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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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長安府開堂審理開國侯府訴杜國公府,衙門外人山人海,圍了個水泄不通。

岑三娘站在老夫人身後,往外瞧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頭忍了忍笑。

崔家的訟狀是崔二郎寫的。崔季冬是庶子。大哥崔孟冬如芝蘭玉樹般,小弟崔仲冬深受嫡母寵愛。他夾在中間,唯有沉穩,刻苦,努力纔有出頭之日。一手文章寫的極漂亮。訟狀也寫得入木三分。

崔家根本不提杜家毀婚一事。只說皇后娘娘懿旨賜婚。兩家換了婚書,過了定禮。誰知崔孟冬五月初五端午節溺水死在曲江。家中設着靈堂,頭七未過。杜家就扣着自己家媳婦不放。以至崔孟冬靈堂前連個哭靈的房裡人都沒。

字字句句指責杜家泯滅三綱五常。又贅訴了一番崔孟冬的慘狀。崔二郎讀得悲痛欲絕泣不聲成。

最後一句唸完,崔侯爺就紅了眼睛:“請大人作主!讓那杜家還我兒媳婦返家,讓我家大郎不至靈前孤獨!”

在不知情的人眼裡。人家兒子死了,頭七還沒過,你就把女兒拽回家。實在是太過分太過分了!

長安府尹心裡也犯了嘀咕,若真是如此,杜家還真沒理了。如果家家戶戶相公死了,婆家人就把女兒拽回家,還不亂了套。他又不敢吼杜老夫人,只冷着臉道:“崔家讀了訟狀,杜家如何說?”

“稟府尹大人,祖母年事已高,便由妾身來應訴吧!”岑三娘站了出來朗聲說道。

先說兩家幼時定親,十來的不曾往來。杜燕婉拖到快十八歲,信守與崔家承諾,仍未定親。

就聽公堂外有人高呼:“皇后娘娘不是賜婚了嗎?”

岑三娘就接口答道:“是啊,皇后娘娘重信守諾,哪能由得自家兄長壞了自己的名聲,因而賜婚。既然有娘娘出面,杜家念着崔孟冬尚未婚配,自是允了。兩家五月一日才交換了婚書過了定。五月初五開國侯府請我家曲江觀競舸,崔家大公子竟與佳人幽會,沒曾想泛舟曲江,船卻翻了,丟了性命。短短四五日,我家姑娘哪裡曾被迎娶過門?那崔大郎因**喪命,如今竟要我家姑娘捧靈結陰婚。我家自是不肯。崔家不知羞的告上公堂。還口口聲聲說我家藏了他家媳婦,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大人,崔家一派胡言,還請大人爲我家姑娘作主!”

長安府尹聽了心裡就明白了。兩家因皇后賜婚換了婚書,才幾日崔大郎就去了。崔家要結人家姑娘捧靈結陰親。這可是國公府的姑娘,人家當然不肯。

“我家大郎明明是被人下了圈套害死在曲江上,哪裡是意外!”崔侯爺氣道。

岑三娘朝府尹行了禮道:“大人,崔孟冬**成性,杜家有人證!可否傳上堂來?”

府尹允了。

只見公堂外早停了兩輛馬車,聽到召喚,轎簾一掀,娉婷下來十來名美人。高矮胖瘦,中土美女,西域胡姬,應有盡有。

鶯鶯燕燕一羣朝着公堂行來。

“哎呀,那不是春滿樓的小月姑娘嗎?”

“那個是聚仙樓的華姬,她跳的胡旋舞一曲值百金!”

“崔大郎豔福不淺哪!”

崔家父子瞧的目瞪口呆。

這羣美人往公堂上一站,齊刷刷行禮,口稱:“妾身見過府尹大人!”

長安府尹眼珠子都瞧直了,嚥了咽口水,問道:“你等可是開國侯崔家大公子的相好?”

有人回了:“回大人,玉倌上月才說要包下奴賞一月的舞呢。”

就有人不服氣起來:“回大人,大公子還說要贖了奴帶回侯府呢。”

“瞧,崔公子給人家買的玉搔頭!”

“嘁!這是大公子親手插在我髻上的金步搖!”

……

越說越**,越說崔家父子臉越難看。

岑三娘笑道:“大人,崔公子**成性,不用妾身再說了吧?”

崔侯爺指着那羣美人,氣得對眼看直了的府尹道:“大人,今日是審我崔家訟杜家不肯還我家媳婦一案!不是論我家大郎是否**!”

府尹大人回了神,重重拍了聲驚堂木,言語卻甚是溫柔:“姑娘們,請退去吧。你們的證言本官已聽清楚了。”

美人們紛紛朝府尹再送秋波,嬌笑着去了。

岑三娘涼涼說道:“大人既然已經聽清楚了證言,請斷案吧。杜家要退婚!什麼崔家媳婦,我家小姑尚未出嫁,侯爺慎言。”

崔侯爺嘿嘿冷笑道:“我家有婚書在手,依律法杜姑娘已經是我家媳婦了。”

“哎呀,崔侯爺,話可不能這樣說。自古成婚,三書六禮不得少。照您那樣說,只需要雙方簽下婚書,三書六禮只需一書在手請收藏、推薦。您是覺得聖人教導咱們行的禮太羅嗦了?還是……開國侯府不需要講‘禮’?!”岑三娘挑眉反問道。

公堂外又哄聲四起:“開國侯講理就不上公堂了!”

崔侯爺大聲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

“既然侯爺不是這意思,三書六禮未行完,我家姑娘就也不算嫁到你家。既然還沒嫁,那來的你家媳婦?!姑娘家的閨譽豈是你家紅口白牙想怎麼損就怎麼損的?婚禮未成,你兒子又死了。我家退親理所當然!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呀!”岑三娘飛快的打斷了崔侯爺的話,朝着公堂外大聲問道。

公堂外驀的冒出一個聲音:“我明白了,崔家是想要國公府的姑娘捧靈結陰婚!”

“國公府的姑娘啊!也敢想!”

“你懂什麼,開國侯是皇后娘娘兄長哪!杜家又沒個真的公爵在身!”

“先蔡國公可是凌宵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沒想到嫡孫女被人硬要搶了去結陰親!”

“仗着皇后娘娘的勢唄!”

議論聲此起伏彼,氣得崔氏父子三人臉色鐵青。崔侯爺指着岑三娘道:“好個伶牙俐齒的杜少夫人!府尹大人,兩家的話你都聽了,這陰婚我崔家結定了,我家不退婚,你斷吧!”

杜老夫人也重重哼了聲:“結陰婚傷德!我杜家不會答應。府尹大人你說呢?”

長安府尹苦笑着想,他斷不了。見師爺使了個眼色,無聲說:“拖——”

長安府尹重重一拍驚堂木:“本官需仔細研究案情,暫不宣判,退堂!”

他朝杜老夫人和崔侯爺拱拱手,轉身進了衙門後堂。汗溼後背,長長的舒了口氣:“師爺哪,能拖到幾時啊?”

師爺笑道:“兩家都是權貴。拖到上面發話唄!”他用手指了指天。

府尹就明白了。這事得皇上說了算,他聽旨意就行了。

兩家離開長安府衙,各自回府。

崔侯爺臉色極不好看,道:“杜家胡攪蠻纏。明日請御史臺的大臣們上書,告那杜家抗旨毀婚。”

這廂老夫人累了,卻是笑着的:“今日一鬧,整個長安都知道了。崔家想要燕婉捧靈結陰婚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回頭再進宮,請得老國公相助。皇上未必會讓崔家如意。”

“是!您先歇着。”岑三娘遞了杯茶給她,輕聲說道,“祖母,三娘還要去見一個人。就不侍奉您回府了。”

杜老夫人點了點頭:“去吧。”

岑三娘下了華蓋車,帶着阿秋和夏初上了另一輛馬車,在侍衛的拱護下馳向另一個方向。亅..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