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琛臉色凝重起來,當即規規矩矩預備給永安帝行禮,可是擡頭一看,他發現傅瑞正在永安帝懷裡,行了一半的禮剎住了——老子總不能給兒子行禮吧?!
三人在書房裡坐了下來,開始談嚴肅的話題——這次刺殺究竟是怎麼回事?
傅予琛略一思索方道:“我懷疑有內奸。”沒有內奸怎麼可能把他的行蹤摸得那麼清楚?
永安帝把傅瑞豎着抱起來,讓他軟塌塌趴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攬着傅瑞,一手輕輕拍着傅瑞的尊臀哄着他。
因書房裡生有地龍,屋子裡很是暖和,所以奶孃和朱顏把傅瑞外面裹着的襁褓去掉了,只留下了身上穿的用火雲棉絮的寶藍軟綢右衽小襖和開襠棉褲,並在開襠棉褲裡塞了一塊洗得極軟極透氣的尿布。
這種尿布是徐燦燦想出來的,把珍貴的雲錦捶洗多次,待起細軟後便用開水煮了,做成尿布既透氣又吸水,做尿布很合適,只是成本有些高。
永安帝勸說傅予琛不必急急推行添丁入畝,引起官員反彈,手卻在還在輕拍傅瑞的屁股,拍着拍着就把傅瑞的尿布給拍掉了。
傅予琛正洗耳恭聽,偶爾看見兒子的尿布掉了,正要開口提醒,卻見到背對着自己趴在永安帝肩上的兒子突然岔開了腿,然後……
然後永安帝的龍袍被傅瑞的童子尿淋溼了。
沒過多久,皇太子傅予琛遇刺重傷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
傅予琛開始了“臥病在牀閉門謝客”的日子,天天呆在房間裡,要麼逗兒子玩,要麼拿一本書在看,甚至還教徐燦燦下棋,等天黑了,還陪着徐燦燦逛後面的花園。
自從成親以來,徐燦燦就沒見過傅予琛這麼悠閒過,因此只是起初有些惴惴不安,很快便適應了,溫柔地陪着傅予琛,把他侍候得恨不得化在徐燦燦身上。
這日,傅予琛在臥室裡看兒子睡覺,徐燦燦正在正堂處理家務,胡媽媽便來回報,說太子殿下麾下的將軍們來探望殿下。
徐燦燦想了想,道:“請諸位將軍進來吧!”傅予琛懷疑內奸出在他麾下的將軍裡,因此徐燦燦要試探試探他們。
薛英、蘭雲、玉明等十幾位將軍很快便跟着胡媽媽進來了,被胡媽媽帶到了正堂。
正堂裡迎着門在錦榻前擺了一個雲母屏風,上面畫了水墨山水。
胡媽媽向着屏風屈膝行了個禮,道:“稟太子妃,諸位將軍來給您請安。”
薛英等將軍當即分成整齊的兩排,向太子妃行禮:“見過太子妃!”
屏風後傳出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哀愁和無盡的惆悵:“平身吧!”
諸將想起太子妃的美貌,都低下頭去,不敢再擡頭去看。
屏風後那帶着淡淡的哀愁和無盡的惆悵的聲音再次響起:“太子殿下傷勢頗重,還需一些時日方能痊癒,太子望諸位不要急着迴歸駐地,且等他養好病見諸位一面再說!”
以玉明薛英爲首的諸將齊聲答了聲“是”,退了下去。
徐燦燦坐在雲母屏風後面,見侍立在一側的朱雀向她做了個手勢,便知道這些將軍已經離開了,就拎着裙襬起身去了臥室,在側躺着看兒子的傅予琛臉上用力親了一口:“阿琛,我演得怎麼樣?”
傅予琛:“還行吧!”燦燦也算可造之材了,單憑聲音,就降住了他麾下的悍將,沒有一個人堅持進去看他是否真的重病。
玉明等人出了內院。
玉星開口道:“太子殿下就算病了,爲何不見我們呢?難道……”
薛英接了一句:“難道太子的病果真很嚴重?”
諸將神情頓時都有些黯然。
薛英便道:“諸位不用傷心,明日大夥兒約齊了,還來探望太子殿下!”
回到府裡,薛英直接就去內院看望妹妹薛藍微。他原本打算把妹妹送回鄂州老家的,誰知道妹妹清醒後便死咬着不肯回去。
薛英一提送她回去,她就哭哭啼啼:
“大嫂死前病了一個月,都是我在牀前照顧,大哥都沒能回來見她最後一面;大嫂孝期剛過,你就定下玉家三姑娘,現在是想連我也趕走吧!”
“哥哥有了太子妃的大媒,定下了玉家的姑娘,就想着排揎妹妹了!”
這一番話說的薛英只嘆氣,便不管她了。他本來就覺得亡妻死的奇怪,不想多提,見妹妹拿這來說事,頓時只得投降。
他常年在外,很少來京,京中薛府的房子還是太子殿下還不是太子時賞賜的,不過是兩進的院子,外院薛英居住,內院自薛英亡妻去世後就由薛藍微居住。
剛進內院,薛英便看到內院堂屋掛着的門簾一閃,似乎是個淺綠的衣角,不由有些頭疼——跟着妹妹侍候的幾個丫鬟似乎沒有一個省油的燈!
薛英一進去,薛藍微的貼身丫鬟寶珠便上前屈膝行了個禮,一臉的焦急:“大公子啊,二姑娘已經兩日水米未進了!”
聞言薛英也不理寶珠,徑直進了妹妹的臥室:“藍微,你到底怎麼了?”
薛藍微今日躺在牀上,齊胸蓋着玫紅繡金鳳緞被,身上穿着雪白中衣,昔日明麗的臉不復往日容光,看着瘦得脫了形。
薛英嘆了口氣,道:“藍微,你究竟想要什麼?”
薛藍微默默流着淚,就是不說話。
薛英坐了片刻便起身出去了。
他坐在外院書房裡,面無表情盯着剛被叫出來的寶珠,沉聲道:“姑娘到底爲何傷心絕食?”
寶珠俏麗的臉上飛上了一絲紅暈:“大公子,奴婢不知啊!”姑娘說了,若姑娘心事成就,就把她給了大公子當妾呢!
薛英慢吞吞道:“你不知道我的手段麼?”
寶珠一臉驚慌“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大公子饒命!大公子饒命啊!姑娘不要我說的!”
她低着頭一臉委屈:“您上次和姑娘說,想讓姑娘進太子宮當良娣,姑娘便記在了心裡,特地在太子殿下必經的路上候着,見到太子殿下騎馬過去,便喜歡上了太子殿下,回來後茶不思飯不想得了相思病……”
薛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
他閉上眼睛,想起了太子殿下那天生就招女人愛的樣子,覺得妹妹春0心萌動,自己也有一半的責任,當即在心裡嘆了口氣。
薛英又去內院看妹妹。
他屏退侍候的人,坐在牀邊低聲道:“藍微,你的心事哥哥明白了,且再忍一忍,哥哥一定助你。”
薛藍微睜開了眼睛,聲音衰弱:“哥哥,真的?”
薛英嘆了口氣:“真的!”
薛英嘆了口氣:“真的!”
薛藍微臉上現出十分委屈的神情,伸手拉住薛英的手:“哥哥——”她哭了起來。
看着爲太子殿下得了相思病以致瘦得脫了形的妹妹,薛英再次嘆了口氣,道:“有一句話哥哥還是得和你說,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感情很好,而且太子妃娘娘妒忌心很強,如今太子宮裡別說妾室了,連個通房都沒有,即使哥哥想法子把你塞進去了,要想在太子宮長長久久地呆下去,還是得靠你自己,那時候哥哥就幫不了你了。”
薛藍微帶着淚笑了。
她覺得,這世上沒有女人能比她更心狠手辣,太子妃算什麼!
水寒來內院見太子殿下。
他如今正負責審訊擒獲的刺客,審訊結束便來見太子殿下回報。
傅予琛端坐在正堂的圈椅上,看着正行禮的水寒,等着水寒回報。
水寒先道:“稟太子,內賊已經查到,正是在延慶門負責門禁的小太監,叫淮啓,是董貴妃親信、琦玉殿總管英亮的乾兒子。”
聽到不是自己麾下的將領背叛,傅予琛暗暗鬆了一口氣。
水寒又道:“那些刺客是遼國的殺手,不過是被一位帶着越國口音的人僱來的,此事標下正繼續追查。”
傅予琛見水寒回完事情了,便等着他主動告辭,誰知道水寒看了看他,低下了頭,又看了看他。傅予琛不耐煩道:“有事?”
水寒恭謹地行了個禮,道:“稟太子殿下,這些日子外面傳說您命在旦夕,所以——”
“所以什麼?”傅予琛秀眉微蹙看着水寒——他素來最討厭說話吞吞吐吐的人了。
水寒低下頭,道:“京中百姓感念您的恩德,紛紛在京城內外各個寺廟爲您做解厄道場和祈福道場,然後這股爲您做道場的風潮便向全大梁擴散,如今怕是全大梁的寺廟都爲此大賺了一筆銀子呢!”
傅予琛:“……”
水寒見太子殿下狀似沉默,似乎有些不明白,便提醒了他一句:“殿下您保家衛國,開通海貿,爲民伸冤,推行攤丁入畝,減輕百姓負擔……這個個都是爲國爲民的大好事啊!”
傅予琛:“……”老子的目的就是收買人心啊,如今看來,得了百姓的擁戴就說明老子沒做錯!
他頓時有一種飄飄欲仙的舒服感覺,很想去臥室和正在爲他做中衣的徐燦燦分享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