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舊,彷彿什麼都不曾改變。
章棲悅依然是章棲悅,衣着考究,飾品珍貴,一顰一笑都經過修飾了纔會出院門,欺辱了玄天機的她出了心口的惡氣,現在氣血通暢、精神很好,爲了讓快樂延續,她一早叫了車伕,今晨要去軒轅府。
國公老夫人,追出來,給外孫女配了幾位壯士,才依依不捨的把外孫女送走,然後提起柺杖開始滿院子追女兒:“你個東西!真是翅膀長硬了!連老孃的話都不聽!”
但卻只有氣勢,只有追逐不見落拐。
真正的兒媳婦趙國公夫人便含笑的站在一旁,看着,看着,然後打哈欠,今天天氣不好呢?
少頃。
出了門的章棲悅又返回來。
老太太的柺杖立即落地,慈眉善目的看向外孫女,真是怎麼看怎麼喜歡、怎麼看怎麼心裡樂呵。
趙玉言狼狽不堪,新梳的髮型搖搖欲墜,平日嚴肅高傲的臉上都是無奈,很想跺跺腳撲過去跟母親大戰,但見到女兒,立即端莊無比的站定,高傲的長着之風,只增不減。
趙國共夫人也收了閒適,走向相公最疼愛的侄女,慈祥的問:“可是忘了帶東西?”
章棲悅衝姥姥眨眨眼,纔看向母親道:“娘,國庵寺那位與你無關了也該放出來了。”還等着娘交香火錢不成,說完,跟衆人拜拜,又走了。
趙老夫人確定外孫女真走了以後,提起柺杖一回頭,愣了!趙玉言那瘋丫頭呢!哪去了!
國公夫人立即含笑的上前纏住婆婆道:“娘,妹妹說家裡有急事先走了,讓夫人不用送。”
從她嫁入趙國公府,就知道有個長的漂亮卻不靠譜的小姑子,成婚後,是好了些,脾氣也收斂了,本以爲終於長大了,想不到老了老了,弄出這麼一樁事來,實在是……
讓人羨慕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趙老夫人聞言,跺柺杖,深深的嘆口氣:“我這是造了什麼孽,養出這麼個不省心的女兒,還好,還好……”還好什麼卻沒有說。
同一時間,新成爲章府的院落,雞飛狗跳。
昨晚是睡下了,可現在呢?
章左相要去上朝,連個馬車都沒有,發了好大一頓脾氣,甩袖自己步行離開。
昨晚剩了一些飯菜,現在卻沒人要吃了,本來就難吃,現在誰還咽的下去。
平時嬌生慣養的金貴妾室們,此時又鬧了起來。
該去上學的孩子們,沒了筆墨紙硯、更沒了平日伺候的僕人,好不容易整理乾淨自己,坐上桌子發現沒有早飯,沒有就沒有吧,忍忍去學堂吃,從自家母親那裡捏了幾個銅子剛出門,發現沒有馬車,這讓他們怎麼上學!
章棲陽最尷尬,一夜沒有換衣服,早起來又沒有小廝使喚,還沒有親孃可以要錢,父親又走了,國子監距離住的地方非常遠,走過去會遲到,可又不能不去上學,最近國子監嚴打逃課。
章棲陽思慮再三,轉身去找袁氏要錢。
袁氏是誰?是妾,頂天了是剛扶正的正室,確切來說要等中午老爺確定她入了檔案纔算。
她能有多少銀子?恐怕還不如蘇氏多,即便有,她又憑什麼補貼一看便是無底洞的家。
於是袁氏和藹的看眼章棲陽,知道他向來受老爺喜歡,趙姐姐有本事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介意章棲陽能爬多高。
可袁氏不同,袁氏本事不高,兒子要靠老爺和俸祿鋪路,資源有限了,自然是緊着自家孩子,章棲陽在她看來就是絆腳石,是普通人家絕對供養不起的庶出子弟:“棲陽,姨娘也沒有銀子,你爹早上走的匆忙,家裡這堆爛攤子都等着姨娘,姨娘哪能給你騰出銀子來,不如,你在家裡休一天,總好過去了遲到。”最好退了國子監,自從沒了初慧殿,國子監的學費貴的離譜,以後,她可供不起。
袁氏沒有壞心,只是實事求是。
章棲陽沉默的看了袁氏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
袁氏也沒留,善母慈親不適合現在的章家,更不適合她爲正的初衷,何況,這個正夫人的位置沒什麼值得守着的,如果棲陽告到老爺哪裡,老爺有本事就撤了她,她倒要看看誰還會接這個爛攤子。
過了好一會,章棲木坐上了大哥僱來的馬車。
兩兄弟臉色都很難看,緊緊抓着露出木材的馬車扶手,忍着車內腐木的氣味,不時還有高嗓門的趕車大叔,不停的向裡喊:“娃子!聽說你們被大夫人趕出來了!”一張口露出一口大黃牙,伴隨有淡淡的怪味。
章棲木險些沒吐出去,幸虧早上沒吃飯:“趕你的車,亂問什麼!”
章棲陽一字不發,面色昏暗,別人如此看待,他覺的很難看,而從昨晚開始這種難堪一直持續到現在,身邊熟悉的一切都變了,上廁所還要排隊,連手紙都不如平日柔軟。
章棲木吼走了車伕,看向大哥:“哥,這是個機會,讓爹把你記成嫡出,這樣你就不低棲典一頭了,哥,錯過這次機會大夫人以後絕對不會同意,哥。”
馬車非常顛簸,章棲陽抓緊木條,看那了弟弟一眼,讓他別在說話,他何嘗不想,可他今早去找爹,爹說了一句煩不煩就走了,絲毫沒有往日的沉靜,更沒有趁現在謀劃什麼。
章臣盛不敢謀劃,他想先安撫住趙玉言,一晚上他就受夠了,他至少看清現在還不是離開趙玉言的時候,他必須跟那噁心的女人過着。
章臣盛大清早趕到外殿等着上朝的時,所有的朝臣已經到齊,很多雙目光落在他身上,但又無所謂的繞開,偶然纔有那麼一兩個小官議論章臣盛怎麼就和趙玉言和離了。
那麼個嬌妻,要家世有家世,要品貌有品貌,相夫教子,從無怨言,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還連夜寫了和離書。
哎。
章左相果然大氣魄,行常人所不能行。
章臣盛站了一會,突然覺得周圍很奇怪,平日見他就圍上的人,今天怎麼一個沒來;往日和善的內閣大佬們,剛纔路過他身邊就像沒看見一樣?
章臣盛覺得不是自己敏感,而是真的如此,不禁擡起頭,先拋棄今天不打算理會任何人、不想提家事的沉默,看看周圍怎麼了。
當他擡起頭,發現,周圍並不像他想的一般好奇的看他,或是想打聽什麼,回去跟家裡長舌婦學舌的樣子,很多人都不看他,只有個別的纔會注意他,沒有一人想來搭訕的意思。
章臣盛不解,爲什麼會這樣?莫非他們也覺得趙玉言只是鬧脾氣,過幾天就沒事了,不用關注;還是朝中發生了大事,讓他們對這些小事不感興趣?
章臣盛看了一圈看不出所以然,只是突然間很不喜這種氛圍,好像周邊的人都把他當空氣一樣,他寧願這些人都圍過來衝他探尋,比家裡那些女人更吵也無所謂。
可是,沒事,他主動看了周圍一圈也沒有上前跟他說話的意思。
就在章臣盛覺的奇怪的時候。
禮部萬大人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過來。 wωw тт kan ¢O
章臣盛頓時如蒙大赦,眼睛近乎閃亮的看着略微發福的萬大人,到底怎麼回事?不過是一夜之間,身邊人爲何都換了姿態?不就是和趙玉言吵架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萬尚書沒想到他還笑的出來,這得多沒腦子,才能跟趙玉言決裂,萬大人臉色凝重的走進:“軒轅尚書把官案給你了嗎?哎,節哀吧,和離就和離了,人總要向前看。”他言盡於此,算是全了女兒和棲悅的情分。
章臣盛頓時拉住萬尚書:“你說什麼?戶部給我什麼官案?”他不記得想戶部遞交了什麼,何況袁氏的事他就是隨便一說,怎麼能真讓她當正,他昨天氣昏了頭罷了,他已經想好一會去跟趙玉言道歉,這次,他認栽。
萬尚書驚訝的看他一眼:“你不知道?趙夫人跟你和離已經強制讓戶部判了,昨晚下的文書,大理寺都蓋印了鐵板釘釘。”
章臣盛聞言恍惚了一下,腦袋一懵:“和離了?……”趙玉言真要跟他和離……
上朝——
國子監內更現實。
章棲陽現在算什麼?恐怕除了學業還行,什麼都不是。沒了國公府鎮着,他又是妾室所出,在大周官職繁雜該削減的時刻,左相這雞肋到不能再雞肋的位置,早已是好聽不好看!
哪有存在內閣還設置雙相的,恐怕除了糯米似的豐潤帝,沒有哪個英明的帝王能想出這樣的官員佈局。也只有貪圖安逸,只設官不撤職的幾代懶惰帝王才能想出這麼奇葩的構思。
章棲陽明顯察覺出周圍同窗的改變,如果以前只是漠視他,現在簡直是無視,都不把他的存在當存在。
原因再清楚不過,家裡的大人都說,趙夫人甩了一身包袱,至於包袱?有什麼可看的,可關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