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琛已經走到臥室門口了,聽到徐燦燦的話便回過頭來望着她:“燦燦,我先去外面見人,等一會兒會和爹爹一起過來,你先安排人收拾行李準備早飯。”
徐燦燦見他當衆和自己一樣稱呼自己爹爹,心裡甜蜜極了,甜甜笑了:“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安排,內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傅予琛見她乖巧,很是滿意,望着她微微笑了。
他的笑如春花月夜乍放,如明月海上初升,令人目眩神迷,臥室裡的幾個女子都有些移不開眼睛,不免都有些異常。
見此情狀,傅予琛覺得很是違和,他秀致的眉皺了皺,深深地看了被朱顏、紫湘和碧雲簇擁的徐燦燦一眼,轉身離開了。
走出正屋之後,傅予琛往前走去,心裡在想:內院裡什麼時候這麼多女的圍着徐燦燦了?會不會陰氣重了一些?要不要送些八九歲的小童進來侍候……
看着徐燦燦和傅予琛的親密互動,紫湘的臉有些白了,她還發現傅予琛脣上有一個小小的傷口,可是昨晚上見他,他明明沒有的。
想到傅予琛的脣是徐燦燦咬的,紫湘便不由自主咬了咬自己的脣,感到疼意這才忙鬆開了牙齒。
見紫湘被少夫人和公子聯合打臉,朱顏和碧雲的嘴角都不由自主往上挑。
朱顏輕巧地移動着細玉條,很快便暈好了香膏,拿起靶鏡遞給了徐燦燦:“少夫人,您看看怎麼樣!”
碧雲取了挑好的衣裙走了過來,預備讓徐燦燦看。
徐燦燦覺得自己的脣桃紅潤澤,很是滿意,便起身看碧雲準備的衣裙。
因朱顏給徐燦燦準備的是一套赤金鑲藍寶石頭面,所以碧雲拿出了一件繡百花飛蝶的藍寶石色對襟收腰錦衣和一條素雪緞裙。
徐燦燦看了看,點了點頭道:“還行!”
她在碧雲的服侍下穿上了衣裙。
紫湘很有眼色,在一邊也沒閒着,朱顏在收拾妝盒首飾,她忙也搭把手幫朱顏收拾。
待徐燦燦換好衣物,紫湘看了一眼,發現徐燦燦年紀雖小,可是眉目如畫很是美麗,首飾衣裙也選的極好,更襯托出了她的美貌,又添了幾分高貴。
徐燦燦挺直背脊立在那裡,含笑吩咐道:“咱們傅帥要班師回朝了,碧雲帶着寒水寒雪她們四個收拾行李,朱顏去廚房看看早飯!”
她看向紫湘,眼波如水:“紫湘是想留在雲州看守宅子,還是跟着我回汴京?”碧雲和朱顏是一定會跟着她的,而她雖然想把紫湘留在雲州看守宅子,可是看她是傅予琛奶姐姐,覺得得給傅予琛面子,因此不好強壓她,便開口問紫湘自己的想法。
紫湘原本聽到徐燦燦說“咱們傅帥要班師回朝了”,便擔心徐燦燦排擠自己把自己留在雲州。
正在擔心,卻聽到徐燦燦問自己的選擇,紫湘心中不由驚喜萬分,卻不肯流露出來,低頭柔聲道:“奴婢全聽少夫人差遣。”
她說的是“差遣”而不是“安排”,那就是含蓄地說明自己想跟着徐燦燦“侍候”徐燦燦了。
徐燦燦聽了她的回答,不由一陣厭惡,她可不想紫湘“侍候”自己。
她厭惡紫湘的雙面性。
在傅予琛面前,紫湘扮成一個爽快開朗的姐姐;到了她面前,就變成了一個溫柔任人揉搓的小白花。
初來時紫湘仗着傅予琛奶姐姐的身份,想控制傅宅的內院壓制徐燦燦;被徐燦燦壓住之後,她又裝成忠心老實的模樣。
徐燦燦還厭惡紫湘說話時愛一層又一層,話裡有話,得讓人細細想了又想,實在是黏黏糊糊的麻煩!
她瞥了紫湘一眼,臉上卻掛着和煦的笑:“等你想好了再來告訴我吧!”說罷便帶着碧雲和朱顏去了正屋。
紫湘發現徐燦燦裝傻,把球又踢給了自己,心裡便一陣煩心。不過她知道只要自己緊貼着徐燦燦,便能常常見到傅予琛,所以心中雖然不滿,卻依舊跟了上去。
徐燦燦在正屋坐榻上歪了下來,懷裡抱着一個抱枕,舒舒服服地等着朱顏給自己沏茶——她早上醒來愛空腹喝點清茶清理腸胃。
正好她也能看着碧雲指揮着小丫鬟收拾行李。
朱顏給她沏好茶奉上一杯,這纔去廚房看早飯去了。
碧雲則帶着小丫鬟有條不紊地收拾着行李。這四個小丫鬟是紫湘調0教出來的,碧雲並不讓她們接觸重要的東西,只吩咐她們做些粗笨的活計。
紫湘立在一側,覺得徐燦燦不給自己安排活是在排斥自己,便拿着一個絲布,把正屋裡的四個梨花木高椅和兩個梨花木小几擦了一遍。
徐燦燦見她忙碌,雖然知道這些傢俱早上朱顏都擦過了,卻並不揭穿,端着碧瓷茶杯慢慢啜飲着,不再看她。
正是中秋時候,靠近大海的雲州難得的太陽高掛天高雲淡,院子裡菊花盛開丹桂飄香,傅宅里正是秋高氣爽的景象。
徐順和昨晚在傅予琛書房院子裡的客房歇了下來。
他很早就起來了,因爲了解自己的閨女,知道徐燦燦不會起的太早,所以他便不急着用早飯,而是在屋子裡鼓搗藥物。
傅予琛進來的時候,徐順和正坐在房間窗前的書案前,把幾味藥物的粉末摻雜在一起攪拌。
見到傅予琛進來,徐順和站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傅予琛拱手給自己行禮:“給爹爹請安!”
雖然做了傅帥岳父有一陣子了,可是徐順和還是有些受寵若驚:“……賢婿請坐……”
傅予琛請過安,便告辭離開了。他得去書房見來請示拔營事項的卓杉,等見了卓杉再過來請岳父一起去內院用早飯。
徐燦燦把一杯茶喝完,剛把碧瓷杯子放在了小炕桌上,朱顏便進來了。
她沉靜地行了禮,道:“稟少夫人,廚房今日準備了八個小菜,四熱四涼,熱菜是臘肉炒平菇、煎扒青魚頭尾、燒拳菜和信州燉菜,涼菜是小蔥拌豆腐、蒜泥黃瓜、豆豉苦瓜和黃醬拌蘆筍;另有饅頭、豆包、鮮肉包子和宛州油條;湯有綠豆粥、大米粥、銀耳百合粥和您喜歡喝的胡辣湯。”
徐燦燦略一思索,道:“臘肉炒平菇撤掉吧,早上吃這個怪膩的!”
朱顏答了聲“是”便退了下去。
朱顏指揮着小丫鬟把菜在八仙桌上擺好。
沒過多久,傅予琛便帶着岳父一起過來了。
徐燦燦下榻迎了傅予琛和爹爹進來,安排他們洗了手便引着坐了下來。
傅予琛和徐順和用早飯,她便預備立在一邊侍候佈菜。
徐順和心疼地看着女兒,他知道大戶人家做主母的得侍候公婆和相公用飯,也知道燦燦這樣做是符合禮節的,可是心裡就是捨不得。
朱顏盛了一碗綠豆粥端了上來,遞給了立在一邊佈菜的徐燦燦。
徐燦燦把綠豆粥放在了傅予琛面前,然後吩咐朱顏:“給外家老爺盛一碗胡辣湯!”她自己把盛着小茴香油條的精緻竹籃放在了徐順和前面。
傅予琛素來講究規矩,卻捨不得徐燦燦勞累,看一切都停當了,便開口道:“朱顏留下,其餘侍候的人都退下吧!”這樣好讓徐燦燦也坐下來陪着他用飯。
紫湘見狀,便決心抓住這個機會。
她不但沒退下去,反倒走到屋子中間,屈膝行禮後道:“稟公子,少夫人說讓奴婢自己想是去汴京還是留下,奴婢愚鈍,想請公子安排奴婢。”
傅予琛見她違背自己意願,不但沒出去,反倒拉拉雜雜說了些荒腔野調的話,心中很是不滿,俊臉雖然沒有表情,說出的話卻很是噎人:“那你就留下看守宅子吧!”
紫湘驚訝地擡頭看着傅予琛。她原本是想當衆讓傅予琛表現出待自己的與衆不認,給徐燦燦一個沒臉的,卻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徐燦燦臉上帶着淡淡的笑看着紫湘。她還以爲紫湘聰明呢,沒想到她也會有這麼蠢的時候——傅予琛控制慾強,最恨別人不聽他的話,紫湘既然和傅予琛一起長大,會不瞭解麼?!
紫湘雙目含淚泫然欲泣看着傅予琛,精心修過的眉緊蹙,塗了胭脂的脣微微顫抖,聲音帶了哭腔:“公子——”
傅予琛冷冷看着她:“還不出去?!”
徐燦燦給留在屋子裡等紫湘並看熱鬧的碧雲使了個眼色。
碧雲會意,過來拉了紫湘便往外走了。
紫湘心靈受傷,藉機下臺,踉踉蹌蹌隨了碧雲去了。
傅予琛看向徐燦燦,眼中已是一片柔和:“燦燦,坐下來用早飯吧!”
徐燦燦便挨着傅予琛坐了下來。
朱顏不用吩咐,便盛了碗胡辣湯端了過來——她知道少夫人自小習慣了宛州用胡辣湯和小茴香油條做早飯的習慣,現在雖然不在宛州了,可是隔一段時間少夫人便盼着喝胡辣湯吃小茴香油條。
徐順和一直冷眼旁觀。
他雖然是個大男人,卻也看出了那個大丫頭紫湘不懷好意。不過看到傅予琛很護徐燦燦,徐順和便放下心來。
早飯過後,徐順和見早飯過程中傅予琛和徐燦燦不停眉目傳情,他也曾年輕過,理解這對久別重逢的小夫妻,便尋了個理由道:“我約了樑軍師下棋,先走了!”
送了岳父離開,因碧雲她們在屋子裡收拾行李,傅予琛便牽了徐燦燦在內院裡散步。
經歷了這幾次分別,徐燦燦現在能和傅予琛在一起就很滿足了,任憑傅予琛牽着手,隨着他觀賞着院子裡的秋景。
只是院子裡雖然菊花開的正好,桂花也散發着清香,可是竹林已經有些乾枯發黃了,渾不似夏日的青翠碧綠,一些喬木的葉子也隨着風一片片地往下落,徐燦燦覺得這秋景不免帶了些蕭條之意,因此放眼四顧,卻始終沒有說話。
一片靜寂中,傅予琛突然開口:“你不喜歡紫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