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的站在院外,沒有任何不滿。春風吹開官袍的下襟平添一份肅繞之冷。
他今天過來是確認九炎落明日出席春宴的事宜。
瑞楓葉在外等了兩刻鐘,小李子纔再次匆忙出來,恭敬萬分:“讓瑞世子久等了,十三殿下請您進去。”
邊走邊小聲的解釋:“如小姐剛走,您也知道皇后娘娘的意思,十三殿下也是沒辦法,瑞世子勿怪。”
瑞楓葉聲音很淡:“正事要緊。”
小李子頓時無話可說。
帝子殿的南院內,九炎落已經等在書房裡,站在窗前的書桌上,手裡執着筆,墨在宣紙上快速暈染,一副百花爭春圖已初具模型。
門打開,
小李子悄悄的退出去又關了門。
九炎落放下筆,迎上,後天養成的氣勢已不輸瑞楓葉,小小年紀完全脫離了曾經的稚嫩,依如打磨上乘的寶劍,散發着莊嚴的寶光:“瑞哥,有什麼不妥嗎?”
“沒有。”瑞楓葉不當着人並不對九炎落行禮。
九炎落也不需要。
瑞楓葉不是託大,而是覺得九炎落不需要這些,這些年他一直看着九炎落成長,現在他冷靜的有時候讓他覺得陌生。
可如果要想在那個位置上再謀一步,九炎落怎樣的改變都不爲過。
這兩年來,九炎落出去的次數寥寥無幾,也僅在方便的時候見過棲悅一次,還沒有說什麼,彷彿找不回曾經的感覺。
瑞楓葉也淡了以前不合實際的猜疑,以君臣之道相處融洽,沒有人時也調侃九炎落幾句:“皇后動作挺快,恭喜十三皇子抱得美人歸。”
九炎落不置可否,面容無甚起伏,沒有接瑞楓葉的話,而是道:“還邀了哪幾位皇子?”
瑞楓葉也不再打趣他,正色道:“你代表的是皇后,自然是與皇后親近的一派,例行春宴,都是些誰家女誰家男的事,這次棲悅的重在給棲典那小子選位娘子,內院跟派系之爭不大,何況皇后已經出手,用到我們的地方不多,看權大人他們怎麼運作,咱們不扯後退就行。”
“恩,希望前院也能安寧。”
瑞楓葉見九炎落果然沒接悅兒的話,心裡不禁感嘆歲月的無情,但卻不覺得突兀,彷彿他本該如此,站在權勢之上,行翻雲之勢:“不談這些了,我先走了,得給她選幾個好位置,讓她一覽衆女,好給自己挑箇中意的嫂子,否則我就慘了。”
九炎落依然沒有接話,只是喊了小李子送客。
如所有人暗地揣測的一樣,瑞楓葉也認爲九炎落是想忘了與悅兒的過往,所以很少與過去的事情接觸。畢竟那段過去不算光彩。
但瑞楓葉還是背棄了安逸,加入了不慎明亮的太子爭鬥中,以九炎十三的助力成爲皇后陣營的一員,原因很簡單,就算他想置身事外,很多人也會因爲他與章棲悅的關係自動認爲他跟九炎落有什麼。
既然如何,何必不擺到明面上,省的有人來探聽口風,他也懶得多費口舌。
最主要的是,他看不慣那些躲在後面翻江倒海的人,難道藏着就那麼有成就感,以爲別人都是傻子,懶得跟他們計較而已。
九炎落看着房門關上,目光落在攤開的字帖上,她明天也會去,不知能不能見到。
他不怕別人記得那段過往,只是怕如果他謀劃失敗,有人會遷怒她而已,棲悅天性喜歡安逸,他不想自己萬劫不復時還讓她受到波及。
不過現在!
九炎落目光微暗,他已經掌握了主動權,差的只是時間而已,等一切結束,他的悅姐姐又會是他的悅姐姐!
九炎落拿起筆,瞄着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字體,彷彿這些字天生屬於他一般,起承轉合行雲流水。
想到曾經的日子,九炎落僵硬的嘴角忍不住浮起一絲笑意,九好久沒見悅姐姐了,不知她現在是不是還懶散的樣子。
小時候幼稚的事現在看來都特別有意思,不喜歡與人說話的悅姐姐和總是抓着悅姐姐錯處不放的同伴,現在細細回想起來,好像也不再是單純的討厭,反而有些不得志的欲求不得。
想到悅姐姐漂亮但絕對不合羣的面容,也無怪乎很多人靠打擊她引起她的注意,可惜能入悅姐姐的眼的實在不多。
悅姐姐!
九炎落筆尖描下了她的名字——章棲悅。悅兒,瑞世子經常這麼叫她吧?
入夜,宮苑裡尚能感到微弱的寒意,房裡的暖風卻薰的人倦怠,曾經流連在宮殿之外的身影好像還是昨天的事,今天他已經站在這裡,可以角逐屬於他的未來。
錦榕推開門,一襲粉色身影亭亭玉立:“十三殿下,晚膳準備好了。”
“恩。”
小李子送完瑞世子,進門時衝錦榕笑笑:“回主子,世子直接去了衙門。”
“知道了。”
錦榕沒有搭理他,帶着孩子般的氣惱,說什麼幫她採御花園的春香塗指甲,結果她連帝子殿的花朵都沒見到,就會騙人!
小李子無奈,只能用目光賠不是,他也不知道御花園的花不能隨便摘啊,當時如兒小姐在御花園採香脂,他怎麼敢去。
錦榕生氣的繞過小李子,伺候十三殿下用膳。
小李子摸摸袖籠裡的東珠髮釵,心裡有了絲底氣,剛纔瑞世子賞給他的,這樣,她就該不生氣了吧。
春日如水,鋪天的陽光灑在大地上溫暖人心,花兒吐着芬芳迎着朝陽綻放,柳樹倦怠的享受着流淌的河水,舒適溫暖。
燕京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歌舞昇平、人心所向。
臨近中午,大街上來往的馬車和步履揚起的香塵漸漸多了起來,內城裡漸漸變得熱鬧,引得人頻頻側目卻窺視不得一二。
忠王府前香車、駿馬成排成隊,小廝忙的在各大馬廝奔走。
來來往往的賓客,相見甚歡,互相禮敬相約入內。
能在此敏感時刻舉行賞春宴的必是百年大族。
男人們聚在一起不過是找個噱頭,很多人是在衡量十三皇子的價值,十三皇子這兩年風頭正健,皇上對其亦關注頗多,讓衆官員不得不疑心皇后娘娘真的選了他。
這次來,也有示好的意思,九炎落!對衆人來說只是一個名字,見過的人卻不多!
一輛簡單低調的馬車在門前停下。
小李子急忙掀開車簾。
九炎落出來,望着來來往往的車橋,目光不自覺的看向人羣,她到了嗎?
“殿下,瑞世子讓您不要在外面停留。”
九炎落踏步而入,沒有猶豫:“知道。”
章棲悅早就到了,比所有人都早,親自過來服侍忠王妃、幫着佈置花景。
紅妝素顏的她如踏着月光的光影,打着彩旗,搖曳一地的火樹銀花,莊重漂亮!
莊小蝶穿着一身暗紅色盛裝,添了份老色,她牽着棲悅的手,心裡無限陶醉:“我們棲悅長大了,越來越漂亮,看的我都想揣心裡疼着,楓葉還不定怎麼樂呢。”
章棲悅靦腆一笑:“王妃謬讚,悅兒能得瑞哥哥親眼是悅兒的福氣,外在顏色,若能讓瑞哥哥一樂長了也算有所值。”
莊小蝶聞言從頭髮立即舒心到腳底,她喜歡棲悅不假,但真愛的還是悅兒對兒子的用心,沒有做婆婆的不暖心兒媳對兒子用心:“你呀,就會討我歡心。”
忠王妃怎麼能不喜歡,起初她真沒敢對章棲悅報多大希望,趙玉言的女兒,她早做好被壓制的下場,可悅兒用她溫柔沉靜的好性子慢慢籠絡了她。
讓她覺得兒子爲悅兒做什麼更是應該,不納妾算什麼,有此紅顏一心相待,兒子燒高香去吧。
“一會累了,就告訴我,先回來歇歇。”
“多謝王妃,悅兒記下。”
“還叫王妃,再過一年該叫娘了。”
章棲悅靦腆的一笑,羞澀的沒有接話,卻響起瑞楓葉臨走在她耳邊的調侃,尷尬不已。
忠王妃莊小蝶滿心歡喜的帶着準兒媳出現,這麼可心的兒媳婦,讓別人羨慕吧!
忠王府內院大廳裡,早已香衣暖袖,音聲嫋嫋,婦人們聚在一起談着兒女們的趣事,孩子們坐在一起聊着繡工琴藝。
各大世家培養出的天之驕女,就算再無知,也有份貴族的矜持。
況且女人們聚在一起單純的多,聊聊天、賞賞景,有子的人家,偷偷爲兒子相看一二,然後和閨蜜交流交流相中人的品性,合樂融融,相談甚歡。
唯一遺憾的是,開宴的忠王府已有內定世子妃,少位乘龍快婿,讓在座的夫人無不惋惜。
但也有退而求其次的,忠王府世子爺側夫人的位置空懸,未必不能爭取一二。
雖然忠王府早早放出話來,兒子不納妾,但男人哪有不偷腥的道理,瑞世子今年都十五了吧,已經是個男子,可章家姑娘才十二歲,漂亮歸漂亮可還沒有長開,等她及笄少說瑞世子都十七了,瑞世子真能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