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訪

對風流王爺說不 玉臺碧 到訪

到訪

四夫人走後,岑三娘不覺失笑。

從嵩山書院回隆州不比長安近多少。她這回來還沒半個月呢,岑知林就趕了回來。

滕王府岑家無法接近,杜燕綏和岑三娘住在四房老宅,可以走動的機會多。岑知林回來得這麼快,想必接到岑三孃的信說要回隆州祭祀爹孃時,老太太就寫信讓岑知林回來了。

除了鄒氏,還有什麼人比岑知林更能拉攏岑三娘呢?

岑三娘很佩服老太太的心機。

晚間和杜燕綏說起,杜燕綏就刮她的鼻子:“你提醒四堂嬸盯着四房的產業,又提醒她鄒氏會看帳。你存了什麼心思?”

岑三娘一五一十的坦白:“知林待我好。四房的產業都給他,我半點怨言都沒有。我和四娘交好,她爹孃當時和堂祖母一起逛我去洪州的事,我就不計較了。但是三房不能把四房的產業盤剝了去。點出鄒氏,以四堂嬸的智商,我猜她一回去,老太太就能問個竹筒倒豆子。堂祖母肯定懊悔,她怎麼派了四堂嬸來,明擺着鄒氏和咱們家更親嘛。咱們來的那天去三房赴宴,鄒氏見着我,眼圈都紅了,定是過得委屈。鄒員外和鄒大郎把女兒託付給咱們,看在燕婉的份上,也得幫鄒氏一把。去三房不好說話,我只能想辦法讓老太太主動支使着她來。”

杜燕綏就感嘆:“真不知道女人的心是怎麼長的,繞來繞去,提四房的產業不過拿來敲打三房的。你最終目的是要讓鄒氏來好說話。”

岑三娘就打他:“我肚裡彎彎繞能繞得過你去?你對滕王是合作還是防範只有你心裡頭清楚。”

杜燕綏就湊過去吻她:“三娘,你想先生兒子還是女兒?”

知道他打岔不想說,岑三娘也覺得總和杜燕綏討論國家大事太不浪漫了,手撫上他厚實硬朗的胸,用指頭逗弄着,驚奇的發現,原來男人的乳尖也會變硬,按下去又想捏捏。擡頭得意的去看他的反應。

杜燕綏很無趣的笑笑,捉着她的手扣在頭頂,嘆息道:“原來你喜歡這樣啊……”

不等她說話,他低頭堵住了她的脣,手指在她胸前靈活的翻飛。不消盞茶工夫,岑三娘就被逗起了火,情不自禁的發出了呻吟聲。

岑三娘帶着方媽媽幾人親自去佈置正院。

瞧得杜燕綏心裡直泛酸。有心給岑知林一個下馬威瞧瞧。

岑三娘尋思着先前沒有想到岑知林回來,沒給他備禮。正打算上街去買幾套成衣鞋襪。門房來報說鄒氏帶着寶兒來了。

堂祖母很是知情識趣,馬上就打發了鄒氏過來。岑三娘就吩咐在後花園廊下襬茶。

後花園一側是繡樓,另一側是極寬敞的高大木廊。廊下的地板洗得乾乾淨淨,鋪着雪白的葦蓆。再鋪上錦墊,擺放了矮几。陽光將墊子曬得暖暖的,靠着引枕。飲茶吃點心賞花聊天,又清靜又舒服。

過得盞茶工夫,鄒氏牽着寶兒進來。

鄒氏穿的倒一般,梳着半尺高的髻,頭飾頸飾耳墜子一樣不缺,手碗上金鐲子就戴了四五個,手指上戒指也左邊三隻右邊兩隻。

岑三娘呆愣了半響,暗暗算了算重量,估摸着怕有好幾斤重。想到鄒家富貴,鄒氏習慣炫富,就不再打量,低頭去看寶兒。

寶兒三歲半了,正是小女孩最可愛的時候。小臉白白淨淨的,眼睛溜圓。缺了顆牙,豁着嘴笑嘻嘻的伸着白嫩嫩的手喊岑三娘:“姨姨!給見面禮!”

“哎喲,寶兒原來是小財迷啊!”樂得岑三娘上下其手,又捏又揉,玩得捨不得停手。

鄒氏瞧着並不阻止,見岑三娘喜歡女兒,反而鬆了口氣。

岑三娘知道鄒氏有話說,就解了腰間壓裙的一串玉墜子給寶兒。叫逢春抱了她去自己的跨院吃點心玩。

兩人見了禮坐下。阿秋上了茶和點心果子,去了在木廊的盡頭坐着繡東西守着。

離得遠,聽不到兩人說話。岑三娘叫一聲,她又能來侍候。

鄒氏一見,不由自主就想起在長安的日子,當即紅了眼睛:“三娘,我要和二郎和離家去!”

岑三娘並不十分驚詫,靜靜的問她:“嫂子爲何這樣想?”

鄒氏狠狠的揉着一方銷金皺紗帕子,眼淚撲撲的往下落:“你可知道,自從回了隆州,我還是頭一回單獨出門。若不是看在國公爺的親妹子嫁了我哥哥,老太太哪裡會讓我來見你?虧得給你們接風洗塵的時候國公爺將王爺踹進了湖,老太太吃了驚嚇,一心要用我來拉攏討好你。否則她只肯讓我下帖子請了你去,哪肯放我出來找你。”

本就是故意說給四堂嬸聽着,讓岑老太太放人過來。岑三娘點了一杯茶遞過去:“府裡說話不方便,這裡清靜。你且吃茶,慢慢說。”

見岑三娘鎮靜,鄒氏就像有了主心骨似的,收了淚道:“讓您見笑了。自從宮裡頭小主暴病身亡,婆婆就垮了。再加上公爹去官。婆婆簡直連上街都不敢。生怕被人認出她來。老太太就寫信來說讓她回隆州。公爹也寫了信來說這麼多年在外任職,叫她回隆州盡孝。她就被說動了。其實侍郎府被收回去。我們另買一間院子照樣能在長安過的舒服。隆州老宅又沒有分家。上有老太太鎮着,大伯母管着家。回來哪裡討得了好?晨昏定省不說,連出個府門都要報備。最可恨的是老太太哭了半天我公爹,說就二郎一個獨子,我膝下又只有寶兒一個女兒。說子孫太單薄,要給二郎納妾。還說離得遠,成天勸我把長安的嫁妝鋪子田莊賣了。在隆州買地置鋪子。”

鄒氏說到這裡恨得不行,望着岑三娘道:“我孃家離得遠。你和國公爺跟我孃家人沒兩樣。三娘,你可要替嫂子作這個主才行。”

爲着燕婉,也不得不管鄒氏啊。岑三娘想了想問她:“嫂子既然託到我和國公爺這裡。我定是要管的。不過,嫂子與我說句實話,你是真心想把寶兒扔在岑家不管和離,還是想與二郎一起帶着寶兒回長安?”

“老太太在堂,是不會分家的。公爹遠在幽州,婆婆回來了。她就二郎一個兒子,哪裡肯放了他和我回長安。”鄒氏神色黯然,悽然道:“原以爲二郎待我一心一意。嫁他四年,他也不曾納過妾。哪知道回了隆州,他就變了。成日和四伯一起溜鳥吃酒。勸他看書考試,他說公爹獲罪去官,他是犯官之後,再也踏不進官場。此生再不看書。”

鄒氏說着又哭了起來:“我勸他說長安繁華,他還年輕,拘在隆州這一生纔是真的廢了。他卻罵我過不得窮日子。前些日子拿了兩千兩銀子跟着四伯買只了雜毛鳥,轉過身就不要了,又讓我拿五千兩給他買只鳥王。回來纔多長時間,就花了近萬兩銀子。我不給他就罵我不賢。我原想着藉着處理嫁妝一事回長安。纔開口試探,老太太就說寶兒太小,離不得娘。不如叫二郎一個人去。她哪裡會讓二郎一個人去,安排了二郎如果去,少不得帶了那兩個丫頭去侍候。我只好說走的時候託付給我大哥照料,二郎連我鋪子上的管事都認不得,回頭給大哥寫了信再做打算。”

她擦着淚,哽咽道:“不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心疼女兒,硬要和離舍了她去。有個丫頭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婆婆歡喜的不行,直接擡了妾。老太太又趕緊安排了兩個來。都知道老太太鬆了口,要給二郎多擡妾生子。二郎又年輕俊俏,府裡有心思的丫頭擠破了頭似的要往我院裡擠。如果我再留在岑家,二郎的妾一個接一個,庶子一大堆。男人的心說偏也就偏了。只怕我就成了岑家捏在手裡會下金蛋的雞。”

鄒氏眼裡流露出無盡的哀傷和惶恐。

岑三娘很理解。

獨自跟着丈夫離開自己的家鄉,人生地不熟。鄒氏只能依靠岑知柏。如果岑知柏納了妾,她孤單不說,隆州離長安遠,孃家人都不在身邊,手裡又握着大筆嫁妝在手。抱着金山卻無力自保。以岑老太太的手段,遲早會把她榨乾了。說不定鄒家見不得她受苦,多的金銀還會送過來。所以鄒氏想和離家去。趁現在才二十歲,人還年輕。帶着大筆嫁妝,不怕在長安找不到好男人嫁。

“你爹和大哥怎麼說?”岑三娘細心的問道。

鄒氏就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來遞給她:“離開長安時,父親託人送來的。告訴我不到萬不得己不要拆開看。”

岑三娘展開信,是寫給自己和杜燕綏的。信中把鄒氏託付給了他們。並言明無論他們怎麼處理,鄒家都無二話。

信上廖廖幾行字,卻不僅落了鄒員外的名字,還蓋了印鑑。這是給岑三娘行事的憑證。

信是鄒氏隨二夫人離開長安時就寫好了。鄒員外那時就料到女兒日子不會好過。

這隻老狐狸!鄒家是商戶,強龍鬥不過地頭蛇。早就把主意打到了杜燕綏和岑三娘頭上。怪不得離京的時候,杜燕綏去鄒家拜訪,鄒家父子倆鄭重請他照顧鄒氏。

岑三娘把信仔細收好,微微一笑,叫了阿秋去打水來給鄒氏洗臉。笑道:“嫂子放心。既是鄒伯父的囑託,怎麼着都要讓嫂子如願纔好。”

待洗完臉又重新用過脂粉,鄒氏的氣色好看多了。

聽岑三娘一口應承下來,鄒氏又是高興又是傷心。高興的是自己終於可以脫離苦海,傷心的是就算和離了,就要和女兒生生分離。寶兒是女孩兒,不是兒子。岑知柏性情大變,縱情聲色。只靠公中那點銀子,只怕女兒會吃苦。

她便求岑三娘:“三娘,能否和離後,讓寶兒跟着我過?”

岑三娘沒有回答,也在想這件事。

岑知柏因爲父親去官流放,絕了上進心。又沒有產業在手,遲早會和四堂叔一副德性。寶兒才三歲多,他身邊的妾已經懷了身孕。如果妾室生下庶長子,鄒氏和離走了,寶兒就是沒娘疼的孩子,又是女兒,更不受重視。就算有繼母過門,以岑知柏的年紀,娶的繼弦必定年輕。自己有了孩兒,哪裡會真心待寶兒。

但是岑老太太未必肯放鄒氏走。誰不知道鄒家有錢呢?當初二老爺還在長安爲官時,岑老太太爲了範家四萬兩聘禮就動過心。如今捏着自家媳婦搖錢,哪裡捨得放手。

老太太現在打的主意是給岑知柏納妾,多少不論。二郎和鄒氏中間有了人,感情自然會變薄。鄒氏孃家又遠在長安。二夫人女兒死了,丈夫流放,精神早垮了。鄒氏只能依靠岑老夫人。怎麼靠?拿什麼靠?自然是用銀子哄老太太開心。這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岑三娘嘖嘖讚歎,老太太這手玩的極漂亮。

她輕聲對鄒氏說道:“你想和離,岑家不肯呢?如果老太太等那丫頭生了兒子,直接留子去母,把兒子過繼到你名下呢?”

“我又不是不能生!過繼給我,將來我若有兒子豈不成就從嫡長子變成嫡次子?”鄒氏最恨的就是這一點。她雙十年華,又不是生不了。老太太玩這手擺明了就是要她服軟,才肯歇了往自己院裡塞人的心思。

鄒氏頭一昂道:“我雖是商戶女,卻也瞧不來岑家這般小氣。要錢明說,非要使這些魑魅魍魎的把戲。二郎不求上進,不知體貼我們母女的難處。我勸他別和四伯學,他還說我不賢。這樣的男人要他何用?”

“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也不拆一樁婚。你既然下了決心,我便幫你。只是話說在前頭,寶兒畢竟是岑家姑娘,能否帶離岑家,只能徐徐圖之。”岑三娘見鄒氏態度強硬,這才點頭,同意幫她和離。

既然拿定了主意,岑三娘就叫了阿秋過來:“把隔壁那個跨院收拾出來。讓親家太太和她的侍女住。”又對鄒氏解釋道,“我登門之前,你便要離了岑家。否則三房扣着你,我們也不要搶人。”

鄒氏光棍的說道:“我早就準備好了。不僅帶了四個貼身丫頭,寶兒她的奶孃也一併帶來了。房契地契都縫在腰帶裡,銀票裝了一盒,混在禮盒裡帶出來了。”

岑三娘一怔,指着她哈哈大笑起來:“我當今日你怎麼頂着這麼多首飾出門,敢情是挑着值錢的都帶走啊!”

鄒氏得意的說道:“來隆州時家父就勸我少帶東西,把現銀全換成銀票,身邊只留些應急的碎銀和賞人的銅錢。我的嫁妝除了商鋪和田城,傢俬悉數發賣換了銀票。如今岑家留下的不值多少。和離時再去清點。大頭都隨身帶了。”

岑三娘就站起身道:“那你先住下。明日我就去岑家找老太太說去。”

鄒氏起身朝她曲膝行禮:“三娘,大恩不言謝。嫂子給你和國公爺添麻煩了。”

岑三娘扶了她起身,挽了她的手親熱的說道:“走吧,離得久了,怕寶兒尋你。”(晚點再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