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驅走了白日裡沉悶烤曬的氣息,迎來徐徐微風輕拍在臉上,帶着溼溼潤潤的夏日清香使人一掃煩躁的思緒,只想搬把椅子或竹牀躺在院子里納涼休憩。
即便是窮得只剩石頭的牛家村也因爲這潮溼的微風而暫時掃去飢餓的陰霾。
花暮醉雙手環胸地斜靠在院子裡那顆不知已有多少年歲的老樹旁,一臉冷峻地斜視眼前三人極力討好悠閒躺在椅子上的人,眼裡的譏諷與鄙夷毫不掩飾。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身子十分沉重,似乎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將她壓在下面,即便是想動一下手指頭也十分困難。
耳邊一直若有似無地響起對話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令她無法分辨那人到底在說什麼。她艱難地睜開眼睛,待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明之後,入眼的是一根結了不知多少大小蜘蛛網的黑漆漆的房樑,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一隻老鼠囂張地在房樑上來回跑動,並不時對她齜牙咧嘴。
她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隻向自己示威的老鼠,很好,如今連老鼠都敢挑釁自己了。爲了避免因爲老鼠的跑動而砸下更多的灰塵,她不得不咬緊牙關讓自己的身體往邊上挪動。
直到全身大汗淋漓她也才挪動一寸,不禁惱怒不已,一直在耳邊響起的聲音再次響起。雖然十分想擺動脖子觀察四周的情形,但她一身的力氣早已用在跟老鼠鬥氣上了,此時再無多餘的力氣觀察四周,直覺的,她知道這裡不是劫走自己的賊窩,所以她睜眼的第一件事並不是迅速檢查四周。
“仙子,仙子,您可以自由活動了?”
“仙子您真厲害,一般人中毒會當時就斃命,前年村子裡的劉老三就是上山砍柴時被毒蛇咬了,結果回來就死了。您不愧是下凡到人間的仙子,能不能教點小人防毒的法術?”
“三狗,仙子的法術豈是我們這些草民可以領悟的。不過要是仙子能贈送一顆百毒不侵的仙丹就好了!”
“二狗,你……”
花暮醉默默地躺在牀上聽着外面三道男聲不停地嘰嘰喳喳,雖奇怪但更奇怪的是哪裡來的仙子?藍兮呢?
這時的花暮醉纔想起一起被劫走的藍兮不見了,這間光線勉強明亮的房子裡只有她一人的氣息,藍兮並不與自己在一起。
雖然她一點都不願意管那個娘娘腔的死活,但二人是一起被劫的,她難免會有些在意藍兮的去向問題。
“本仙子既然是下凡到人間,自然是不能用法術了,即便是仙丹也無半顆。”一道略顯清淺的男聲淡淡響起。
花暮醉感覺自己的氣血當即就涌上頭頂,難道那個男人一直滿嘴不離的仙子是那個娘娘腔?這個認知令她胸中頓起一把無名火,好你個藍兮,現在竟然當起神棍來了。
“姓藍的,你給我滾進來!”花暮醉卯足了勁,扯着嗓子大吼道。
門外頓時消音,不一會兒,一個男子道,“仙子,您的侍童醒了!”
侍童?花暮醉聽到自己被人當作藍兮的侍童差點沒吐出血來,她從知道藍兮這個人開始就討厭他,更何況他一天之內偷襲了自己兩次,令自己一再受辱,如今更是在外人面前把自己當作下人,之前感激他出言相救的心情煙消雲散,只剩滿滿憤恨。
木門吱呀被推開,身旁明亮的光線被一個陰影遮住,隨之飄來一股淡淡的清香,一道戲謔的嗓音響起,“花小姐總算是願意醒了,我還擔心花小姐想當睡美人,一定要男子親吻你,你纔會醒。”
老天作證,花暮醉原本真的是全身無法動彈,但藍兮的話音剛落,她也不知爲何全身的沉重感突然消失,只知窩着胸口的一把無名火就這麼被點燃,她猛地起身伸出手臂就朝藍兮襲去。
但右手臂還未碰到藍兮全身便失去了力氣,一個蹌踉便滾下了牀,摔得她金星直冒,而藍兮則似早有預料,在她失去重心的那一刻,靈敏地向後退了一大步,眼睜睜看着她摔個狗吃屎。
待花暮醉七葷八素的腦袋漸漸平復後,藍兮才笑眯眯地走到她跟前,緩緩蹲下,“花小姐這可如何使得,一睜眼便要對本少爺投懷送抱,姑娘家還是矜持點好!”
花暮醉再次想吐血,“你這個卑鄙娘娘腔!”原諒花暮醉童鞋此時已急氣功心,因爲沒有做到知己知彼,所以她在這句話之後只剩欲哭無淚的表情。
揉了揉仍有些發酸的肩膀,花暮醉再次斜靠在樹幹上,心中卻對那個一臉悠閒的躺着任那三個白癡膜拜的娘娘腔恨得直咬牙,那個娘娘腔不知是用了什麼方法令她思緒清明地擺了一個良家婦女受辱時的防備姿勢,雙手緊緊捂住衣領,蜷縮在地上整整一個時辰不能動彈。
直到一刻前他才慢悠悠踱進黑漆漆的屋子裡,輕拍了下自己肩膀,自己才終於擺脫那個令她十分羞辱的姿勢。
但識時務者爲俊傑,她知道此時的自己無法鬥得過他,那時她暗暗運了下內息,發現自己丹田處竟無一絲內力,她明白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被人封了內力。
“仙子……”大狗蹲在藍兮身旁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藍兮掀了掀眼皮子,懶懶道,“說!”
大狗望了望二狗與三狗,咬了咬牙跪道,“不知仙子能否解救村子裡的人?給小人指一條明路,小人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能令村子裡的鄉親們吃得飽穿的暖。小人是個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但小人知道神仙都是已慈悲爲懷的,若能救下這麼多人的性命,仙子又是功德一件。小人也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但來日定會竭盡所能爲仙子修葺一所佛廟,日日上貢,絕不斷香,已回報仙子的大恩大德!”
大狗話音剛落,二狗三狗當即下跪磕頭,不住哀求藍兮。
花暮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三人對藍兮的虔誠,從屋子外圍就可以看出這家人窮到何種地步,但他們竟對完全不瞭解的娘娘腔下跪懇求,她再次憤怒。
“都起來,他是男子,不是什麼狗屁仙子,是太平縣藍府的藍六少爺藍兮,你們拜錯人了。”花暮醉大步上前一把拉起仍在磕頭的大狗怒道。
除了去黑林寨把藍兮花暮醉這兩隻陰差陽錯的偷來,老實了一輩子的大狗顯然被花暮醉殺氣騰騰的氣勢給震住,他望着眼前鼻子臉都看得不是很真切的女子,磕磕巴巴道,“花……花姑娘……”
本來喊花暮醉花姑娘沒什麼問題,偏偏磕巴起來的大狗有個毛病,就是說話會走調,於是好好的花姑娘變成了“花姑娘”,腔調與日軍看中一名漂亮姑娘時那猥瑣的音調一樣。
於是……
“媽的,讓你喊我花姑娘!”
花暮醉拎起大狗就是一頓暴揍,她最痛恨別人喊她花姑娘,如今還變着腔調喊,不揍實在對不起自己!
沒有仔細想爲何大狗會知道自己的姓氏問題,花暮醉二話不說就猛揍。
大狗哭喪道,“花……花姑娘饒命……”
花暮醉下手的力道更狠,“讓你喊我花姑娘,讓你喊我花姑娘!”
大狗淚奔,“花姑娘,小人的確喊的是花姑娘,沒喊別的啊……”沒喊錯爲什麼還一直揍他且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就算是仙子身旁的侍童也不能這麼不講理啊!
直到花暮醉揍累了,大狗這纔可憐兮兮地縮到藍兮身旁,悲慘道,“仙子,小人錯了……”雖然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導致仙子的侍童把自己往死裡揍。
藍兮望了眼一臉氣憤的花暮醉,接着眯了眯眼,如拍小狗一般拍了拍大狗的頭,笑眯眯道,“你沒錯。”錯的是你結巴,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