又是一鬆,忍不住發出淺淺的呻吟聲。

醫婆滿頭大汗的從牀屋坐直身體,手上抱着血污的一團:“生了生了!”

又一聲清脆的啼哭響起,打下手的醫婆清洗着孩子。

不多會就麻利的打包成兩隻小枕頭抱了過來:“恭喜老夫人,恭喜少夫人,是兩個小子!”

屋裡屋外頓時響起陣陣歡呼聲。

岑三娘半睜着眼睛瞅了眼,眼前一片模糊,只瞧到兩個紅紅的綿褥子,她想笑,眼淚不自覺的淌了滿臉,喃喃說道:“杜燕綏呢?”

杜老夫人哈哈大笑,坐在牀邊說道:“傻丫頭,黑七和舅少爺見你沒了精神,故意說話來讓你振作的!歇着,生了就好。沒想到一舉得倆,我國公府後繼有人了!”

這廂方媽媽趕緊把剛煮好的酒糟荷包蛋端了來:“少夫人,你再沒胃口也吃兩口再歇着。”

杜燕婉接碗,舀了勺喂岑三娘。

勺子才沾脣,岑三娘只覺得腹部又一陣劇痛,抽搐着叫了聲。

正在等着胎衣滑落的醫婆也喊了聲:“不好了!少夫人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

驚得杜燕婉手一抖,滾燙的糖水漾到了手上。她忍着將碗擱到了托盤上,顧不得燙紅的手,捉着岑三孃的胳膊道:“嫂嫂,你再堅持下……”

岑三娘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四周的人和聲音漸行漸遠,恍惚間聽到了嬰兒的哭聲,尖叫聲,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一睡足足就是一天。岑三娘清醒過來的時候屋裡已收拾妥當,牆角半人高的瓷瓶裡幾枝梅花吐放着幽幽的香。燈光從紅綢面的罩子裡透出來,屋裡充滿了喜慶的味道。

阿秋坐在炕旁,枕着腦袋睡着了。隔壁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岑三娘愣了片刻,手輕輕的搭在了肚子上,平平的一塊。她這才相信,她已經生了。是兒子還是女兒?她好像沒記清楚。

“阿秋。”岑三娘輕輕喊了聲,大概是生產時喊的久了,聲音有些沙啞。

阿秋猛的睜開眼,看到岑三娘清澈的目光,一下子跳了起來:“少夫人您醒了!少夫人醒了!” щшш✿ T Tκan✿ ℃O

她衝外面喊了一嗓子。

簾子被挑了起來。杜燕婉和方媽媽帶着幾個丫頭潮水般涌了進來。

“嫂子,你終於醒了!”杜燕婉吸了吸鼻子,朝身後喊道,“把小少爺抱進來!”

抱着紅綿小枕頭的奶孃魚貫而入,屋子裡頓時擠得滿滿當當。

岑三娘突然涌出一股渴望,伸着手叫道:“是兒子還是女兒?”

杜燕婉卟的笑了:“你這做孃的都生糊塗了!你太能幹了,居然連生了三個!”

三個?岑三娘驚得下巴都掉了:“三……個?”

“是啊!三個小少爺!把祖母歡喜的又哭又笑,明天就行洗三禮了!帖子早發出去了!”杜燕婉說着接過三個小枕頭並排放在了岑三娘身邊。

真醜。巴掌大。跟沒長毛的小耗子差不多。

岑三孃的目光依次看過去,有兩個閉着眼,一個半眯縫着眼睛在哭。她伸手指一個個的戳:“咋分得清啊!”

醫婆還沒走,笑着指給她看:“包袱外栓紅帶子的是大公子,栓黃帶子的是二公子,栓紫帶子的是三公子。等大了就好分啦。”

岑三娘聽她一說,又看過去,發現老三最小,腦袋還沒自己拳頭大,就忍不住心酸:“一氣生了三個,怕是身體差,如果帶不大怎麼辦?”

“呸呸呸,嫂子胡說。安排了六個奶孃,還有兩個醫婆照看着,一定養得好好的。”杜燕婉呸了幾聲,又柔聲安慰道,“您再睡一覺,好生歇着。等出了月子就好啦。”

方媽媽拿出管事嬤嬤的派頭對岑三娘說道:“少夫人您放心。媽媽眼下什麼事都不管,就只管着六個奶孃。保管把小少爺養得好好的。”

“我要餵奶!讓廚房給我多做些下奶的飯菜。”岑三娘盯着三個小不點,輕聲說道。

“這怎麼行!哪有……”杜燕婉都聽傻了。

岑三娘這會兒眼睛已經粘在三個小不點身上了,不容置疑的說道:“奶不夠再請奶孃喂。就這麼定了。”

見她神色堅持,又想着她才生產過,杜燕婉不忍拂她心意,就應了:“好,就聽你的。你歇着。”

見岑三娘還要說話,夏初看出來了:“少夫人您放心。奶孃和小少爺就在隔壁。”

岑三娘就點了點頭,又問杜燕婉:“祖母還好吧?”

杜燕婉笑道:“好極了。祖母說累着族長嬸嬸了,明日洗三禮再請了她來,重重謝過。”

“知林呢?我聽到他一直在外頭。”

“舅少爺去歸燕居歇着了。您放心吧。”阿秋給她掖了掖被子,笑道。

好像除了杜燕綏沒回來,府裡真沒有事了。岑三娘心思鬆動,戀戀不捨的瞅了好幾眼寶寶,又倦了:“好,我先歇着。”

杜燕婉領着衆人退出了屋子。岑三娘睜眼看了看屋角插瓶裡的梅,突然覺得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心無比踏實。

蔡國公夫人一舉生了三個兒子的消息在長安城不徑而走。

消息傳到宮裡,武氏抿嘴一笑,對高宗說道:“長安城都在傳杜家是借了皇上的龍威。您不過在杜家門口站了片刻,岑三娘就沾了您的龍氣生了三個兒子哪!今年真是好年景,瞅着過了年開了春,徵西的喜報就來了。大唐的疆土又擴了一大片。”

高宗哈哈大笑,轉眼想起,這不正好是立了武氏爲後發生的事麼?杜燕綏知情識趣的讓出了主帥一職。表明他不會投向皇后。左思右想,覺得一切都順,心頭一高興,當即做出了決定:“多虧了朕立了位賢后。胡總管,傳旨,廢太子爲樑王,年節後帶着他母妃去封地。立皇子弘爲太子。”

武氏大驚,立時跪下勸阻:“太子廢立事關國柞,還請皇上三思!”

“皇后此言差矣!子以母貴。你貴爲皇后,朕改立弘兒爲太子,名正言順。他日你爲太后,若讓樑王爲帝,尊劉婕妤爲太后。兩宮太后,反而不美。朕並不是一時興起。”高宗和言悅色的扶起武后,露出溫柔的笑容,“媚娘,朕說過,絕不負你。不立弘兒,難道將來要你去看劉婕妤的臉色嗎?”

武氏渾身一震,望着高宗久久說不出話來。

那目光許久未曾見到過了。高宗凝視着她,心裡卻又是陣陣震驚。如果不是改立太子,讓她感動……她心裡難道還對皇叔念念不忘?

怔忡間,武氏的身體偎進了他懷裡,輕聲說道:“阿治,你這般對我,我也只待你好。”

一股熱意涌進了高宗眼裡。他等了這麼多年,從想盡辦法讓她進宮,從與她歡好,他從來沒聽到她這樣親呢的叫過自己。霎那間,他彷彿又看到她端着藥碗在帳幔後的窈窕身影,偶爾經過身邊,一顰一笑讓他心神不寧。他不管不顧的終於將她迎進宮來。終於讓她做了他的女人,終於得了她的心。高宗緊緊的抱住了她,心裡陣陣滿足。

武氏溫柔的伏在高宗懷裡,眼裡卻閃過一絲冷意。要讓皇帝繼續寵信自己。要讓兒子順利登基。溫柔軟語哄得一世,哄不了一世。只要滕王還在,皇帝就會再起疑心。那個人……留不得了。

晚上再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