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裡說着不願起牀的話,徐燦燦還是咬牙坐了起來,無論心裡怎麼想,可是在現實中,她只能適應這個世界。
因天還沒有亮,屋子裡點着燭臺,給整個臥室籠上了一層昏黃的紗。
碧雲麻利地把徐燦燦要換的衣物拿了過來,讓小香服侍着徐燦燦穿衣,自己去外面要熱水洗漱去了。
徐燦燦很快便穿好了白綢內衣。
她走到窗前,打開窗戶,發現外面還是灰濛濛的,院子裡的松樹浸在灰濛濛的晨霧中,看起來並不清晰。
她莫名的想起了“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心中有種莫名的惆悵。
洗漱完畢,天已經矇矇亮了,院子裡的一切逐漸變得清晰起來。徐燦燦讓小香在明間呆着,看到大娘等人進院子就通知自己。
小香聽話地呆在明間,碧雲和徐燦燦呆在臥室裡。徐燦燦有心試試碧雲梳妝的本事,坐在梳妝檯前,聽憑碧雲的安排。
碧雲淨了手,打開徐燦燦的鏡匣,看了看裡面的脂粉,發現裡面只有香汁、胭脂和炭筆。她看了看徐燦燦雪白晶瑩的臉,明白了鏡匣裡面沒有官粉的原因——徐燦燦根本用不着!
爲了和妝容匹配,她又一個個拉開了徐燦燦首飾匣的抽屜,發現裡面光齊整頭面都有三套,更不用說那些零碎的釧環了。
徐燦燦看她神情,含笑道:“我從小喜歡金玉寶石,這些都是我爹孃這些年給我準備的。”
碧雲也笑道:“姑娘的首飾品相都很好呢!”
徐燦燦聞言隨手撿了一個翠玉鐲子遞給碧雲:“帶着玩罷!”
她熟知自己祖母的吝嗇脾氣,昨晚沐浴用的那些東西一定是碧雲自己的,因此爲了感謝碧雲,也爲了籠絡碧雲,這纔有此一舉。
碧雲有些惶恐,剛要推辭,徐燦燦就道:“宛州獨山產玉,我這裡有好些物件呢!”
她又拉開最下面的抽屜,取了一個粉紅色的玉鐲:“叫小香過來一下!”
小香得了芙蓉粉紅石英玉鐲,心裡歡喜極了,行了個禮就又跑出去了——她還得在看着外面動靜呢!
碧雲雖不懂玉,卻也知道自己得的鐲子呈藍綠色質地細膩,近似翡翠,應該是獨玉中最珍貴的天藍玉。她也不多話,只是輕輕一句:“奴婢自會盡心,姑娘放心。”
徐燦燦一向大方,送出了禮物之後也挺開心的,端坐在梳妝檯前讓碧雲施展手段。
徐韓氏、徐宜鵬、徐宜蓮和徐宜桐一行人剛進了院子,徐燦燦就帶着碧雲迎了上去——小香留在了房裡。
這時候已是初夏了,天亮得很早,徐韓氏打量着剛行完禮站起來的徐燦燦。
徐燦燦今日梳着複雜的隨雲髻,如雲烏髮間只插戴着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蝶戀花簪,耳朵上也是成套的金累絲嵌寶石蝴蝶形耳墜,雪白的腕上是赤金鑲紅寶石的手釧。而身上則是繡金色蝶戀花的紅羅衫子和白色金色鎖邊的百褶裙。比起昨日的樸素,今日的徐燦燦美麗華貴,令徐韓氏想起“日邊紅杏倚雲栽”這個詩句。
徐韓氏心中忖度着:老二夫妻倆倒是對閨女寵愛得很,小小年紀就備下如此貴重的首飾。
她臉上帶笑拉着徐燦燦的手向前走去:“燦燦在大娘,面前不用拘禮。”
徐宜鵬立在母親身後,看到徐燦燦,也是眼前一亮。徐燦燦在路上穿戴很樸素淡雅,沒想到做華貴打扮也如此好看!
一行人往正堂走去。
走在後面的徐宜桐妒火中燒看着徐燦燦的背影:不過是個鄉下姑娘罷了,裝什麼大家閨秀呢!
在徐老太太這裡用過早飯之後,徐宜鵬就去前院讀書了,徐韓氏找了個藉口帶着徐燦燦回自己的清心院,留下徐宜蓮和徐宜桐承歡膝下。
徐燦燦不知道大娘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帶着碧雲隨着徐韓氏進了清心院。
清心院和春暉院不同,院子裡只種了幾棵正開得火紅的石榴樹,另外就是堂屋門前的兩株正盛開的粉紅月季了,看起來少了些肅穆,多了些鮮豔,和徐韓氏表現出來的冷靜淡泊似乎不同。
徐韓氏在堂屋的榻上坐了下來,她身邊的大丫鬟梅雪請徐燦燦在西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又奉上了已經沏好的普洱茶。
堂屋裡除了徐韓氏和徐燦燦,就是一邊侍立的梅雪和碧雲了,徐韓氏和徐燦燦飲着茶,屋子裡頓時靜悄悄的。
徐燦燦認出了自己手裡端的是成窯五彩小蓋鍾,比老太太房裡的官窯脫胎填白蓋碗貴重得多,心裡已經明白徐府的當家人是誰了。
看徐燦燦放下成窯五彩小蓋鍾,徐韓氏這才道:“燦燦,讓梅雪帶你去東廂房吧!”
又含笑道:“燦燦,去了一定要聽吳嬤嬤的話。”
她講話很有技巧,把重音放在了“一定”和“聽”上,徐燦燦也聽了出來。
和徐燦燦一起進了東廂房之後,梅雪關上了房門,閂上了門閂,這才轉身向坐在榻上的白胖老婦行禮:“吳嬤嬤,二姑娘到了。”
吳嬤嬤穿着黑色褙子紫紅裙子,帶着幾個銀飾,顯得很樸素,她起身下榻給徐燦燦行了個禮,這才道:“二姑娘請進臥室!”
徐燦燦和梅雪隨着吳嬤嬤進了臥室。
一刻鐘之後,徐燦燦從臥室出來,帶着梅雪離開了東廂房。
如果說以前她還是朦朦朧朧覺得大伯是想讓自己參選進宮的話,現在已經百分之百確定了。
吳嬤嬤讓她脫光衣服,檢查她的耳根,摸她的身子,檢視她的胸部,又仔細檢查了私密部位,最後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讓她穿好衣裙——這不是和選秀時的裸檢一樣麼!
梅雪並沒有帶着徐燦燦回堂屋,而是把她領到了西廂房。
一到西廂房,就有一個身材高挑大眼豐脣的美豔少婦迎了出來,蹲身給徐燦燦行了個禮,滿臉堆笑:“二姑娘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
徐燦燦認出她是徐韓氏給徐廷和的通房丫鬟梅雨,笑了笑,坐在了明間的榻上。
梅雨忙不迭地碰上了乾果攢盒,又泡了一壺茶過來,熱情地招呼徐燦燦。
徐燦燦端起茶杯作勢要喝,心裡起初有些亂,慢慢的就平靜了下來——爹孃被孝道這一頂大帽子給壓住了,如今她與其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反抗,不如順勢而爲,走一步說一步了。
沒過多久,另一個大丫鬟梅雲過來叫,梅雪就引着徐燦燦回了堂屋。
徐韓氏親切地望着徐燦燦:“燦燦,你大伯給你請了宮禮教習、文學教習和女儀教習,等一會兒就在東廂房開始吧!”
直到傍晚時分,徐燦燦才學完了今日的課程。
她被宮禮教習、文學教習和女儀教習擺弄了將近一天。
宮禮教習是宮裡出來的嬤嬤,姓張,年少入宮,年老放出,一生未嫁,靠着在京城裡爲閨秀們教授宮禮維生,頗有一些聲名。
文學教習姓胡,是個喪夫的寡婦,年輕時候也是才女一枚,她教徐燦燦的卻都是一些香豔詩詞——作爲以色事人的宮妃,不求政治素養,只要能讓皇帝開心。
而上完教女儀的歐陽大家的課程,兩世爲人的徐燦燦臉紅得快要滴血了——還沒具體上課,可是歐陽大家已經宣佈了課程的安排。
想到什麼媚妝十二式牀上三十八式品簫十七功,徐燦燦都要捂臉了。
和徐韓氏坐了一會兒之後,徐燦燦就向徐韓氏撒嬌要了幾牀嶄新被褥軟枕——她早就發現了,自己的美貌不光對男人有效,對女人也有效!再說了,她既然爲徐廷和夫婦出力,那麼他們夫妻就有義務讓她生活得舒適一點!
如此十日之後,因徐燦燦的學業深得三位教習的稱讚,徐韓氏就給了她一個獎勵——讓她和徐宜蓮徐宜桐一起跟着自己去定國公府參加國公府六小姐傅玫英的生日宴會。
徐燦燦很順利地從徐宜蓮這裡打聽到定國公府有七位小姐,都是嫡出的!
當她得知傅予琛有七位親姐姐的時候,徐燦燦都快要笑得內傷了——庶出的傅予琛未來的媳婦上輩子是造了多大的孽啊,這輩子纔會有七個大姑子,還都是嫡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