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機鬆了一口氣。示意爺爺清理現場。
當章棲悅爲昏迷中的軒轅佳也穿好衣服時,周圍除了嘶吼的鳥雀,踩上去厚厚的枯枝,偶然慎人的狼吼,一無所有,彷彿這裡剛纔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南柯一夢,還夢了支離破碎。
章棲悅突然想大笑,瘋狂的笑!
這該死的永遠不讓她稱心的日子!那些該死的,永遠讓她不如意的生活!她躲的不夠遠嗎!跑的還不夠快,依然是這樣的下場,肉弱強食!她怎麼能不恨!
章棲悅爲數不多的善良煙消雲散,本來就對生活失望透頂的她,如衝破了阻礙的陰鬼,爭先恐後的往外爬,最不濟,她上輩子還有選擇的資格,也是她主動出賣自己尋求庇護。
現在呢!越活越回去,除了該死的安寧一個愛她的人,和那點滴的救贖,她還不如自己不是東西的時候,縱情肆意,死的不冤!
可她又立即打個冷戰,瘋狂大笑!前生,她跟玄天機有什麼區別,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又有多少人,這樣恨着她。
章棲悅抱着軒轅佳沒動,望着毫無破綻的現場愣愣出神。
時間好像只過了一息,連做夢的時間都沒有開始,周圍已經站滿了人。
夜幕下,九炎落站在外圍看着她們,人羣中他那麼清晰,又那麼冷冽。
章棲悅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諷刺的揚起嘴角,沒動。
九炎落也沒動,一直站在不遠處,看着她,一襲紅衣坐在濃綠深腐的叢林裡,就想偶然棲息的精靈,一驚就會消失。
所有人都沒有動,寂靜的彷彿沒有人煙。
玄天機跟在衆人身後,低垂着頭,低調恭敬,面無表情,彷彿一直陪在主子身側,爲主分憂,不曾遠離,煞有其事的偵察者周圍可能發生的一切。
那麼理所當然,那麼不心虛,甚至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完美讓章棲悅發恨。多麼強大無畏的心裡,恐怕他都不認爲自己有錯,就算讓他重活幾世,他也只會讓陰謀更完美,而不是悔恨曾經害過無辜的人。
章棲悅突然看向前方,如一縷幽火,晃動了一下。
嚇的九炎落一陣顫抖,唯恐消散。
飄渺到無聲的細小聲音響起:“十三……”
九炎落瘋了般的衝過去,守在她身邊,望着她,不敢碰,就怕一動手,眼前這股火會突然消失。
玄天機的腳步僵了一下,但立即恢復如常。
章棲悅注意到了,玄天機最怕什麼?是被權勢拋棄,可他卻不畏懼豐潤,他最怕的是九炎落。
無所謂皇權,單是氣場,就能讓玄天機退避三舍,看吧,玄天機你也有像老鼠般驚慌的時候。
突然另一批人馬趕到,瑞楓葉飛身下馬,向章棲悅衝來:“悅兒,悅兒……”
章棲悅本能的回頭,嗅到熟悉的氣味,感受到熟悉的懷抱時,眼淚不受控制的留下來,幾乎是抱着瑞楓葉嗷嗷大哭,她怕,她怕。
九炎落的表情一僵,看着地上的泥土,就那麼安靜的看着。
玄天機不自覺的鬆口氣,心裡卻閃過驚慌,剛纔太子的反應未免……
章棲悅趴在瑞楓葉懷裡,不管不顧的哭着,彷彿要哭盡所有的眼淚、哭完所有委屈,把身邊的人哭到跟她一樣痛,只爲了怨恨他不來救他,不來帶她走,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章棲悅蠻不講理的哭着。
哭的衆人垂頭。
瑞楓葉自責。
九炎落沉默。
玄天機莫名怔愣,想起她眼角那令人心醉的憐惜。
瑞楓葉比九炎落晚了半個時辰,但是帶章棲悅走,只用了一刻鐘,他不想衆人窺視棲悅發生了什麼,也不屑問罪報仇,他要確定棲悅沒事,要保她的聲譽,所以他二話沒說,抱着哭的任性的小姑娘離開。
九炎落站在那裡,不聞不問,彷彿凝固了一般,再濃的心痛也比不過她不需要的那一刻讓他覺得卑微。
玄天機垂立在九炎落身後,恭敬的站着,心思卻異常難捱,他真沒發現,太子竟有那樣的心思,那個女人……想到在他眼中無所畏懼的殿下,以前跟在她身後跑的樣子,似乎一切又那麼理所當然。
玄天機眉頭皺起,一股危機感從心底升起。
軒轅佳被瑞楓葉和太子殿下的人共同送回軒轅府,不準人探視、不準人問,就是軒轅夫人也不行。
一夜間,國庵寺周圍所有匪寇、扒手一個不剩,安靜的彷彿螳螂掃過,沒有一點殘渣。
章棲悅抱着瑞楓葉不放,誰來也不行,彷彿要把所有怨念加註在瑞楓葉身上,抱着他不停的哭。
趙玉言看着女兒,陪着她坐了很久,才帶着衆人離開,臉上首次出現一縷迷茫的脆弱。
章臣盛正等在外面,燭光搖曳在他臉上,依然高大俊美,歲月刻上的深邃,只會給他加分。
見妻子出來,章臣盛立即上前:“怎麼樣!悅兒怎麼了?有沒有吃虧?你倒是說話呀?”
趙玉言忽視掉滿院子的妾室兒女突然冷冽的瞪向章臣盛。
章臣盛頓時噤聲,不解的看着一夕間變的陌生的娘子,怎麼了?他問錯什麼了?被人劫持一個時辰,他當然要擔心!萬一失……怎麼辦!世子爺退婚怎麼辦?他得換個女兒頂上,要不然多嫁給世子爺一個,平息世子爺的不甘!
再不行,我們悅兒願意當妾,世子爺不能不要悅兒,都定親了!定親了忠王府就不能反悔!想拋棄他女兒門都沒有!
章臣盛想說,但看到趙玉言冷硬的臉,他嚇的縮了頭,不得不嚥下自己的擔心。
心裡着實恨趙玉言,他是孩子的父親,當然也爲孩子擔心,她那什麼眼神,好像他做了十惡不赦的事!他這都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這個家!爲了悅兒!
否則悅兒就被人拋棄了!被人拋棄了懂不懂!他可以爲了悅兒說服影兒一塊嫁,影兒多吃虧,影兒已經有了更好的出路!
他都是爲了誰!爲了誰!竟然還當着這麼多人衝她擺臉色!頭髮長見識短!
章臣盛只敢在心裡吼叫,丁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趙玉言讓衆人散了,她其實還想把瑞楓葉趕走,這算怎麼回事,但章棲悅抱着他不放,她也不忍心女兒連唯一想抓住的都失去。
趙玉言不禁想,還有力氣哭,應該是沒被欺辱吧,可軒轅佳的狀態又不像是沒被怎麼樣的,到底悅兒有沒有事?
趙玉言心裡急,卻不敢逼問女兒。
九炎落負手而立,站在漆黑的月色下,望着儲君殿滿池的荷花,想的都是她撲向瑞楓葉的一刻,那麼嬌弱、那麼委屈、那麼任性,所有的冷傲散去,所有的性格爲他綻放,全心的信賴。
九炎落頓時覺得周圍很冷,彷彿又走在冰冷的街上,空寂的城池除了一一座座墓地什麼也沒有,任憑喊破了嗓子也聽不到一絲聲響,靜的可怕、冷的慎人。
錦榕聘婷的走來在小李子身邊停下,她睜着大大的眼睛在月光下朦朧的看着小李子,小聲問:“殿下怎麼了,一回來就怪怪的?”
小李子看眼錦榕,又垂下:“沒事,大概是累了,想靜一靜。”他首次沒跟錦榕說實話,他不是瞎子,知道錦榕想的是什麼,讓她知道了,徒惹她委屈而已。
錦榕點點頭,突然一笑:“那我去給主子熬點湯?”
小李子寵溺的頷首:“去吧,說不準一會主子就餓了。”
錦榕高興的走了。
小李子重生垂着頭,在不遠處守着,他估計今晚主子不會有心情吃東西,被人那樣忽視,要是他也心情不好了。
突然空氣中一陣波動。
小李子退後幾步,留出空間給他們說話。
不一會,九炎落嘴角冷笑,連夜召見第一軍,動用了一等功。
玄天機如釋重負,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他總覺得太子落在他身上目光很古怪,可太子明明又信了是東南叛亂想抓章棲悅要挾皇上,或者是想殺章棲悅噁心皇上。
這是他離開章棲悅時就想好的策略,主動承認那些人是衝章棲悅去的,如果是衝軒轅佳,範圍太小,不如改成綁匪的目標就是章棲悅,而能對上精密佈局的除了身份高貴的人不做第二選擇。
玄天機覺得是自己多心,太子並沒有懷疑他,是他自己疑神疑鬼,他沒有動手的理由不是嗎?軒轅佳是他想娶的女子,章棲悅跟他不認識,絕對是多心,太子不會懷疑他。
月色朦朧的照下,搖曳昏暗和清明。
章棲悅苦累了,趴在瑞楓葉懷裡睡着,瑞楓葉想放下她,讓她睡得舒服一點,卻發現她抱得很緊,偶然抽泣一聲,好像還沒有哭夠,眼睛紅腫的讓楓葉自責。
瑞楓葉讓弄巧把侍衛叫來,讓侍衛趕着馬車回去,表示他已經離開。