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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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見岑三娘坐在開國侯府臺階上開嚎,也跟着跪在了岑三娘旁邊,大喊道:“開國侯府搶人了!”
開國侯府給崔孟冬辦喪事,陸陸續續前來弔唁的人不少。岑三娘主僕幾人被崔家從側門趕了出來。幾步路就走到正門臺階上坐着開哭。
崔家在門口任知客的管事見狀大吃一驚,喝斥着左右:“還不快把杜少夫人扶起來!”
站在門口的小廝們聽令上前要請走岑三娘。
“我家少夫人是三品淑人,你們敢碰她一根手指頭!”夏初跳起來大罵道。
岑三娘不管不顧哭叫着:“今日我家老夫人帶着小姑好心前來弔唁。崔家尚未迎娶,竟強搶了我家小姑去哭靈!老太爺啊!您跟隨先帝出生入死,被迎進凌霄閣供奉香火,您的夫人被人家氣暈了趕出府,您的嫡親孫女要被逼奉靈成陰婚……你在天有靈就找先帝說一聲杜家的委屈吧!”
聲音高亢,提到了凌霄閣,提到了先帝。
崔家的小廝不敢動手了。
開國侯府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
杜如晦名頭甚響,有人聽了個大概高喊道:“崔家仗着皇后娘娘欺辱功臣之後,太叫人寒心了!”
“強搶國公府的姑娘成陰婚,這也太霸道了!”
“哎,逼得三品誥命夫人狀若瘋婦,這成什麼樣子!”
議論聲此起彼伏。管家急得直給岑三娘作揖:“杜少夫人,看在我家少爺屍骨未寒的份上,您請起吧。”
岑三娘轉過頭瞪他一眼,帕子捂了臉哭的更加大聲:“可憐我那小姑還未滿十八歲啊,崔家竟要她守活寡,崔家喪盡天良啊……”
這時韋家姐妹也過府弔唁,被堵在了巷子口過不去。使人一打聽,韋小青樂了:“三品誥命夫人竟然坐在人家臺階上哭鬧撒潑,真是丟人!杜九哥怎麼娶這麼一個女人!下車瞧瞧去。”
“不許去!回府,另尋時間再去崔家弔唁!”韋小婉攔住了妹妹。
韋小青不解的說道:“姐!大好機會,正好上前羞辱她,爲什麼要走?”
韋小婉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她一眼道:“你還沒嫁過門呢,用什麼身份和她理論?若是去勸說她離開。她扯住你撒潑,拿你出氣,損了衣衫亂了髮髻也沒臉了!若是不過去勸了,你那婆婆又道你不幫着崔家。再說我過了年就要嫁到杜家二房。我若幫你勸她,未過門就先叫杜家人罵我胳膊往外拐麼?自然要速速脫身回府。”
可沒瞧着熱鬧,韋小青哪肯罷休,留了個侍從吩咐他看仔細了,這才遺憾的跟着姐姐打道回府。
開國侯夫婦聽得岑三娘在正門外撒潑哭訴,氣得臉色鐵青。李氏咬牙道:“沒曾想杜燕綏夫人竟是個市井潑皮!管家,給我拿水潑走!”
管家呆了呆,拿水潑三品淑人?
崔侯爺也覺得不妥,拂袖道:“本侯去瞧瞧!”
不多時府裡就涌出大批侍衛,崔侯爺站在臺階上鐵青着臉罵道:“杜少夫人,你休得撒潑!崔杜兩家換了婚書,過了定禮,又是皇后娘娘賜婚。你家姑娘情深一片,硬要留下來給我家大郎哭靈守孝?想我家大郎昨日才過世……你怎的如此不通人情!”
崔侯爺本就傷心,半點不作僞的哽咽起來。
圍觀的人一愣。有不明真相的又叫了起來:“杜家姑娘竟是不顧家裡反對,對崔大郎一往情深!”
“崔大郎芝蘭玉樹般的人物,與杜姑娘情投意和,泉下有知,定也欣慰!”
“哎呀,那杜少夫人敢坐在人家門口哭號,哪有半點誥命夫人的儀態!”
崔侯爺幾句話就將事情扭曲成杜老夫人和岑三娘鐵石心腸。氣得岑三娘拍了拍衣裙站了起來:“崔侯爺你巧舌如簧,可敢放了我家姑娘出來?”
她不哭也不鬧了,素衣飄飄,眼神輕蔑之極。
自己一把年紀,難道要在府門與個十來歲的小婦人爭辯?崔侯爺拂袖而去:“杜姑娘哭暈了過去,髮妻好生照顧着。杜少夫人,你年紀尚幼,怎生的這般鐵石心腸!”
跑了,扔下讓衆人誤會的話,自己再哭鬧也達不到效果了。岑三娘幽幽說道:“開國侯執迷不誤,要把黑的硬說成白的,那就公堂上見吧。”
崔侯爺聽得分明,冷哼一聲,道:“府門口如此喧譁,吵着大公子了!”
牙齒縫裡蹦出這句話來,侍衛們一擁而上,將周圍看熱鬧的人驅散乾淨。
有侍衛故意執了鞭,在岑三娘身邊抽響。嚇得夏初直縮肩膀。
“敢嗎?”岑三娘上前一步,那侍衛訕訕的收了,哼了聲扭開了頭。兩排侍衛呈雁翅狀排開,幾名小廝擡了水就往臺階上澆,分明是讓岑三娘再也坐不得。
“少夫人!”巷口奔來一行人馬,杜知恩領着國公府的侍衛們趕了來。
水濺下來,污了岑三孃的裙角。
岑三娘指着開國侯府道:“敢潑髒誥命夫人的裙子,給我打!”
依照大唐律,奴僕敢冒犯貴人,打死不論。岑三娘還沒氣暈頭,失了理智,給找了個理由。
杜家的侍衛早就怒火中燒,提了棍棒就上。
有道是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令國君色撓,長跪而謝。杜家氣如長虹,大半都是跟着杜如晦征戰沙場退下的親兵,沒上過戰場的,也是親兵子弟。開國侯府是文人世家,見一衆漢子手中哨棍舞開,這方拔了腰刀還未近身就被一棍抽翻。
頃刻間,開國侯門口的侍衛小廝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少夫人!是否打進府去!”杜知恩好久沒這麼爽快過了,正熱血沸騰着。
岑三娘看着裡間一片縞素忍着性子搖了搖頭:“再打,砸了崔大公子的靈堂,便是我家不對了。開國侯府太大,要藏二姑娘咱們那找得着,惹怒了崔家,萬一對二姑娘下手就壞了。氣也出了,回府!”
杜知恩讓了兩匹馬給岑三娘和夏初坐了,朝着開國侯府啐了口,簇擁着岑三娘雄糾糾氣昂昂的回了。
卻說宮裡,前一天皇后在武昭儀宮中暈厥過去,被送回了寢宮。
杜燕綏正在外頭值守,隨同皇帝一起離開。回過頭,就知道了皇后被氣暈的原因。他沒有去找武昭儀。
第二天正等着和人交接,回家休假,黑七趕了來,一五一十告訴他開國侯府發生的事。
杜燕綏沉默了下,讓黑七在宮門外等着。轉身藉着巡查之名進了後宮。
見他前來,武昭儀並無意外之色,先行向他賠禮:“杜將軍,昨日本宮卻是有意撩撥皇后。本宮給你道個不是。”
她懷有身孕後,體態不見臃腫,臉若芙蓉初開,另有一種**之美。
杜燕綏側身不受,輕聲說道:“娘娘,他昨日看過曲江競舸就回去了。”
武昭儀眼裡情緒如雲似煙飄過。他已經回去了,意思是他真的來了。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一年太極宮鼓樓的角樓上,佇立在夜風裡的他。
離開洪州時他打了她一耳光,她知道他恨。然而他還是來了。武昭儀闔上了雙眼。
他看過曲江競舸才走……她想起了崔大郎的死。
沒有讓宮裡頭他熟悉的人傳個訊,把一切都交給了杜燕綏。
“他既然信得過你,本宮自然也信得過。”武昭議睜開眼睛,目光清明。
杜燕綏微微一笑道:“今晨祖母與內子攜妹妹去開國侯府弔唁。開國侯仗着府里人多勢衆,強留了我妹妹在府中爲崔大郎守靈,祖母氣得暈死過去,連同內子被崔侯爺趕出了府。”
武昭儀差點笑出聲來。這崔家實在是狂得沒了邊了。也不想想,杜家是什麼人家。連凌宵閣二十四功臣的家眷也敢強行扣留,逼着哭靈守孝。還趕走了一品國公夫人和三品淑人。真當先帝的從龍功臣們都死絕了麼?崔氏自持是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卻忘了那班跟着先帝打江山的老臣們最服氣的就是杜如晦。
杜燕綏繼續說道:“杜家,自然不能像閒幫漢子衝進開國侯府搶人,只能說道理打官司了。想來祖母出面,尉遲老國公也不會置之不理。不知道這回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宰相是否還能一如往昔的護着崔氏。少不得還有請娘娘相助幾分。”
“崔家也太張狂了。本宮聽着都來氣。杜將軍放心歸家安撫老夫人便是。”武昭儀眼裡閃過一絲璀璨的光芒。
皇帝登基不過兩年,三省六部的實權仍把握在一班老臣手中,不能如臂指使。皇帝看着性子溫和,心裡早已不耐。她挑唆崔氏去惹杜家,不就是想借着收拾崔氏,打壓那班老臣麼?皇帝自然是巴不得的。
“娘娘高瞻遠矚……有娘娘搖手,杜家這官司贏面不小。臣告退。”杜燕綏拱手行禮,轉身離開。
武昭儀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說道:“能看出本宮意圖,因勢利導,指向朝中那班老頑固。杜燕綏,你也算是一個人才了。”亅..亅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