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玄天機見皇上臉色不好,頭一縮,覺得還是攻克權書函比較簡單。
權書函發泄過後有些氣虛,對自己失控的行爲十分煩惱,可實在受不了了,從小到大,他從未想過權家渺小至此。
雖說皇權在上,但皇權不等於肆意妄爲,即便原太子有錯,錯到處死的地位,皇上可曾把權家放在眼裡知會一聲,可曾考慮過他們權家一再退讓、忠於皇權的臣子之心!
沒有!九炎落根本不屑於任何人爲他賣命般,想怎麼收拾他們的親人,就怎麼收拾,那他們如此努力忠於大周算什麼,連庇護、保護都無法做到,不是寒臣子的心麼!
權書函心中無力的首次能體會勸諫之臣面對九炎落時的悲哀。
權書函不否認九炎落是個好皇帝,馬之安邦、文能治國,但他到底懂不懂人情世故,這樣處置了原太子,讓權書函像撈了一把水重重的向元兇砸去,卻起不到一點效果!
玄天機見權書函痛苦的閉上眼睛,一副任人發落的樣,心裡突然爲他感到悲哀,權書函從小接受君臣思想,講究君主賢明、臣子忠心,現在被這樣‘傷害’難免覺得無力。
玄天機上前一步拍拍兄弟的肩膀:“認了吧!”總比以前不問青紅皁白,全殺的好,玄天機因爲從最初跟着贏徳帝,他覺得他在一點點成熟,很多事也會顧忌一二,不再一意孤行。
但如果遇到他感觸良多的事,他有時候難免肆意妄爲,這也不能怪皇上:“你表兄謀逆不論,他以前可沒少給皇上添堵,除此之外他還對賢妃有窺視之心,這次更是打算趁會母之計,抓了賢妃威脅皇上,皇上怎麼忍的下去?怪就怪你表哥選錯了方式,纔有這樣的下場。”
權書函不用聽,他什麼不瞭解,只是心裡覺得冤屈、無力,彷彿一拳打在棉花上,痛的是自己,自從他入朝以來,就沒一件順心的事。
皇上講究鞭長莫及,但,憑什麼!?他們一心爲國,不求恩澤子女,但求能救贖一二,可是結果呢?皇上一頂高帽扣下來他們什麼也做不了,憑什麼?
既然如此,他們何必兢兢業業,幹一番事業!
玄天機見他臉色不對,急忙提醒:“別想差了,讓自己後悔,除了九炎端蜃和你妹妹姑姑的事,你該知道你們還擁有更多,只是他們的錯要他們自己承擔,你不用攬在自己身上……”
玄天機看着權書函其實什麼都知道,但難免心傷的樣,不禁想,如果自己哪天被皇上做了,會不會有人明知不可爲也氣不過的失控行爲。
屏風後,九炎落任人穿衣服,心思複雜,比權書函更加心中無力,棲悅在打聽他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問的是慧令,他昨晚沒帶慧令出去,也沒知會小李子,慧令在自己範圍內沒有問到,就去找一等功打聽,於是就傳入了他這裡。
九炎落想到悅兒因爲擔心纔有此一問,心裡便苦澀的想笑,可,瞞得住嗎?早晚她會知道。
他只是不想她知道而已,不管他爲了什麼處置他們,他都動手了,她會不會覺得……
可讓他把他們打入宗牢絕不可能!太便宜他們了!
九炎落思索着是現在告訴章棲悅還是等晚上他回去親自說,如果是晚上,至少他不會給她胡思亂想的時間。
九炎落正想着,玄天機在屏風外躬身道:“皇上,權翰林去了受刑處。”其實他什麼也沒說,權書函最後擺擺手,自己去了,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九炎落嗯了一聲:“你也下去。”
“是。”
章棲悅沒有問出什麼,剛沒入髮鬢的朱釵多了一尾鳳,她不禁嘆口氣,繼而無奈苦笑,她派出去的人竟然連後宮都出不去。
章棲悅不知該高興還是哭,以前她還能與外界聯繫,出了什麼事不至於什麼都不知道,但現在章棲悅就有種兩眼一黑的感覺,尤其是前殿到後宮的那一道宮門,彷彿一道天塹隔開了她與外面的全部聯繫。
章棲悅莫名的有些惶恐,那種命運握不在手裡的感覺讓她整個人恍惚。
她如果問九炎落,九炎落自然會告訴她,但她也要評定一件事適不合適她問,有些事知道和問出來不是同一個概念,誰不能有點**?
但現在她打聽不出來,九炎落又頻頻閃躲,那就是說她不該問了,如果不問麻煩九炎落表現的大方點,一副讓人探究安慰的樣子,結果她的人後宮都出不去!問什麼!
章棲悅突然道:“婉婷去跟李公公說,本宮想出去走走。”
婉婷微愕:“娘娘的意思是出宮走走……”如果不是如此不用與小李子說。
“恩。”透口氣,她有兩年多不曾出門了。
婉婷不敢怠慢,急忙去傳話。
機要處內,九炎落聞言心中微慌,急切的道:“她爲什麼要出去?是不是聽說了什麼?”
婉婷茫然:“回皇上,沒有,娘娘只是想出去走走,可能是在後宮呆久了想出去看看也說不定。”
九炎落聞言緊繃的心落回原位,他以爲……以爲她聽說了什麼,想離開他!
九炎落回神後不禁暗笑自己神經質,她是自己的嬪妃、皇兒的生母怎麼會離開他,不過是悶了想出去走走罷了,可能是沒打聽出什麼刺激了她。
以前的她驕傲、孤高,想知道什麼怎會不知道,誰曾把她困在一個地方那麼久,每個月她都去青山幾次,平日裡會找軒轅佳、萬靜聊天,每天呼朋引伴,有事可做,她現在是太閒了吧。
不喜歡自己的菱角被磨平,不想再待在他給她安排好的環境裡,想反抗了。
九炎落想到章棲悅後知後覺的樣子,嘴角揚起一抹笑,心想,再過不久她就不閒了,都說女人多的地方熱鬧,等後宮充裕了,讓那些人變得法的陪她玩吧,他還是喜歡她待在宮裡,別總惦記着往外跑,萬一跑丟了不好。
她變笨了他依然會喜歡她,但他不再是她的唯一時,他不敢保證她眼裡還是他。
所以棲悅必須留在宮裡!就算折了她的翅膀也一樣!
九炎落起身:“回去告訴娘娘,讓她準備準備,朕陪她出去。”
九炎落趕緊抓緊時間清路,讓亂七八糟的人今天待在家裡不準出來,絕對不能不小心遇上,尤其是忠王府的一家人!
這個命令比較無禮,但必須執行,忠王爺和忠王妃也不想節外生枝,只能騙兒子回來,侍疾忠王妃。
一個時辰後,關在籠中近三年之久的章棲悅,站在了燕京最繁華的康莊大道上,那種感覺……
難以形容……就好似關在小範圍久了,突然打開了籠子,她卻忘了怎麼飛。
見慣了走廊假山、看遍了奇花宮牆,突然視野開闊,人潮如水,讓久不面對人羣的章棲悅腳步恍惚一陣眩暈,險些產生密集恐懼怔。
但下一刻緊繃的嘴角笑了,像個孩子一樣揚起炫目的微笑,如春風破冰,捲起醉人芬芳的香甜,引得周圍的人不自覺的望來,繼而癡傻。
九炎落立即把剛拿到手的斗笠叩她頭上,瞬間瞪向周圍的人。
冰火兩重天,街上的人立即當什麼都沒看見,低頭趕路。
章棲悅異常高興,踩在人羣中的感覺非常不一樣,周圍的叫賣聲、爭吵聲、喝斥聲不斷的闖進耳膜,那麼熱鬧歡騰。
章棲悅不禁有些癡迷,呼吸着寬廣的天地裡的空氣,一早上的鬱悶不禁一掃而空,拉住九炎落的手直奔她以前去的店鋪、飯莊,看什麼都充滿了稀罕之情。
九炎落見狀,心裡有點小抑鬱,跟在她身後,表情異常難看。
九炎落心想,她還是喜歡出來?見她笑的那麼高興,眼睛都能閃出光來,九炎落就是覺得刺眼,待在後宮不好嗎?他給的伙食很差嗎?這盤雪山糕有什麼好吃的!
章棲悅坐在高朋滿座的食府內,已經沒有雅間的狀況下,他們坐在大廳邊緣的角落,章棲悅把自己的愛食捏了一片送九炎落嘴裡,高興的道:“好吃嗎?我總覺的他家的糕點比主食好吃,所以我每次來只點甜品。”
說着,章棲悅捏了一片,含進自己嘴裡,香甜軟綿的雪山糕在口中融化,充斥口腔的香氣讓章棲悅小眼微眯,嘴角上揚,幸福的像個福娃娃。
九炎落看着心煩,撇開頭懶得看她,以前,瑞楓葉常常提着這裡的食籃送進初慧殿,接手的就是他,他會提醒他,‘別讓她多吃,飯後兩片,飯前別讓她看到,否則你治不住她’。
九炎落想到那時候,瑞楓葉總是寵溺的笑,和他提到棲悅時得意的樣子,心裡非常不是滋味,加上章棲悅當時總是不爭氣,看着食籃就咬手指,徹底坐實了瑞楓葉的話。
而他那時候總是承受不住她祈求的小眼神,每次都揹着瑞楓葉讓她吃好幾片,還問她夠不夠,不夠把自己的也給她!她那時候便是這樣,吃到嘴裡便笑的滿足,彷彿有那麼一口人生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