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兮瞧着眼前的花暮醉,頓時把眼睛都瞧直了。
她咋從來沒發現花暮醉這男人婆長得這麼漂亮?一襲清淡的素白長裙外套了一件薄衫,一雙靈動的明眸在陰影下閃耀着奪目的光彩,一張清麗秀美的容顏未施任何胭脂水粉,卻令人無法移開視線,殷紅的嘴脣此時正緊緊抿着,揭示着主人此刻心情及爲不好,卻又隱而未發。
美女生氣了。
藍兮幡然察覺。
正了正視線,她如往日出現在藍家老爺子面前一樣,微低着頭,雙手交叉放在身前,一副中規中矩而又軟弱無能的樣子。
“花小姐!”藍兮低聲有禮道。
花暮醉冷哼一聲,然後一改往日在藍兮面前的倨傲態度,微微低下頭,用不輕不重卻剛好讓房內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嬌聲道,“藍六少爺總算來了!”說着又偷眼望着藍兮羞澀一笑,快速低下頭,神情如深閨懷春的嬌羞女兒般。
藍兮十分想跑出去望望天上的月亮,看今晚的月亮是不是跟太陽調班了,或者花暮醉的腦袋被門夾了,有些不清白,否則她怎麼會對自己露出除怒髮衝冠以外的……嬌羞(?)表情?
藍兮極力管着自己的腿沒往外跑,也管住了自己的嘴沒亂說話,否則今晚她沒被這詭異的情形玩死就先被花暮醉給掐死。
她識相地又低了低頭,緩緩朝裡走去,剛邁入房內就聽見一聲爽朗的笑聲響起,“女大不中留,看來醉兒如今是非六少不可了,否則爲何如此心急地就跑出去迎接六少?”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房內其他人聞言也隨之笑出聲來,一道男聲飽含愉悅道,“如此看來,離喜訊不遠了!”
嗯?這聲音好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花暮醉此時已快速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定,惱道,“爹……”
那道爽朗的笑聲又再次響起,“好了好了,爹爹不笑話醉兒就是……不過你瞧連二公子都如此說,看來果真是離喜訊不遠了,你說是吧,藍當家的?”前面是對花暮醉說的,後面是對藍老爺子藍沽說的。
一直但笑不語的藍沽此時也大笑起來,“若能聯姻那自是喜事一件,兒孫自有兒孫福,且看兮兒心意如何!”一句話四兩撥千斤,似是同意實則是把難題推給藍兮,藍兮若同意那麼藍沽饒不了她,她若不同意……駁了花家面子,花家饒不了她。
藍沽,你確定藍兮是你親兒子?兮兒?虧你喊得出口。藍兮盯着自己的腳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問題是,前陣子兩家不是差點打起來麼?花家不是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麼?不是聯姻談崩大有勢不兩立的趨勢麼?咋這會兒又坐在一起相談甚歡,甚至還存有聯姻的想法?人怎麼可以變臉變得比火箭還快?
“六弟極少露面,此次也是他第一次參加晚宴,花當家開口便是如此大的事,六弟怕是嚇壞了!”一道清潤的嗓音適時響起,並緩緩來到藍兮面前,極自然的牽起她的手朝一處左邊第二個座位走去。
“瞧我一高興倒忘了這事,該罰該罰!”花非措哈哈一笑,舉起酒杯就朝藍沽一晃。
“這時候還不忘發呆,也只有你才能做出如此之事!”清潤的嗓音帶着一絲寵溺無奈,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道。
藍兮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握住自己的這隻手竟比自己的手心還涼,“五哥,你回來了!”藍兮低垂着頭,用極輕的聲音淡淡道。
藍樞的腳步微頓,接着將藍兮帶到自己座位的一側,與自己同桌而坐,無視周圍不斷投來的探究與訝異,這藍兮不是在藍家極不受寵嗎?何時與藍樞如此交好?
藍沽與花非措不愧是商場老將,面不改色地望了眼藍樞與藍兮之後又笑意滿滿地舉起酒杯隔空敬酒。
“藍當家真是好福氣,兒女個個出色,連從不曾露面的藍六少爺也有如此風姿,難怪外界對藍六少爺的傳聞從未斷絕過。”花非措端着酒杯朝右上首的藍沽笑吟吟道,話雖羨慕,卻暗含諷刺。
誰人不知外界將這個從不曾示人的藍六少爺傳得如何?此刻他如此一說等於是當衆打了藍家一個耳光。
果然,藍沽的笑容出現一絲裂痕,曾經風華絕代的臉龐如今已有些皺褶,染上一層歲月的滄桑,卻讓他的心機與定力更甚於常人,“花當家過獎了,那些傳聞不過是一羣愚民的飯後閒談,當不得真!”說着舉起酒杯朝花非措比了比,輕抿一口後笑吟吟地放下。
藍兮知道這回合藍沽勝利。
許是察覺到藍兮甚感無趣,藍樞優雅地捻起一塊糕點遞到藍兮嘴邊,藍兮自然的就着藍樞的手咬了一口,不着痕跡地將現場大量一番。
這裡是藍家專門宴請賓客的梅園,整個梅園被衆多梅花簇擁,但也在一些區域種植了其他花草,這間大廳是梅園的主廳,雖無皇室宮殿那般奢靡華貴,卻也豪華奪目,到了夜晚這裡的百盞花燈會一同亮起,將整個梅園照映得如白晝一般明亮。
此時藍沽作爲主人坐在正上首處,一身上好的錦緞絲綢黑長袍將他不胖不瘦的身材襯托得及爲偉岸,一頭夾雜些許白絲的長髮梳理成一個髮髻兒,由一根上好白玉髮釵固定,搭配着白玉冠使他更爲耀眼。
他面前的矮桌擺滿了名貴珍饈及精緻的糕點,他卻不看一眼,只是含笑盯着下首的衆人,四十幾歲的藍沽正直壯年,除了因長年操勞而使得臉龐看起來有些滄桑,其他無損他作爲成熟男人的魅力,難怪他如今這個歲數仍有不少女子飛蛾撲火般朝他涌去,放現代,這種多金又成熟有魅力的男人,多的是女人願意獻身當小三。
藍沽左側端坐着一身盛裝的正夫人李蓉蓉,只見她漠不關心下首的一切,優雅高貴地端坐在那裡維持着正室該有的禮儀與風度。
藍沽左下首坐着花非措,不同於藍沽的年輕魅力,花非措明顯蒼老許多,一眼瞧去約是古稀年紀,臉上深深的皺褶在他哈哈大笑時猶爲突出。從他如今的面容來看他年輕時應該也是長相極爲平凡的男人,一頭白色比黑色多的頭髮被高高綰起,用一隻樸素的翡翠玉釵固定。
花非措的身材發福,目測其身高也只是在一米七左右,藍兮瞧着花非措被絲綢衣袍包裹的肚子心驚,這肚子該生了吧?
“坐在花暮醉身旁的那名男子是當今二皇子,原本花暮醉是要被選入宮中嫁給與二皇子對立的三皇子,不過被二皇子施計撤下,選了花家旁支的一個女兒代替花暮醉入宮!今晚他以世侄的身份跟隨花非措前來結交朋友。”藍樞擡起冰涼的手指細細替藍兮擦去嘴角的糕點,壓低聲音淡淡道。
藍兮順着藍樞的介紹掃向坐在第四個位子也就是末位的男子,一張過目即忘的臉,一身不華貴也不樸素的青衫,除了低沉悅耳的嗓音令人記憶深刻,藍兮相信,他是那種將他甩到人堆裡三秒鐘就找不到的類型。
當今皇帝育有三子二女,大皇子今年剛到二十,似是因身患疾病無法出現在世人面前,故此一直被安置在宮外的一座宅子裡養病,從未離開過。
剩下的便是二皇子與三皇子,只不過這些年皇帝一直身體硬朗,因此並未冊封太子之位。只是近一年開始皇帝的身子開始每況愈下,這也讓兩皇子爭奪太子之位愈加劇烈。
相對三皇子的手段陰狠強硬,二皇子在民間倒是積累了極大的名望,賑災、濟民、關注百姓疾苦,是最適合做皇帝的人選。
“易容過,否則堂堂二皇子私自出宮會見商賈會惹來極大的麻煩,對他選太子之位也極爲不利!”似是察覺到藍兮的疑惑,藍樞又端起一杯茶遞到藍兮嘴邊,低頭道。
藍兮舉起雙手接過藍樞遞在嘴邊的白玉茶杯,一口飲盡,砸吧了下嘴才感覺嘴裡舒服些,糕點雖精緻但她還是覺得有些食之無味啊。
藍樞側目望了眼藍兮,見她嘴邊留有茶漬,又擡起衣角替她擦了擦,無視周圍不斷掃來的驚奇目光。
“藍五少爺與藍六少爺的感情真是令人羨慕啊!”一直不着痕跡關注二人的花非措忽然轉開與其他人的談話,笑呵呵地望着藍兮和藹道。
大廳內頓時安靜,此次藍家舉辦晚宴不僅僅是爲了替藍波接風,也有與其他各勢力結交的意思,因此到場的不僅有花家還有其他商賈或一些官位不高但在朝廷卻佔有重要地位的官員或一些武林勢力。
花非措看似不經意的話卻引來衆人不斷的猜測,誰人都知藍兮在外的名聲,更知藍家與花家有聯姻的意思。但自從半年前藍兮與花暮醉被不明勢力雙雙劫持幾個月歸來後,關係一度進入僵持,只因花暮醉被人發現在藍兮牀上,這令花家的面子大大受損,大有聯姻作罷並水火不容的意思。
關於這兩家的事玄天大陸的各勢力都有關注,誰讓兩家的生意太大,大到三國皇帝開始警惕並有剷除的心思?因此兩家的事百姓不清楚,有勢力有門路的人自然是十分清楚的,更知道這幾個月來藍花兩家的當家人未對外說過一個字,只除卻花家大少爺對外宣稱要藍家給個說法。
而藍兮與花暮醉這聯姻事件最主要的二人似乎並未受到影響,更是公然在太平縣你追我趕打情罵俏,從今晚花暮醉與藍兮的互動來看,二人似乎已是情投意合,花非措一改之前的沉默,一副樂於成見的樣子,而藍沽則似乎鬆口表示只要藍兮願意他不反對的意思。
若如此看,兩家並不如外界看到的那般關係僵硬,藍兮也並不如外界傳的那般不堪或不受寵,瞧他與藍家下一任當家人藍樞的親密度便可看出其在藍家有着重要地位,若藍兮果真被藍樞重視,那麼藍兮與花暮醉成婚之後,那麼試問,這玄天大陸還有誰能與之抗衡?衆人皆知花非措疼愛花暮醉疼到骨子裡,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
因此,之前若這藍兮只是一個無權無勢,不受寵的人物便罷,即使他代表的是藍家卻可以被藍家隨時捨棄,若他在藍家受寵,又被藍樞極爲重視,那麼藍花兩家想推翻三國也是易事……
想到此,衆人皆打了個冷顫,如今的藍花兩家可是有無數雙眼睛看着,不論是聯姻與否都會帶給周遭及大的影響!
花非措的話音剛落,藍兮頓時感到一直刺向自己這裡的寒光瞬間加到十萬伏特的壓力並毫不客氣的朝她掃射而來,擡眼望向視線來源,卻見花暮醉死死瞪着她,那水靈的眼睛登時變成金魚眼一般,看上去似是要將她生吞活剝。藍兮暗暗吞了吞口水,是你爹說的又不是我說的,況且,說我與藍樞關係好你瞪個什麼勁兒。
“不及與花小姐的感情好!”藍沽望了眼花暮醉與藍兮的眼神交流,笑道。
“誰與他感情好誰受罪!”一直黑着臉坐在藍沽右下首默默不語的藍波忽然道。
氣氛瞬間冷場,賓客皆有些尷尬地相互對望一笑,今晚的宴會倒是越來越有趣了,宿敵未開戰,自家人倒窩裡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