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

危險

危險

岑三娘在馬車裡除了孝服,裡面只穿着一件青色的緞面窄袖小襖,白色長裙。頭上早就摘了首飾,用了幾枚束髮的銀簪。她遞了貼子求見皇帝。

那內侍爲難的看了看天色,好心的勸道:“杜夫人,酉正宮門關閉,不到半個時辰了,您明日再來吧。”

岑三娘分外失望。心想只能先委屈燕婉一日了,帶着阿秋正要離開。

只見宮裡匆匆行來一名內侍,叫道:“可是杜國公府少夫人?”

岑三娘詫異的回頭,那內侍跑得滿頭大汗,說道:“皇后娘娘召見,杜夫人隨咱家來吧!”

“可是宮門快要關閉……”岑三娘心生警惕。

那內侍冷笑一聲:“娘娘召見,杜夫人不奉召嗎?”

岑三娘擔不起這句話,看了眼先前勸自己的內侍,吩咐阿秋道:“你先坐了馬車回去瞧瞧家裡的情況添件衣裳,告訴老太太,皇后娘娘召我進宮。宮門快要落匙,萬一回不來,老太太也不至焦急。”

阿秋應了,目送着岑三娘進了宮去,這才轉身坐了馬車回府。

那內侍請岑三娘上了轎,擡着她飛快的行走。

既來之且安之吧。岑三娘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從她離了開國侯府趕到宮城,這內侍跑得急,想必皇后也才得了消息。

轎子停下來,岑三娘出來,看了眼,的確是皇后寢宮。想着宮門前那麼多人瞧着,自己被皇后召見,又安心不少。

進得皇后宮中,引路的宮女將岑三娘領進了一間偏殿:“杜夫人請在此稍候,娘娘正在用膳。”

她行了禮出去。

岑三娘才坐下就跳了起來。她突然發現這間偏殿裡連個侍候和內侍和宮女都沒有。這太奇怪了。

她忍着慌亂,走到門口。左右一望,四處靜悄悄的。皇后要做什麼?她可是正經遞了名帖進宮的。

岑三娘看着天色慢慢黑下來,宮門快要落匙了。再不出宮,今晚她就回不了府。

杜燕綏曾說過,宮裡是不能隨意走動的,一旦亂走動,極可能被禁軍當成刺客捉拿。皇后故意引她至空無一人的偏殿,是想讓她忍不住隨意走動,給她安個罪名嗎?

大不了在宮裡住一晚。大伯嬸過府幫忙,老太太也知道她進宮未回,府裡出不了亂子。岑三娘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她返回偏殿忍耐着繼續等着。

聽到宮城鼓樓的鼓咚咚敲響,岑三娘心頭一緊,宮門關閉了。既然出不去了,就安心等着皇后出招吧。

崔皇后用過膳,問身邊的內侍安子:“杜夫人還在偏殿候着?”

安子恭聲答道:“未出殿門一步。”

崔皇后哼了聲:“她倒是謹慎!傳吧。”

這個時候趕往淮南道的杜燕綏已得到了消息吧?母親病逝,祖母病危,小姑尚未返家。如果媳婦再出點事,杜燕綏還會繼續前行麼?他出城不過幾個時辰,只要他趁夜色偷偷返回長安,他就死定了。

岑三娘終於見到了崔皇后。她平靜的行了大禮:“臣妾拜見皇后娘娘。”

崔皇后和聲說道:“宮門快要落匙,杜夫人怎麼纔想要進宮?本宮身邊的人瞧着稟了本宮,本宮甚是好奇。”

宮門已經關了,你喊我來就爲了好奇?岑三娘像是不知道皇后在明知故問,神色哀傷:“今日相公出徵,才走沒多久,母親便病逝了。臣妾是來宮裡求旨,準我家姑娘回家奔喪的。”

“哦,竟有此事!”崔皇后滿臉詫異,伸手虛扶道,“杜夫人快快起身,賜座。”

岑三娘謝了恩,起身落座,絕口不提宮門已閉,自己出不了宮的事,垂着眉眼一副嫺靜的姿態。

“瞧這小臉凍得,怎連件披風都沒穿。來人,去將尚宮局新進的那件銀白色緞子面貂鼠出鋒鬥蓬拿來賞給杜夫人。再去煎熱茶送來。”崔後關懷有加,又是賜披風又是賜熱茶。

岑三娘不得不再次起身跪謝:“臣妾謝娘娘關心。”

崔皇后似是現在纔想起來:“孝道大過天,杜姑娘回府奔喪理所當然。只是旨意是皇上下的,本宮有心,卻也要告訴皇上一聲。不如送杜夫人去見皇上吧。”

岑三娘能說什麼?只能再謝恩。

“安子,送杜夫人去見皇上。”崔皇后吩咐道。

這麼好說話?岑三娘暗暗警惕,知道皇后召見自己的人不少,在皇后宮裡或許沒什麼危險。一旦皇后將她送出去,就得靠她自己了。

宮女捧了披風過來,皇后親自遞給了岑三娘,清美的臉上帶着淺淺笑容:“快去吧。”

“臣妾告退。”岑三娘披着披風,跟在安子身後離開。

依然是一頂小轎送她。岑三娘心裡緊張,悄悄的將簾子掀了道縫。天已經黑透了,藉着宮人手裡燈籠和道旁石柱宮燈散發的微弱光芒,她只看到森森宮牆,連個人影都見不到。她根本不知道是去見皇帝,還是將她擡到別處去的路。

心裡默默算着時間,大概走了一柱香的時間,眼前一黑,轎子突然翻倒在地。岑三娘被摔了出來。她疼得叫了聲,等她從地上爬起來。擡轎的宮人早擡了轎子拔腿跑了。

果然要整她了。岑三娘深吸口氣往四周一看。

天上沒有月,微弱的天光灑下來,眼前是一座空曠的大殿,四周連絲燈火都沒有。

她看了眼披風,飛快的脫了,披風外面是光滑反光的銀白色,好在裡子是灰褐色的貂皮,裹在身上不顯。想都沒想,直接奔着牆根角落陰影處縮躲着觀察着。

看這座宮殿佇立在夜色裡,一絲燈光也無,定無人居住。崔皇后將她拋在這裡,換個人都會驚恐的跑開,去找有人有燈光的所在。

一旦亂闖,會被當成刺客擒拿。當然,一個失手,殺了闖宮的刺客也在所難免。崔皇后是要她死啊。

岑三娘苦笑。可能過不了多久,會有巡夜的禁軍得到消息,來這裡搜查刺客。她不知道中間會不會有人在自己道明身份前就拔劍將自己殺了。哪怕有人來,她也不敢輕易相信。

她觀察着這座殿宇,心裡想着宮城普遍的佈局,算着轎子走的時間,從皇后寢宮出來大概的路線,斷定自己離太液池不遠。

太液池很大,湖邊有亭臺回廓,怎麼也比留在這座宮殿強。岑三娘沿着窄窄的宮牆繼續往前,希望離這處地方遠一點。

走了會兒,不遠處就傳來整齊劃一的跑步聲。她心裡急的不行,腳步更快。沿宮牆走了一陣,岑三娘停住了腳步,面前有道緊閉的門。她用力去推,絲毫不動。

她無奈的返回,急的在空曠的院子裡打轉。

這時,她看到了牆下的水渠。

“……前面是無人居住的清心殿。”人聲傳了進來。

“搜!”

岑三娘深吸口氣,攀着排水溝跳了下去。

冰冷的水瞬間齊胸,凍得她簌簌發抖。

她扶着石壁,慢慢的往前走。排水渠會通向太液池,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腳步聲從外面進來,燈籠的光四處搖晃着,岑三娘終於看到了出口,深了口氣鑽了過去。

宮牆外就是太液池,岑三娘脫了沉重的披風卻不敢扔掉,手腳凍得僵了仍死死拽着,費了九牛二虎之地才爬上岸來,在湖邊的假山旁癱坐下來。

現在該怎麼辦?留在這裡凍一夜,不死也要凍出病來。岑三娘將披風塞進角落藏了。默默的想皇后下一步的行動。

她拔足飛奔,朝着遠處有燈光的宮殿跑去,她只能賭了。

跑近一看,宮殿上方寫着長春宮三字,鼻端傳來焚香的氣息,岑三娘心頭一喜,這是宮裡的道觀。武昭儀做出塵真人時,一定被皇帝接進過這裡。這裡的人定有皇帝的親信,自己運氣真好!

她哆嗦着上前,用力拍着大門。

不多會兒,有人開了門,是個小道童。她吃驚的看着面色蒼白渾身滴水的岑三娘。

“我是千牛衛杜將軍夫人,我要見皇上!”岑三娘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來。

小道童正不知所措時,一名女道士走了出來,唸了聲無量壽佛:“扶施主請來。”

岑三娘心頭一鬆,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嘴裡喃喃念着:“備熱湯,衣裳,吃食!”

女道士忍不住微微一笑,喚過另一名道童吩咐了。

岑三娘強撐着,扶着小道童進了長春宮。

等她洗過澡換上乾爽的道袍,女道士端來了一碗湯:“驅寒的薑湯,杜夫人飲了吧。”

岑三娘遲疑了下接過來一飲而盡,胃裡陣陣溫暖。

這時一個小道童進來,看了岑三娘一眼道:“真人,外間禁軍說要進來搜刺客!”

岑三娘目不轉晴的望着觀長。

“杜夫人稍安勿躁。貧道去去便回。”女道士行了禮,帶着小道童出去了。

岑三娘打量了下這間廂房,心裡仍不踏實,悄悄開門走了出去。

她躲在層層帷幕後面,聽到外間禁軍統領的聲音:“……雖是清修之地,保護宮城安全乃是職責所在。某會叮囑手下,不會撓了長春宮的清靜。搜!”

“本宮在此清修,是誰夜裡前來騷撓?”一個聲音淡淡的響起。一排燈籠從後殿行來,簇擁着一名衣着華麗的婦人。亅..亅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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