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頭論足

評頭論足

岑三娘候在門口,親熱的上前扶三老太太上樓。

今年端午不僅江面上有賽龍舟,晚上更有火龍遊街。大街兩旁的酒肆茶樓都坐滿了人。和岑家一樣同時在聚仙樓訂席的還有城南方氏,城北王氏。三家包了聚仙樓的二樓,乾脆合在一起用膳,只二樓大堂隔斷,男女分了席。

這廂尚未入席,女眷們齊聚在一處寒喧。

六娘七娘坐在四夫人下首。方家小娘子和她倆交好,稟了方夫人便挪了鼓凳和她倆坐在了一處。王家幾位姑娘自坐在了一起。

岑三娘自扶了老太太坐下後,便接手了陶媽媽的活,站在了老太太身邊服侍。

三位當家主母坐在一起,越發顯得岑三娘搶眼。

王老太太掃了眼岑三娘,笑道:“瞧見三娘身上這件茜色衣衫,就想起當年姐姐也愛穿豔色,在城外賽馬,像一團紅雲……歲月不饒人哪。”

王老太太和岑老太太是表姐妹。一個嫁到了岑家,一個成了王家的主母。

岑老太太笑道:“咱們都老了,如今哪還穿得了豔色,瞧着這些小丫頭們穿得鮮亮,心裡就高興。”

兩姐妹合作默契,王老太太接嘴說道:“我記得三年瞧見三娘病貓似的,姐姐可真會養人。這廂一打扮,我差點沒認出來。”

岑老太太拉過三孃的手,憐惜的說道:“總算身子骨養好了,否則我那有臉去見過世的弟妹。”

岑老太太嘴裡的弟妹說的是岑三娘過世的祖父母。岑三娘努力的想擠點眼淚出來應景,一時間又哭不出來,只能斂了笑容扮出副感激的模樣低聲說道:“沒有堂祖母照佛,三娘怕是早就去了。三娘平安長大,四房又有了九哥兒承襲香火,祖父祖母和爹孃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岑老太太眼睛溼潤了,拍着三孃的手哽咽:“好孩子。”

“哎喲,都快別傷心了。三娘有老太太照應着,好日子還在後頭哪。”方夫人勸了句,抿嘴一笑:“兩位老太太養出的姑娘們哪一個不是極好的,我家九娘就相形見絀了。”

方夫人是繼弦,生了一子一女,在府中排行最小。女兒便是和岑家六娘七娘交好的方家小娘子,兒子才三歲,怕今日人多被擠着,未帶出府來。

她的話成功的把岑老太太和王老太太的目光移到了方九娘身上。

岑六娘穿着粉色的高腰襦裙,梳着雙環髻。亮出來的臉頰如滿月,目光璀璨,十分美麗。岑七娘年幼,鵝黃色的衣衫和雙丫髻上的珍珠寶鈿襯得小團臉粉嫩可愛。她倆的打扮都是岑家老太太刻意指點過的。

坐在她倆身邊的方九娘穿了身粉紫色的窄袖襦衣,曳地長裙,身材修長。長眉清秀如竹,散發出一股青春少女特有的生動活潑。沒有岑六娘奪目的美麗,也沒有岑七娘的嬌柔,卻無法被人忽視。

岑老太太情不自禁的讚了聲:“這丫頭瞧着就舒服!想必是個性子爽利的。”

王老太太打趣道:“姐姐喜歡,不如聘到府中給你當孫媳。”

方夫人看中了王老太太的長孫,想和王家議親。王家卻一直沒有消息。長孫是將來的繼承人,當家主母的選擇分外重要。

城南方家靠經商發的家,說起來和岑氏一樣是百年大族。隆州城有一半的商鋪都屬於方家,號稱方半城。但是方家已經兩輩卻沒有人入仕了。

一個大家族如果沒有人入仕爲官,就失了發展的前景,再大的家族指不定哪日說敗就敗了。

方夫人是方氏當家主母不假,方九娘也是嬌寵長大的嫡女。可是方夫人的嫡子才三歲,前頭正室夫人有五個兒子,妾室生了兩個兒子,最小的都已經十六歲了。方家成年的兒子們都插手了家族生意,將來方家的產業由誰來執掌尚未得知。

方夫人急於用方九娘攀門好親事,替幼子尋門有助力的姻親。王家卻思量着,如果方夫人的幼子無法勝過哥哥們執掌家業,自家的長孫娶方九娘就虧了。

見王老太太推辭,方夫人眼裡飄出一股陰霾,轉瞬就逝。

岑家在隆州的大少爺已經成了親,適齡的三少爺雖是掌家的大老爺所生,但他不是長孫繼承不了家業。五少爺是四夫人的嫡子,一旦岑老太太過世分家,成天只知道玩鳥狎妾的四老爺能有多大出息?方夫人自然也看不起。

哪裡比得了王家大少爺長子嫡孫,是家族的鐵定繼承人。王家還有個在宮裡做寶林的娘娘。

她心裡失望,也只能笑着說道:“誰能看中我家九娘,趕緊聘了去,省得這丫頭在府中鬧得我頭疼。她若有岑家三娘一半的嫺靜,我就放心了。”

再一次將話移到了岑三娘身上。

岑老太太含笑看了眼岑三娘:“三娘出了孝,也該議親了……”

岑三娘裝羞低頭。

話題便不再圍繞兒女親事,移到了賽舟上。

方家賽舟奪了頭名,方夫人的高興卻打了折。因爲主持賽舟的並不是她的小兒子。

上頭三個當家主母聊得高興,岑家六娘七娘和方家九娘瞧着站在岑老太太身邊的三娘卻不順眼之極。

“她身上應該沒有銀錢了,等會兒拉她出去,瞧她付不了賬便丟人了。”方九娘繼續出主意。

六娘這時多了個心眼,搖了搖頭道:“和我們在一起,她沒了銀子,我和七娘有啊,不想丟岑府的臉面,又要幫她出錢。”

七娘嬌聲說道:“七娘有個主意,不知道可行不……”

三人商議停當,笑着鬧作了一團。

這時僕婦們進來請大家入席,岑老太太讓三娘露面的目的已經達到,便放了她去和小姑娘們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